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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双重致死手段 ...

  •   林喻成带着许明晞,首先敲响了1203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睡衣、面露紧张和好奇的中年妇女。
      “您好,市公安局。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关于您隔壁1204的。”
      “哎哟,警察同志,是不是出大事了?我刚才就听到好多动静…”妇女压低声音,忍不住想探头往1204看。
      林喻成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直接切入重点:
      “请问您今天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之间,在家吗?有没有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异常的声音?比如剧烈的咳嗽声、争吵声,或者重物倒地的声音?
      妇女努力回想,摇了摇头:“那会儿我好像在做饭,抽油烟机开着,声音大,没太注意…好像…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啊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大概…六点多一点?我出门扔垃圾的时候,好像闻到楼道里有一股淡淡的…有点像84消毒水还是漂白水的味道,当时没太在意,还以为谁家打扫卫生呢。”
      “消毒水的味道?”林喻成眉头一皱
      “大概在什么位置?”“就…好像就在他们家门口那块儿最明显。
      妇女指了指1204的房门。
      “当时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楼道里没人。”“谢谢您的配合。”林瑜成默默记下这点,“如果之后想起任何细节,随时联系我们。”
      接着,他们又走访了1202和对门的1205。 1202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听力不太好,表示整个下午都很安静,什么都没听到。 1205的住户是一名租房的年轻白领,那段时间还没下班,不在家

      林喻成在楼道里停下脚步,看向许明晞: “注意到什么?”他突然提问,语气很平静。
      许明晞愣了一下,迅速整理思绪,回答道: “1203的住户提到的消毒水味出现的时间和气味类型,与□□的特征以及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区间高度吻合。这很可能就是凶手行凶时或行凶后残留的气味。”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其他两家要么没听到,要么不在家,说明凶手可能刻意选择了时间,或者行动非常迅速,没有引起大的骚动。”
      林喻成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认可。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这个分析,“记住,走访不是走过场。每一个看似无关的细节,都可能是真相拼图的一块。”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电梯,准备进行下一步部署。许明晞跟在他身后,心里却因为刚才那短暂的眼神交汇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这比他预想中的完全无视,要好上太多了

      警车驶回市局时,夜色已深。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推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门,外界的清冷瞬间被内部的喧嚣和疲惫感取代。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快速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然而,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更加凝重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技术人员的脸色尤其难看。二人刚进门,技术队负责人就立刻迎了上来,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现场照片,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队! 受害人的死因确实是□□中毒,肺水肿症状明显。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张特写照片递到林瑜成面前,“但是她左手腕部有几处锐器切割伤,创口外翻,大概是生前造成的。地毯上大部分血迹都来源于此!”

      办公室彻底炸开了锅。
      林喻成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之前的关键词旁边,狠狠写下了三个触目惊心的新词: “生前割腕”、“奢侈睡衣”、“双重致死手段”
      “□□中毒再加割腕?”老刑警李国栋顶着通红的眼睛,狠狠嘬了一口快要烫手的浓茶,声音沙哑还带着匪夷所思,“这唱的是哪一出?这凶手不是心理变态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许明晞看着白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词语,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仿佛在试图理顺自己脑中的毛线团: “…如果…死因真的是□□…那手腕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看起来不像只是为了杀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确定,“…倒像是…故意做出来…给谁看的…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激起细微涟漪。几道疲惫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李国栋愣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摇头:“做给谁看?这大半夜的,做给鬼看啊?小许,熬迷糊了吧?破案不能靠猜,得讲证据!”
      许明晞脸颊一热,立刻低下头:“…是,李哥。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他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和新人的青涩。

      “奇怪的点没有错。” 林喻成冰冷的声音切断了短暂的尴尬。他也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肯定了许明晞的观察,却将话题猛地拽回现实: “但无论他是变态还是有什么表演欲,现在都留下了两样东西:□□和伤口。这就是我们明天的方向。”
      他环视了一圈满是倦容的部下,下达了符合深夜时分的指令: “今晚,能做的不多。” “技术队,确保所有现场样本妥善封装,准备明天一早送检。初步的伤口照片和物证照片整理出来,发给我。” “老李,监控录像的拷贝和初步筛选不能停,重点是楼内和周边道路的,看看有无可疑人员夜间活动。外部监控和购买记录,天亮了立刻去跑。” “其他人,把现有的口供、笔录全部电子化归档,交叉比对基本信息,梳理出明天需要优先排查的社会关系名单和地点清单。” “许明晞,”他看向新人,“把你走访听到的、看到的,所有细节,不管你觉得有没有用,全部整理成文字报告。明早我要看到。”

      众人虽然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应了一声,各自回到电脑前或资料堆里。键盘声、轻微的讨论声和打印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喧哗的人声、电话铃声、急促的脚步声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限放大的寂静,以及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空气中残留的咖啡焦苦味、泡面调料包的味道,与打印机墨粉和灰尘的气息混合,构成了一种专属于加班深夜的、疲惫而冷清的味道。
      大部分警员已经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未解的谜团,准备迎接几个小时的短暂休眠,明天再战。

      许明晞疲惫伸了个懒腰,下意识伸手去拿自己那杯早已冰凉的咖啡。在他手指刚要碰到杯壁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伸过,近乎粗鲁地将那杯咖啡挪开。
      他吓了一跳,抬眼正对上林喻成看不出情绪的视线。下一秒,一杯温水被“咚”一声,不算轻地顿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水面因为力道而晃动了几下。林喻成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仿佛在处理一个棘手的任务。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许明晞,而是依旧盯着手中的卷宗,眉头微锁,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极不自然的情绪。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旧是那种冷硬的、公事公办的语调,但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像是在掩盖什么: “你胃不好。少喝冷的。” 只有一句话,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暖意,几乎是命令般的语气。说完,他立刻收回手,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卷宗上,仿佛刚才那个突兀的举动从未发生过。整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看许明晞一眼。

      许明晞完全愣住了。手指还僵在半空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咖啡杯上的冷气。而眼前那杯温水蒸腾起的、微弱的热气,此刻的温度却滚烫,瞬间灼了下他的心。
      他怎么会知道?他凭什么记得?
      一种极其复杂的、酸涩微涨的情绪猛地堵在许明晞的喉咙口。“明明都是他的错。明明是他害得自己失去了父亲。明明这五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只有冷冰冰的汇款甚至连多余的话没有。现在又摆出这副看似关心、实则施舍的姿态,算什么?”
      他不由得喉咙发紧。他几乎想立刻推开那杯水,大声质问对方。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味,用疼痛压下了所有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锐话语。
      他默默地、慢慢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起来。推开了那杯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种苦涩的情绪和带来这种情绪的人驱走。
      他低下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的字迹却模糊成一片,再也看不进去。胃部似乎真的开始隐隐作痛,不是因为咖啡,而是因为心里那处从未愈合、此刻又被狠狠揉搓的旧伤。
      林喻成的目光似乎从未离开卷宗,但握着纸张边缘的指节,却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将纸页捏出了一道细微的折痕。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不过是因为这无声的拒绝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时钟指针,麻木地滑过凌晨一点。
      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有了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终,是林喻成先动了。他“啪”地一声合上卷宗,站起身。 “不早了。回去。”他的声音冷硬,听不出情绪。他捞起外套,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利落。
      许明晞沉默地保存文档,关闭电脑,站起身。胃痛和心闷让他异常疲惫。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办公室,沉默地穿过空旷无人的走廊,沉默地走下楼梯。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楼里回荡,彼此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却又遥不可及的距离。来到市局大院。深夜的冷风猛地灌来。

      林喻成走向一辆黑色的SUV,解锁。他拉开车门,动作没有任何停顿或犹豫,弯腰坐进驾驶位。
      许明晞站在原地,脚步迟疑。他本想去路边打车,或者叫个网约车。
      发动机响起轰鸣,车前灯亮起。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林喻成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只有声音传出来,依旧是命令式的,听不出情绪,却也断绝了任何反驳的余地:
      “这个点不好打车。上来。”
      许明晞猛的抬眸,默默攥紧拳头。他当然知道林喻成知道地址——那个他和母亲住了七年的家,那个也曾是林喻成无比熟悉的地方。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感攫住了他。他不想坐他的车,更不想让他送自己回那个还残留着父亲生前痕迹的家。

      但他没有选择。他沉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不小却令他感到窒息。一股极淡的、属于林喻成的味道——淡淡的皂角混合着车内清洁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瞬间包裹了他。这味道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和紧张。
      车子驶出市局,汇入稀疏的车流。一路无话。只有引擎声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填充着车厢内的沉默。许明晞死死盯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变得模糊不清。路程并不远。车子最终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外停下。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曾无比熟悉。

      “谢林队。”许明晞的语速极快又带着点干涩,几乎是立刻就去解安全带,手指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封闭的空间。
      “等等。” 林喻成的声音突然响起,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许明晞身体一僵,动作顿住,心脏似乎被握紧般,却倔强的没有回头。
      林喻成似乎吸了口气,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极其艰难的滞涩: “…师母她…睡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又生硬,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这更像是一句憋了许久、不得不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话。
      许明晞轻哼了一声。他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现在才来问这个?五年了,他来这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匆匆放下东西就走,像完成一项令人烦躁的任务。现在却来问母亲睡了吗?一股尖锐的刺痛和愤怒再次涌上,比在办公室里更甚。他猛地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入。“睡了。”他扔下两个冰冷的字,几乎是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小区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砰!”车门被用力关上,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色的SUV没有立刻离开。林喻成独自坐在驾驶室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望着那个熟悉的楼道口,望着许明晞消失的方向,望着那扇或许已经熄灯、或许还亮着一盏等待孤人的窗户。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车窗玻璃因为他的呼吸而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最终,他猛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发动了汽车。
      引擎的低吼声像是一声压抑的叹息,车辆缓缓驶离,融入了冰冷的夜色之中。
      而此刻,许明晞正靠在自家冰冷的防盗门后,听着楼下汽车远去的声音,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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