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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与龙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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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夏日，特柯拉家族中央庭院的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连成一片缤纷的海洋。花海边缘的庭院走廊下摆了几张长椅，供有赏景之心的族人们休憩。
此刻，最中间的那张长椅上，一位少年和一只黑龙幼崽正沐浴着阳光。在特柯拉家族，这幅场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奇怪的。
“真不知道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送给我。”安布罗斯百无聊赖得用草茎戳了戳黑龙幼崽的下巴。
据说，安布罗斯的舅舅伊戈尔，也就是特柯拉家族现任的家主所带队特柯拉的猎人队伍在某个废弃已久的龙窟中发现的。
族人把这枚蛋安置在温房，试图孵化，但它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死去了一般，直到两个月前，蛋碎裂开来，一只黑龙幼崽破壳而出。
伊戈尔以家主的身份，把这只黑龙幼崽赠予了下一任家主继承人安布罗斯。“它在你的生日那天出生，你们很有缘份不是么？”安布罗斯的舅舅当时如此说道。
面对人类少年的骚扰，黑龙幼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头埋进了自己的翅膀里，之后不管安布罗斯再怎么逗弄都不搭理了。
中央庭院的东面有一座斗兽场般的广场建筑，那是长老为族内子弟授技的教学场所。
钟声响起，一群少年人从出口涌出，嬉笑吵嚷着经过走廊庭院。安布罗斯和黑龙幼崽维持了没多久的清静时刻也被他们打破了。
在那其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尤为突出，他的头颅高傲地扬起，被周围的人簇拥着，俨然处于人际关系的中心。
走到安布罗斯所在的长椅时，他眼睛斜斜地扫过，停下了脚步：“安布罗斯，你又在旷课偷懒。特柯拉家族的家主继承人如此肆无忌惮，未来如何让大家信服呢？”
“啊，雷科夫。”安布罗斯扫了一眼来人，“以及你的一群小跟班们，下午好。”
雷科夫是家族里罕见的有魔法天赋的魔法师，他自视甚高，也有很多人愿意捧着他。
但偏偏安布罗斯这个毫无魔法天赋的人在身份上压他一头。安布罗斯经常不去上课，却每年的战斗技巧课程成绩却依然比他优秀，于是雷科夫自觉在学业上也被压一头。久而久之，单方面地积怨已久。
雷科夫和他的簇拥们被这一眼看得恼怒，他们看不惯安布罗斯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很久了，这次来也是来找麻烦的：“听说叶格尔大人把得到的龙蛋孵出的幼龙送给你了？”
黑龙幼崽仿佛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一般，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他们在骂你呢。”安布罗斯微笑着，趁机挠了挠它的下巴。
黑龙幼崽抗拒这种亲昵，不满地咬在他的手指上。这一口实实在在，并不是玩闹式的嬉戏，鲜血从伤口里渗了出来。
黑龙幼崽在尝到口中的咸腥味道后愣了愣，不自觉又舔了两下。
安布罗斯根本不在意那个小小的伤口，饶有兴致地任它舔舐，去摸它口中尖牙的形状。
“安布罗斯，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雷科夫和他的跟班们快气炸了。
“嗯？你说什么？”安布罗斯确实没有听见。
雷科夫这时候注意到了他指头上被黑龙幼崽咬出的伤口，立刻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对这畜生和言善语，但看来它根本不领你的情嘛。要是让我来管教，就该先丢在笼子里饿它三天搓搓它的锐气，让它认清楚谁才是主人！”
闻言，安布罗斯的神色冷了几分。但他还没有说什么，就见身旁的黑色身影一闪，蹿了出去。
“啊啊啊啊，那个畜生跳到我脸上了，亚连、汤米，快把它给抓下来。”
亚连和汤米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朝黑龙幼崽接近。
但他们刚一伸手，黑龙幼崽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顺势跳在亚连、汤米的头上踩了几脚。
“它、它怎么到我身上来了……！”他胡乱的摆动身体，想把它甩下来。
他们三人被当成了某种跳板，或者说是龙的玩具。
如此反复几轮，现场越来越混乱，雷科夫和他的跟班的脸上几乎全部挂了彩，多出几道抓痕。
“走，先走！”雷科夫出尽洋相，终于受不了地喊道。
小团体离开了，还了走廊庭院一片清净。
安布罗斯眨了眨眼，突然就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一样，愉快地大笑起来。
黑龙幼崽姿态闲适地走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在别人的头上感受到了高处的好，它用黄澄澄的眼睛打量了安布罗斯一会儿，突然张开双翼，飞到了安布罗斯的肩头。
安布罗斯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转头看它，“怎么办，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黑龙幼崽当然不会回答它。
他便自言自语般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二楼走廊庭院的情形窗户边，某个拄着镶金手杖的男人从头到尾地见证了这场闹剧。
见安布罗斯和黑龙幼崽的身影消失，他也转身离去了。
***
安布罗斯带着黑龙幼崽去了特柯拉家族的图书馆，他从途经的书架里随便拿了几本书，找了个光线充足的位置坐了下来。
“嘿，你有名字吗？”安布罗斯从那一堆书中抽出本字典，翻开摆在龙的面前，“要是没有的话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你也不想总是被我叫做‘嘿’或者‘喂’吧？”
黑龙幼崽从他的肩头跳到桌面上，尾巴甩来甩去，“啪”的一下把书打合上了。
安布罗斯笑笑，半点不恼地把字典重新打开，“真不取？你不取我帮你取了，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就算你不承认这是你的名字，但你知道我那是在叫你。”
这个人类死缠烂打的本事实在是很高超。黑龙幼崽实在是有些没办法，而且不得不说，黑龙幼崽确实有点想要一个名字。
于是他跳到安布罗斯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那本字典——不过在那之前，它先对着安布罗斯喷了一口气以表示不满。
“如果你看到喜欢的词就叫我。”安布罗斯道，然后从字典的第一页开始往后翻。
这情形实在是有些离谱：安布罗斯带着一只完全看不懂人类文字的幼龙，让它给自己取名字，关键是两方都无比认真。
“小饼干？小花生？小淘气？”安布罗斯提出建议。
黑龙幼崽用自己的尾巴“啪”得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表示不满。
安布罗斯可惜地道：“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明明挺好听的。”
翻到“V”开头的单词时，安布罗斯依旧念念有词：“威廉，山谷，文森特。”
选名字比它想象中还麻烦。黑龙幼崽终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它把爪子放在他安布罗斯刚说的“文森特”这个词语上。
但巧合的是，它的爪子划过单词，在纸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安布罗斯误解了它的意思，他看了看痕迹“标”出的字母，问道：“Vin？你想叫这个？”
“Vin，胜利的征服者，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黑龙幼崽的眼睛亮了亮，它觉得好像不错。
“那么Vin，现在开始我们才算是正式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安布罗斯微笑着，向黑龙幼崽伸出手。
人类要和龙族行握手礼。任凭谁看到现在的这一幕都要伸手揉揉眼睛，然后问安布罗斯一句“你是在玩过家家吗”。
但黑龙幼崽，不，Vin心情不错，把爪子搭在了安布罗斯的掌心。
少年和龙成为了互相第一个朋友，逐渐熟悉并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日子如流水般平淡又快速地逝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
“每年秋季的这个时候，特柯拉都会举办庆典，不仅是为了庆祝农作物的顺利收割，也是为了庆祝一年内狩猎的胜利，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收获之季，而今年的庆典，更是恰逢‘讨伐之战’十周年，会比以往几届更加盛大！”
“今年的庆典，即将于后天举行。届时，我也会给你们放一天假。”
长老此话一落，讲台下方传来少年们的欢呼声。
他们的声音吵到了闭眼假寐的安布罗斯，他的脚翘在椅子上，懒懒打了个哈欠。黑龙幼崽正蜷在他的肚子上，柔软的毛绒织物让它很舒服。
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自从伊戈尔大人把那只幼龙给安布罗斯之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当然，即使有意见，他们也不敢在未来的家主面前说。
在课堂上，安布罗斯没有把授课长老所说的关于庆典举办的消息放在心里，可就在晚饭时间，这件事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安布罗斯把叉子在餐盘的边缘敲打了几下：“收获庆典和讨伐之战……么？”
他一旁的Vin蹲在餐桌上，正仇恨地盯着剩在盘子里的西兰花——它不喜欢任何绿色蔬菜，听到安布罗斯的自言自语，它的直觉告诉它：安布罗斯又生出了一些危险的主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安布罗斯就低下头来注视Vin的双眼，用一种讲故事般的语气道：
“十年前，特柯拉家族杀死了一头在帝国边境作恶的强大龙族，特柯拉家族因此成为了帝国当时的英雄。那就是那群长老经常挂在嘴边的‘讨伐之战’。”
作恶的强大龙族？Vin动了动脑袋。
收获庆典最开始就是为了庆祝讨伐之战的胜利而设立的。
但奇怪的是，本该被大肆宣扬的讨伐之战的具体细节在每个故事版本中都非常模糊。如果那场战斗发生在千百年前还可以用记录失传来解释，可它距今才不过十年之久。
安布罗斯对这种刻意隐藏的违和感非常感兴趣，再加上他的父母也是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整个族里找不出比他还对讨伐之战感兴趣的年轻子弟了。
安布罗斯眯起眼笑了一下：“Vin，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偷东西？”
Vin本来对人类的提议毫无兴趣。但安布罗斯告诉它，密室里存放着很多家族珍藏的金银财宝。
“如果悄悄消失了几枚金币或是宝石，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安布罗斯口气很随意地道。于是Vin勉为其难地同意帮他那么一个小忙。
安布罗斯身为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在特柯拉家族里几乎是畅通无阻，很少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他却依旧没有见过讨伐之战有关的记录典籍，这样排除下来就没剩几个地方了。
于是，安布罗斯锁定了只有家主才能进入的密室。
密室的大门设置了禁制，但凡想□□，门卫那边都会有所感应。
“虽然说是密室，但为了房间空气能够流通，必然会有和外界联通的通风口。”安布罗斯写写画画，复杂的管道线路被他精确的呈现于纸上：“为了节省工程，这些管道应该都是按最短线路设计的，可是在这里……”
他在家族议事堂上方管道位置处圈出一个圈：“这个地方的线路非常奇怪，就像是强行拐了一个弯一样，但如果这是为了联通密室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Vin金黄的眸子一眨不眨。安布罗斯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等我想办法把你带进议事堂，你就悄悄从通风口爬过去就行了。怎么样，简单吧？”
Vin半点没有犹豫地咬住他的手背，但力度已经能控制得很好，只是留下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浅浅牙印。
安布罗斯的计划说得上是简陋，就好像把特柯拉家族的防卫当成过家家一般，但实际上，特柯拉的家族护卫们也没有想过罪犯拥有龙这样的罕见智慧生物协同犯案，更何况罪犯还是熟悉特柯拉建筑布局的“家贼”了。
安布罗斯把自己的手从它的嘴里拿出来，看着形状有点像蛇牙的牙印，突如其来的遗憾感袭上他的心头：“你怎么就不会说话呢？也不能和我讨论。有时候会我感觉自己是一名妄想症患者，连你说不定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通过龙族发达的嗅觉受体，Vin感知到眼前的人类的情绪的微妙转变，让它想起在中央庭院闻到过的青杏，酸涩的汁液都包裹在未成熟的表皮下。
它盯着安布罗斯看了片刻，飞到他的头上，又轻轻踩了几脚。
安布罗斯微微抬起头：“你在安慰我？”
“其实我还去图书馆找资料室研究过，龙族天生精通魔法与语言，在幼年时就能理解所有拥有灵智的生物的意思。当它们进入青年期学会化型，第一次化为人类时，它们自然而然就能学会说人类的语言，真是令人羡慕啊。”
“不过你是一只落单的龙，没有长辈的教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呢？”
Vin用尾巴拍他的后脑勺，像是在说：“不要小瞧我。”
“总之，我很期待。”安布罗斯的语气中，夹着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