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乞丐?死亡? ...


  •   惠民药店的空气里飘着股陈腐的药味,混着浮尘的干燥气息,吸进肺里都觉得发涩。墙角的药柜蒙着层灰,指尖轻轻一碰就能留下道印子;靠近门口的木地板翘着块边,鞋跟踩上去“咔嗒”响,像随时要把人绊个趔趄。

      收银台旁的老太太陷在旧藤椅里,藤条的缝隙里卡着些碎线头。她手里端着个豁了道小口的白瓷碗,碗里的白面汤冒着缕细弱的热气,几根青菜叶子漂在上面,清淡得能看见碗底的纹路。

      听见脚步声,她先放下竹筷——筷子尾端磨得发亮,裹着圈旧布条防滑——再慢悠悠抬起手,用指节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老花镜,镜腿上缠着圈透明胶带,镜片也蒙着层雾似的薄灰。“要啥药嘛?”

      声音带着点老烟嗓的沙哑,尾音拖得长长的,眼睛从镜片上方抬起来,打量着进门的人。

      严汀雨的目光扫过整个药店,不过两三秒就看尽了——不过十平米的空间,药柜摆得挤挤挨挨,柜门上的标签有些褪了色,字都看不太清。他往前走了两步,肩膀几乎要碰到头顶悬着的旧灯管,灯管晃了晃,投下的影子也跟着颤。

      老太太仰头看他的模样太明显,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那点不自在像根细刺,扎得严汀雨顿了顿。他没说话,只是冷着脸转了个身,指尖划过药柜上的玻璃门,留下道转瞬即逝的痕,最后停在最下层的货架前。

      那盒创口贴藏在一堆瓶装药后面,包装上印着粉白的小兔子,还有亮黄色的星星,在满是深褐色药瓶的货架上,扎眼得像误入老巷的霓虹。他伸手抽出来,包装袋捏在手里有点软,指尖能摸到里面创口贴的纹路,心里忽然窜起点意外——这满是老气的药店里,居然藏着这么鲜活的东西。

      严汀雨走到收银台前,将那包印着可爱图标的创口贴轻轻放在木桌上,桌面的木纹里还嵌着些没擦干净的灰尘,创口贴的亮色包装一放上去,倒显得有些扎眼。

      老太太伸手拿起创口贴,指尖的皮肤皱巴巴的,指关节泛着淡紫。她把东西凑到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确认包装上的字,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也没腾出手去推。

      严汀雨看着她的动作,喉结轻轻滚了滚,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压得平稳:“婆婆。”

      老太太“嗯”了一声,没抬头,手指还在包装上慢慢划着。

      “这家店,最近有没有来一个长得很……”话到嘴边,严汀雨顿了顿——原本“漂亮”两个字都要脱口而出,可话锋刚要落,又觉得不妥。

      一个男人,用“漂亮”来形容总显得奇怪,即便骆归舟那张脸确实担得起,甚至更甚。但在他心里,那副皮囊不过是骆归舟身上最不起眼的附属品,远不及内里半分重要(即使还未曾接触到这个“内里”),可这个“附属品”偏偏每次看到,又会让他心脏不受控地加快跳动,连血流声都能听得更清。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指腹蹭过裤缝,斟酌了两秒,才缓缓吐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笨拙的形容词,和他平日的缜密完全不符:“……白的男人?”说完,他目光落在老太太的侧脸,指尖不自觉地扣了扣桌面,等着回应。

      老太太的反应有些出乎严汀雨的意料,她没多追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从他脸上扫过,尤其在他架着的墨镜上顿了两秒——镜片反射着店里昏暗的光,遮去了他眼底的情绪。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你是他什么人?来干嘛?”

      这问题问得直接,严汀雨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稳得没半点迟疑:“我是他朋友。”他指尖在桌沿悄悄蜷了蜷,将路上反复琢磨的腹稿一字不差地托出,特意放软了些语调,显得更真切:“他……最近有点难受,需要药,我是第一次帮他买。想问问,他上次来这儿拿过什么药?”说这话时,他刻意避开了“生病”这类重词,只模糊地提“难受”,生怕老太太起疑。

      老太太听完,又点了点头,像是信了这番说辞,枯瘦的手指在收银台的旧账本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口报出几个药名,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布洛芬,还有个奥美拉唑,上次好像还拿了盒胃黏膜保护剂......”

      老太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一口气报出好几个药名,治头痛的、护肠胃的、还有缓解关节酸的,零零散散串在一起,听得严汀雨瞳孔微微一缩。

      骆归舟的身体,究竟是有多千疮百孔?才要靠这么多药来撑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桌边缘的木纹,连掌心蹭到灰尘都没察觉——这些药加起来,本就不是笔小数目,难怪骆归舟会选那处没人敢住的凶宅,怕是为了省点房租,减少些生活负担。

      想到这儿,严汀雨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下,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股发涩的凉意,恍惚间竟觉得连呼出来的气都裹着淡淡的血腥气。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节绷得发白,墨镜后的目光沉得能滴出水来。

      可与此同时,骆归舟身上的矛盾感又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明明是个站在那儿就透着强势的男人,脊背永远挺得笔直,说话做事都带着股不成调的懒散劲儿,可内里竟藏着这样的破碎,连疼都要瞒着,独自扛着。这种反差像根细弦,在他心里轻轻拨了下,又酸又涩,却更让他移不开眼。

      严汀雨手指勾着药袋提手,透明塑料袋里装着花花绿绿的药盒,晃悠着贴在腿侧。他低头瞥了眼,眉头微蹙——这些药给谁用呢?像感冒药、碘伏这类常用的,倒能拿去市局,哪个队的人需要了还能递过去。可里面好些专治慢性病的药,市局的人虽然多,但是一年到头怕是都用不上一次。

      难道真要等它们过期,最后扔进垃圾桶?他喉间滚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气息拂过墨镜镜片,晕开一小片白雾,又很快散了。罢了,先去他的“新家”看看再说。

      推开筒子楼的铁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楼道比外面看着更破败,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倒透着点荒诞的玄幻感——上次他还只是在筒子楼外,看着骆归舟的背影晃进去,这次自己居然也踏进来了。

      目光落在前方的石灰台阶上,表面沾着深色污渍,边缘被磨得发白,一看就有些年头。他抬脚踩上去,鞋底与台阶摩擦发出轻响,脑子里却不受控地浮现出骆归舟上楼的样子:大概是双手插在裤兜,肩背松垮着,脚步慢悠悠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晃劲儿?

      这么想着,严汀雨原本绷得笔直的脊背竟也悄悄放松,脚步从警校练出来的规整严肃,变得有些散漫拖沓,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步一步,踩着骆归舟可能踏过的痕迹往上走。

      楼道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疏通下水”“房屋出租”的字样被划得乱七八糟。一二楼的房门紧闭,门把手上积着厚灰,显然许久没住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严汀雨下意识放轻脚步,连提着药袋的手都微微收紧,刻意控制着塑料包装,避免它们相互摩擦发出窸窣声响,打破这过分的寂静。

      严汀雨踏上三楼的第一级台阶,目光下意识落在脚下——灰扑扑的石灰面,边缘还沾着点不知是谁蹭上的黑印。忽然就想起之前那女人说的话,“就坐在三楼台阶上抽烟呢,脚底下烟屁股堆了一堆”,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戳了下他的思绪。

      他的目光沿着台阶一节一节往上数,脚步也跟着慢下来,心里忍不住琢磨。

      骆归舟会坐在哪里?是中间那级最平整的,还是靠近转角、能靠着墙的?鼻尖似乎也真的萦绕起一股淡淡的烟味,混着楼道里的霉味,不算呛人,反倒有点发苦,像是那人藏在烟里的心事。

      数到最后,才看清总共就七节台阶,短得很。可他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画面:骆归舟大概是半靠在墙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随意伸着,指尖夹着支烟,火星在昏暗里明灭。烟蒂大概就随手丢在脚边,散散落落堆了一小片,风从楼道窗缝钻进来时,还能吹得烟丝飘两下。他好像能看见骆归舟垂着眼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连抽烟时的呼吸都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沉。

      严汀雨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的用没提着袋子的左手扯了扯领口,心里想着难不成这楼道也开空调了。

      三楼的两扇老旧木门对着立着,门板上的漆皮卷了边,还沾着几道深色划痕。一扇门后是骆归舟,另一扇,今后是他严汀雨。

      严汀雨放轻脚步,鞋底蹭过台阶的灰都没敢发出声响。他侧过身,将耳朵贴向骆归舟那扇门,眼睫轻阖,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细细捕捉门内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静得像这屋子早已空了许久,若不是他在楼底守了一早上,看着骆归舟没有出来过,恐怕真要以为里面的人早出去了。

      他又贴了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木纹,确认门内依旧是死寂一片,才直起身。脸上的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半点没觉得方才的窥听有什么不妥,只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轻轻插进自己那扇门的锁孔。

      动作慢得近乎刻意,指腹捏着钥匙缓缓转动,只让锁芯发出“咔嗒”一声极轻的响,生怕惊扰了隔壁的人。

      严汀雨不知道,方才他的耳朵离心心念念的“嫌疑人”,只隔了一扇薄薄的木门。骆归舟的右耳正贴着门板,精准捕捉到隔壁传来的开锁声——哪怕对方刻意压着动静,那声极细微的“咔嗒”,还是没逃过他的耳朵。

      他在门后站了会儿,指尖轻轻抵着粗糙的木纹,眉梢微蹙。直到后腰传来一阵尖锐的警告性痛感,像细针戳着旧伤,他才收回思绪,垂下手。光着的脚踩在老旧木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转身看向屋内。

      屋里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褪色的布面沙发,扶手上磨出了毛边;木桌上堆得零散,几颗旺仔牛奶糖的糖纸闪着亮红,旁边是高矮不一的药瓶,标签被手摸得有些模糊;最显眼的是本摊开的高一数学题册,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笔尖还停在最后一道题的半中间,旁边压着支笔身掉漆的黑色水笔。

      骆归舟抬手撑着后腰,指腹按着发疼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依旧散漫地挪到拉严的窗帘前。指尖捏着窗帘一角轻轻掀起,目光精准落在楼下——那辆迈巴赫早上就停在那儿,黑色车身在老城区的灰扑扑里格外扎眼,他扫一眼就认出台型。

      早上瞥见那辆车时,骆归舟几乎没费半点思考,心里就豁然开朗,知道那是谁的车。

      能知道他这个地址的,除了陈懿,就只剩那个脸像块冰似的条子……哦不,在国内该尊重点,是那个面瘫文艺警察。他好像叫什么来着?严汀雨?名字倒挺文艺,跟那张没表情的脸一点都不搭。

      骆归舟松开捏着窗帘的手,布料轻轻落回原位,遮住了窗外的光。他转身往沙发走,刚弯下腰要坐,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下。他没哼一声,只伸手死死撑住旁边的木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骨节都绷得发紧。心里狠了狠,干脆直接往下坐,臀部碰到沙发的瞬间,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面不改色地咽了回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早就习惯。

      视线落回面前摊开的数学习题册,纸页上,夹杂在数字和公式里的几行诗格外显眼。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他在心底默背《岳阳楼记》,从“庆历四年春”到“微斯人,吾谁与归”,一字不差地过了一遍,确认没记错,脸上才露出一丝极淡的满意神色,目光重新聚焦在习题上。

      他提起笔,右手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悬在纸页上方顿了几秒。很快,思路像通了的水流般涌出来,笔尖在纸上划过,飞快写下一个“解”字,力道稳得看不出方才的不适。

      至于严汀雨,或是别的什么人、什么事,在这座他精心挑选、自称为“坟墓”的房间里,根本勾不起他半分兴趣。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眼前这页写满习题的纸,只剩下笔尖下不断延伸的解题步骤。

      直到笔尖在纸页上落下最后一个符号,骆归舟才松了手——那道被编题老师用红笔标注“难题”“高考重难题”“竞赛题”的大题,他只用了三分钟就解完了。右手刚离开桌面,就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指节还泛着用力后的青白,他却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伸手摸过旁边的烟盒,指尖抖着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咔嗒”响了两声才打着。烟雾漫开时,他的目光落在习题册上那两个红色的“高考”大字上,红得刺眼。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长了,烟卷烧得飞快,直到滚烫的烟蒂烫到指尖,尖锐的灼烧感才让他猛地回神。他用左手翻过页码,目光不自觉飘向左手小臂,右手微微颤了颤,几乎要带着烟头碰到皮肤,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没多余的钱再买烫伤膏,犯不着添新伤。

      将烟蒂狠狠按在木桌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他没管指尖的灼痛,大脑已经重新转了起来,像台不停歇的机器,又开始琢磨下一道题的解题思路。

      而骆归舟的新邻居——严汀雨指尖刚触到木凳,便拂起一层细尘,在昏沉天光里簌簌落进衣领。他没拍,只借着窗外斜进来的光扫了眼房间——旧衣柜门合得严丝合缝,桌上搪瓷杯沿没半点水渍,连墙角蛛网都像是被人细心梳理过,规整得透着股刻意的冷清。

      他把凳子抵在门后坐下,脊梁刚贴上门板,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就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墙皮脱落的细微声响,把“隔音差”三个字凿得明明白白。

      他没动,只屈起膝盖,让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二队的消息还停在最后一行:“酒吧前门后门新增两个黑西装,探测仪亮银边,‘雪豹’确认是和昨晚型号一样的探测仪。”

      严汀雨指尖在屏幕边缘顿了顿,指腹蹭过冰凉的玻璃边框,敲出两声轻响。他垂着眼,在输入框里快速敲下“继续盯,勿打草惊蛇”,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屏幕上方立刻弹回一个绿色的“OK”,像颗定心丸落进心里。

      “周”嘴里的“下面”,他原先只猜是地下据点,可现在这“此地无银”的阵仗,倒像是把他们这几个月翻遍城郊仓库、盯遍可疑车辆的辛苦,都实打实锁在了那间酒吧的地底下。他喉结轻轻滚了一下,抬手按了按眉心,耳朵却没放松,连楼道里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辨得清清楚楚。

      “周”

      “骆归舟”

      严汀雨盯着对面门板的视线渐渐发僵,直到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夜色吞掉,他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发麻的腿。裤管蹭过木凳腿,积在凳面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落进他鞋缝里——他竟连换个姿势都忘了。

      手机屏幕亮起来时,光刺得他眯了眯眼,十二点四十的数字在黑夜里格外扎眼。他指尖按了按酸胀的腰,才惊觉自己从午后坐到了深夜,对面那扇门却始终纹丝不动,连门把手都没转动过一下,安静得像这屋里根本没人住。

      不能再等了。

      他想着,指节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脑海里闪过那些瘾君子家属红着眼的模样,心脏猛地一沉——多等一秒,可能就多一个家庭的破碎,他耗不起。

      突然,一个念头撞进脑海。他缓缓松开手,目光扫过房间里面的塑料垃圾桶,起身时动作放得极轻,木门合页只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吱呀”声。

      刚踏进楼梯间,一股混杂着霉味、旧木头味的陈年老灰就钻进鼻腔,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更轻,眼睛却紧紧盯着骆归舟门。

      停留了一分多钟,确认里面真的没什么响动。他这才下了楼,刚出门夜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疼。严汀雨把衣领往上扯了扯,手机手电筒被他调到最暗,昏黄的光团堪堪罩住脚下的积雪,踩上去时“咯吱”一声轻响,在没月亮的文市夜里格外清晰。

      他抬眼扫了一圈,目光立刻钉在不远处那只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垃圾桶上——铁皮桶身锈迹斑斑,盖着的塑料盖歪歪斜斜,就算隔了几步远,混杂着腐烂食物和污水的臭味还是顺着风钻进来,直冲鼻腔。

      严汀雨却连眼尾都没动一下。指尖攥着手机,指腹蹭过冰凉的机身,恍惚想起第一次出任务的场景:也是这样冷的天,下着瓢泼大雨,他跟着队友在垃圾场里蹚,污水漫过裤脚,蟑螂顺着雨衣爬上来,他们愣是弓着腰翻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从一堆烂菜叶里找出毒贩藏的交易记录。那时候都没皱眉头,何况现在。

      他视线一扫,瞥见垃圾桶旁躺着根小臂粗的树枝,断口还新鲜。弯腰捡起来时,雪沫子沾了满手,他随意在裤腿上蹭了蹭,举起树枝往桶里探。高大的身形微微弓着,手电筒的光顺着树枝照进桶内,他眼神专注,一点一点拨弄着里面的垃圾,连个碎纸片都没放过,树枝划过塑料袋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树枝拨弄垃圾的动作猛地顿住,严汀雨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垃圾桶角落那抹熟悉的包装上。瞳孔骤然放大,胸腔里的血液瞬间涌了上来,连指尖都跟着发颤——是那个烟盒!

      他没再管手里的树枝,弯腰时膝盖重重磕在桶边也浑然不觉,直接伸手穿过黏腻的残汤和皱巴巴的菜叶。指尖触到烟盒硬纸壳的瞬间,他几乎是攥着那点边角,把东西从垃圾堆里拽了出来。

      空烟盒皱巴巴的,还沾着几点油污,可那印着劣质花纹的包装,严汀雨一眼就认出来——昨晚“雪豹”共享的屏幕里,“周”靠在窗台边,就是从这样的烟盒里抖出烟来的。他指腹摩挲着烟盒边缘,心脏还在狂跳:这种烟廉价呛人,对肺伤害极大,除了高中时哥哥拿它整蛊过自己,这些年他只在“周”身上见过,二十六年里,再没第二个人抽这个牌子。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骆归舟?和他有关?即使严汀雨现在根本没有线索指向。

      他盯着烟盒出神,连风卷着雪粒子落在脸上都没察觉,直到一阵细碎的“咯吱”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踩着积雪走路。严汀雨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得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可在看清来人时,紧绷的肩线又缓缓放松:是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女人,脚步虚浮,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

      那女人晃悠着脑袋扫过来时,目光刚触到严汀雨,身子就猛地一僵,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瞬间撑圆,连带着打晃的脚步都顿住了——酒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惊跑了大半。

      等她眯着眼看清严汀雨沾了雪沫的衣领、手上还攥着个脏烟盒,嘴角立刻撇了下去,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哼,那点没褪干净的惊吓全变成了不屑:“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翻垃圾的乞丐!”

      严汀雨:…………

      那女人见他没反应,又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着“晦气”,踉跄着往楼道口走,脚步声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咯吱”声,渐渐远了。

      严汀雨指尖还捏着烟盒边缘,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道被垃圾浸软的折痕,满脑子都在捋“周”与骆归舟的关联。突然,兜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那急促的频率像惊雷似的撞在腿上,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出手机,屏幕上“市局加急”四个大字刺得人眼慌,指尖划过接听键的动作快得带了风。“喂”字刚出口,柴术急促的喊声就从听筒里炸开:“头儿!不好啦!!!”

      “——王兆死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