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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依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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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必要的时候，卡梅伦不会迈出魔法研究所一步。
伊戈尔的死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安布罗斯到时，他正写写画画，捣鼓新的魔法阵。
听见安布罗斯进门的动静，他转过身来，态度稀疏平常：“唔，家主大人来了？你要的手稿在你右手边的桌子上。”
安布罗斯在一张堆叠着魔法材料、魔法卷轴和纸张的桌子上找到了卡梅伦说的东西，他拿起那叠手稿，顺手翻阅了一遍——正是伊戈尔构建的针对龙族的控制咒术的初稿。
安布罗斯之前已经收集了所有和咒术有关的明面资料，这份手稿是最后一份。
他将手稿收起，看向卡梅伦：“我还不是家主吧。”
卡梅伦早就转过头，只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迟早的事，长老们正在为你筹备继任仪式。”
安布罗斯玩味地挑眉，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转而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都不问问我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吗？”
“我只对魔法感兴趣，你拿它干什么我都无所谓。”卡梅伦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从安布罗斯的角度看去，会发现他花白浓密的胡须抖了抖：“当初答应伊戈尔加入特柯拉，也只是因为他许诺我会倾全力支援我的研究。”
“现在他死了，说不准哪天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了，我的同事们就会发现他们前一天还在和我吃饭，第二天我的房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封告别信。”
安布罗斯认真道：“听起来不错，很有悬念感。”
“是吧。”卡梅伦欣慰应道。
两人的交谈就此结束。
安布罗斯本想直接回去找维恩，谁知道长老们的鼻子一个比一个灵，他还没出魔法研究所的大门就被逮住了。
“……我们挑选了特柯拉领地内最高大繁密的雪松作为仪式需要的松枝素环的材料，其余物品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继任仪式不如就在一周后举行，您看如何？”
“侍卫队队长方才向我报告，有一批对您感到不满的族人纠集在一起，希望你能为你的行为，额，作出解释。”
“少族长，皇宫里派遣了信使团前来调查当日特柯拉领地上空发生的异象，信使队伍正在会客厅内等候……”
即使自诩为万物的灵长，一群人同时开口说话的产生的噪音和一群吵闹着要下水的鸭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安布罗斯脑子嗡嗡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勉强从中提取出最重要的信息：“皇宫的信使？那不得不见一见了。”
安布罗斯用长老们所有的私房钱打赌这个所谓信使团里绝对有皇帝最亲近的臣子，搞不好还是手握军事大权的那种。
他一答应，几乎立马就被长老们以半胁迫的方式推走了。
心思莫测如安布罗斯，也做不出殴打半百老人的事，略显焦头烂额的他，也就没有注意到远处楼顶上一道高挑的身影。
维恩已经跟踪安布罗斯好一会儿。
龙族的字典上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这几个字，维恩怎么可能听安布罗斯的话乖乖待在房间里。
龙族卓越的视力能够让他在不被安布罗斯察觉的情况下成功尾随。
选择跟踪安布罗斯的理由可以有很多。
比如“了解特柯拉家族在伊戈尔死后的动向”，比如“追查安布罗斯有没有隐瞒他的事实”。
但最后维恩发现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无聊，想要出门透透气，可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跟着安布罗斯了。
一路上，他看着安布罗斯为特柯拉的事务奔走，心中隐隐生出不快：“做事还挺有家主的派头的……”
眼见安布罗斯被长老们簇拥着走远了，维恩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有意义，干脆掉头离开。
***
安布罗斯彻底从工作中脱身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头。
稍快的脚步不经意间透露了他的烦躁：“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明明早就下决心……”
他的自言细语到他走到维恩的窗户下方时停了。
今夜月色明亮，玻璃反射出银晕，叫人看不清里边，但可以明确的知道房间里没有开灯。
残留的情绪催生出异样的冲动，安布罗斯等不及走楼梯，直接挽起袖子攀上了窗台。
他用曲起的指节在窗户上敲了敲，没有人回应。
一阵夜风吹起安布罗斯的额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静默两秒后，他指尖扣住窗棂边缘，猛地向上提。
窗户颤动了两下，却没能被移动——它被从里面锁住了。
“什么时候锁的……”安布罗斯低声抱怨。
正当他打算老老实实地走门时，窗户背后传来锁扣被打开的声音，维恩略显冷淡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安布罗斯贴在窗户外的身影像是一只倒挂的大蝙蝠。
把类似于“太好了，你还在”的黏糊话语压在心头，安布罗斯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啊。”
“不太好，”维恩侧身让安布罗斯进入房间：“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现在继续睡也不迟。”安布罗斯脱掉外套，把它挂在椅背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被子，一副大不了看着维恩睡的模样。
维恩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目光里若无其事地躺下，问道：“你不是说回来之后有事和我说吗？”
安布罗斯实打实地忙碌了一天，乍一懒散地陷在柔软的被褥中，他真的生出了困意，语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没有那么急，明天说也可以……”
明天说也可以。维恩思忖着，仿佛是将自己也说服了一般，在安布罗斯讶异的目光中靠在了枕头上：“那就休息吧。”
对于安布罗斯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事，维恩有一定的猜测。
特柯拉的风波尘埃落定之后，安布罗斯大仇得报，不用再被通缉，很可能会重新回归特柯拉家族。
而维恩摆脱了咒术，没有理由和安布罗斯继续他们达成的“交易”，早晚会离开。
维恩本想等安布罗斯开口后顺势提出来的，现下也被推迟了。
既然是注定到来的别离，再远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维恩这样想着，合上了眼睛。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沉眠的安布罗斯难得的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的他回到了自己被册封少族长的那日。
屠龙家族，冠他姓予他名之地。
他身披庄重的仪式服装，站在高耸的阶梯尽头，迎向所有族人。
族人们欢呼雀跃，他们那灼热崇拜的眼神烙在安布罗斯的皮肤上。
“天佑特柯拉！”
“带领家族重返荣光之人！”他们如此坚信。
年少的安布罗斯偏头，瞥见了伊戈尔和长老们欣慰的目光。
安布罗斯心中生出浓重的违和感，他隐约记得自己的册封日不是这样的，族人们对他应该表现地更加……质疑与不信任。
于是他开口询问：“你们为何确信我就是那个正确的人？”
原本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诡异地冷却了下来，族人们齐齐抬起手，指向安布罗斯的脚下：“您亲手用剑砍下的龙族首级足以证明您的资质。”
安布罗斯闻言向后跌了一步，发现脚下阶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堆叠起的龙族尸体，而他的剑就卡在巨龙的喉骨里。
死去的龙族的虹膜变成了灰蓝色，瞳孔却依然冰冷地凝视着他，如同诅咒。
特柯拉族长之位，这是一个同时加诸期望与仇恨的身份，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浑身鲜血的伊戈尔突然出现在安布罗斯的身侧，重复着他死前的问题：“我很期待你会怎么做。”
“和你有什么关系？”安布罗斯正欲冷冷回敬，却见余光里维恩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维恩没有和安布罗斯说一句话，留下一个失望的眼神后，化作龙身弃他而去。
安布罗斯心悸惊醒，下意识就想确认维恩的存在。
维恩当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他的竖瞳在夜晚里仿佛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你这样的人类居然也会做噩梦。”
安布罗斯见他不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你还没睡？”
维恩幽幽地看着他：“有人在旁边呼吸的感觉很奇怪。”
安布罗斯短促地笑了一声，他没有想到这样朴素的理由会让一头龙睡不着觉。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做噩梦，在你眼中我这个人类是什么样的？”
安布罗斯大闹紫茉莉酒吧的场景闪过维恩的脑海，他回答道：“奇怪的人。”
“现在呢？”安布罗斯好奇地追问。
维恩思考了一下后道：“不知道。”
他很难描述自己对这个人类的感受。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讨厌吗？”
这次龙沉默了很久，久到安布罗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道：“不算讨厌。”
安布罗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时会有些开心，但这微妙的喜悦促使他做出了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想如自己少年时那般去拥抱自己的龙。
这个动作一出，两人均是愣住了。
“你想干什么？”维恩眯着眼看他。
安布罗斯改硬生生止住了那个环抱的动作，改为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要是小孩子睡不着，多拍拍就好了。”
他把一头龙当小孩子哄？维恩难得困惑：这人以前被自己的家族追杀一点也不冤枉，因为他看起来就像脑子有病的样子。
但至少对于此刻的维恩而言，他并没有感到恼意，反而觉得有些新鲜：“我不太了解人类的风俗，不过那对我应该没有用。”
没想到维恩居然真信了，安布罗斯有点心虚，他都做好两人半夜大打一架的准备了。
“你还继续睡吗？”维恩问。
安布罗斯正沉浸于一些没有发生的幻想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维恩突然靠近了安布罗斯，抵住他的额头。
细微的魔法波动在他们之间回荡，一股清凉的气息抚平了安布罗斯脑海中繁杂的思绪，让他觉得放松和平静。
安布罗斯不禁疑惑地望向维恩：“这是你们龙族的风俗？”
维恩面色如常地直起身，解释道：“不，是我闲暇时研究出来的魔法。”
安布罗斯这才想起维恩每次施展祝福类咒语时似乎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这个魔法有安神止魇的功效，就当作……你向我展示人类风俗的回报吧。”
见安布罗斯还在眼睛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维恩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异氛围。
警惕感促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休息。”
安布罗斯干巴巴地回了个“哦”，直挺地躺下了。
他感觉自己被竖锯割成了两半，然后被分别放入了熔炉和冰水里。
火热的情感想把他拉入深渊，促使他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举动，但正在生效的魔法立刻把这些不利于睡眠的“杂念”消灭了。
他闭上眼睛，等到旁边的龙呼吸频率变浅变慢，陷入睡眠的状态后，才去摸自己滚烫的耳垂。
这种生理反应安布罗斯只在自己曾经嫌弃过的热恋情人间看到过。
神啊，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黑暗中，安布罗斯有些崩溃又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