6、【锈蚀 Carnival】(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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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逐渐稀薄的雾气，奇幻城堡的巨大轮廓愈发清晰。那并非童话中的美好城堡，而是由扭曲的金属尖刺、破碎的彩玻璃和斑驳的暗色涂料构成，更像一座狰狞的魔窟。城堡外的护城河早已干涸，河底布满锈蚀的齿轮和可疑的白色骨状物。
地图上的荧光指引在城堡巨大的、布满铁锈的双开金属门前熄灭。
“看来就是这里了。”苏锦皓仰头观察着城堡的结构，语气温和依旧，但眼神锐利，“制高点，通常也意味着核心区域或最高风险。”
纪棠搓了搓胳膊：“这地方看着就不像发勋章的地儿，倒像吃人不吐骨头的……”
话音未落，那两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忽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自行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内是深邃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腐灰尘和更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的气味飘散出来。
一个身影从门内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类似管家制服的男人。他的动作僵硬而精准，每一个关节转动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光洁的银白色面具，面具没有任何孔洞，光滑得能映出三人略微变形的倒影。
【欢迎光临奇幻城堡，尊贵的游客。】一个经过合成、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城堡主人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参与第一场【茶会游戏】。
“茶会游戏？”纪棠小声嘀咕，“听着就不像能吃饱饭的样子……”
无面管家微微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锦皓看向枕白，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枕白的目光扫过无面管家光滑的面具，【真实之泪】没有传来特别的感应，但一种程序化的、冰冷的恶意萦绕不散。他微微颔首，率先迈步跟了进去。苏锦皓和纪棠紧随其后。
城堡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诡异。走廊两侧挂着厚重的、积满灰尘的绒布帷幕，帷幕的缝隙间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墙壁上并非烛台，而是一个个嵌入墙体的玻璃罐，罐子里浸泡着各种扭曲的、无法辨认的器官或小生物标本，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惨淡的光泽。
无面管家无声地在前面引路，脚步声轻得几乎不存在。
最终，他们被带入一个极其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铺着洁白桌布的巨大餐桌，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茶具和三把高背椅。餐桌的尽头，主位上，坐着一个……东西。
它看起来像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玩偶部件缝合而成，穿着极其华丽却沾满茶渍和蛋糕屑的洛丽塔裙装。它的脑袋是一个巨大的、笑容僵硬的陶瓷娃娃头，眼睛是两颗硕大的、不会眨动的玻璃珠。它的“手”是毛绒熊的爪子，正笨拙地试图拿起一个镶金边的茶杯。
【这就是我们的城堡主人，“安娜贝拉”小姐。】无面管家介绍道。
陶瓷娃娃头缓缓转向三人，玻璃眼珠反射出冰冷的光。一个甜腻得发腻、如同坏掉的八音盒发出的声音响起：
【新朋友来了呀~真好~快来坐下~陪安娜贝拉喝茶呀~茶会要开始了哦~不乖乖喝茶的孩子……】它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会被做成新的茶点哦~嘻嘻~】
三人依言在长桌旁坐下。椅背很高，几乎将人困在其中。
【茶会游戏规则很简单哦~】安娜贝拉用熊爪子敲了敲茶杯，【我会问三个问题~回答让我满意，就能得到一杯‘欢乐茶’~喝完就能得到勋章哦~回答不让我满意……】它旁边的餐盘盖自动掀开，里面放着的不是点心，而是一把沾着血锈的巨型齿轮扳手，【……就要帮管家先生‘修理’城堡哦~】
无面管家适时地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同样型号的扳手。
纪棠咽了口口水，努力维持笑容：“这、这茶会还挺……硬核哈。”
苏锦皓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很荣幸参加您的茶会，安娜贝拉小姐。请问吧。”
【第一个问题~】安娜贝拉的玻璃眼珠转向纪棠，【你看起来很快乐呀~你的快乐是真实的吗？】
纪棠一愣，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哲学。他挠了挠头，努力让笑容更灿烂点：“当然是真的！我纪棠的快乐天下第一真！虽然这地方有点吓人，但也挺刺激挺好玩的啊！”他的感叹倒是发自内心，虽然掺杂着害怕，但那份乐观不假。
安娜贝拉的娃娃头歪了歪，似乎是在“嗅”他的情绪。几秒后，它甜腻地说：【嗯~很纯粹的快乐呢~虽然有点傻~通过~】
一杯冒着泡泡的、颜色诡异的绿色液体被无面管家放在了纪棠面前。纪棠看着那杯“茶”，笑容有点垮。
【第二个问题~】娃娃头转向苏锦皓，【你看起来很聪明呀~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永远留住‘快乐’吗？】
苏锦皓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刁钻。永远留住快乐？对于这个扭曲的乐园，答案绝不会是正面的。
他笑容不变，语气温和而从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据我所知，最极致的快乐，往往诞生于最深刻的痛苦之后。而想要‘永远’留住某种东西，或许……需要将它最绚烂的瞬间定格，就像这些美丽的标本一样。”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玻璃罐。
安娜贝拉的玻璃眼珠盯着他，沉默了更长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几乎凝固。
最终，它发出咯咯的笑声：【聪明的答案~你看到了快乐背后的真相呢~通过~】
另一杯深紫色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茶”放在了苏锦皓面前。
【最后一个问题~】陶瓷娃娃头最终转向了枕白，玻璃眼珠死死地锁定了她，那股甜腻的气息变得尖锐，【你！你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你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你甚至不像个活人！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尖锐无比，直指枕白最核心的状态！纪棠和苏锦皓的心都提了起来！
枕白抬起眼，对上那对冰冷的玻璃眼珠。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个被尖锐质疑的人不是自己。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安娜贝拉似乎要不耐烦地举起扳手时，他开口了，声音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是厌弃你们这虚假欢愉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娜贝拉缝制的身体、墙上的标本、桌上的怪茶，最后回到娃娃头上。
“……观众。”
“一场拙劣戏剧里，唯一的清醒者。”
“这，就是我的‘快乐’。”
话音落下的瞬间，【真实之泪】在他体内轻微震颤！他仿佛能“看”到安娜贝拉那缝制躯壳下汹涌的、被强行扭曲的痛苦和疯狂！
安娜贝拉巨大的娃娃头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不像笑也不像哭的嘶鸣！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无面管家握紧了扳手。
纪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苏锦皓看着枕白的侧脸，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得惊人，嘴角那抹温和的微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流露出底下真实的、近乎颤栗的欣赏和狂热。
太像了……这种冰冷的、置身事外的、甚至以审视和破坏为乐的疯狂……
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几秒钟后，安娜贝拉的头颅缓缓回正。玻璃眼珠里的光变幻不定。
最终，它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褪去了所有甜腻伪装的、带着一丝疲惫和空洞的声音说：
【……回答正确。】
【清醒……本身就是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快乐。】
【你……通过了。】
一杯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茶”被放在枕白面前。
三杯“茶”摆在他们面前，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现在，】安娜贝拉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甜腻，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扭曲，【请用茶吧~喝完，你们就能得到应得的‘欢乐’了~】
显然，这茶绝非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锈蚀 Carniva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