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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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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后是地铁爆挤,刑不逾拉着岑溯一阵恍惚,回神已经被人潮推上地铁。
到家已是半夜。
灯影昏黄暗淡,近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刚普及时的失真效果,岑溯在刑不逾眼中影影绰绰,复古缱绻的迷人。
岑溯在柜子里翻找好半天才找到双看起来不那么旧且尺寸合适的拖鞋,放到刑不逾脚边,不好意思道:“平时只有我自己住在这边,吃穿用度没那么讲究,你别嫌弃……”
“没事,没什么好讲究的,能穿就行。”刑不逾换好拖鞋,跟着岑溯进屋。
出租屋不大,客厅只放得下一张小小的双人可折叠沙发。没有饭厅,沙发前的矮脚茶几充当饭桌,其上放置了岑溯中午吃完没来得及收拾的空泡面桶。
两个房间,一个敞开房门,没开灯。借助客厅灯光隐约可以看见敞开的门边摞着三四堆大大小小的书本和练习册,每隔几本夹杂几张泛黄折角的试卷,显然是岑溯的房间。
另一个房间房门紧闭,生活痕迹淡到没有。
厨房也是,小小一间,灶台家电和橱柜占去大部分空间,余下的勉强容纳下两个人。
“你随便坐,我给你倒水。”岑溯说着走进厨房,没开灯,在一片漆黑中替刑不逾倒好水。
“谢谢。”接过水坐下,沙发不大,看上去简陋,坐着竟是出奇的软,刑不逾陷进去大半。
“没事儿。”岑溯不得闲,蹲在电视柜前不知找什么。
刑不逾安静看了片刻,目光上移,电视有积灰,应该很久没人使用。
岑溯从柜子里翻出些零食,几包薯片,一盒巧克力——黄景天送给孟意南的,孟意南转手送了岑溯,还有不知道多久买的辣条。
岑溯犹豫一瞬,把拿不出手的辣条塞回柜子。
岑溯抱歉道:“我不怎么吃零食,所以没买多少,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蓦地,岑溯一拍脑门儿:“啊,冰箱里有水果,我给你拿。”
刑不逾眼疾手快将他拽住:“别折腾了,我不饿,你坐这歇会儿。”
沙发小,两个男生坐在一块儿就显得更小,大腿贴着大腿,胳膊碰着胳膊。
岁暮天寒,两人穿得都是羽绒服,看起来往外膨胀了一圈,挤在沙发里就像超市货架上的两袋大号膨化食品。
刑不逾乐此不疲,岑溯却犯难,他的床毕竟没多大,估计和刑不逾躺一块儿也得紧紧挨着。
“冷不冷?”岑溯独自在家的时间里更爱使用房间里那个小太阳,暖和不说,消耗的电也比空调少。
直至此刻他才想起家里被搁置很久的空调:“我开空调。”
“不冷。”刑不逾似是累了,整个人向后仰倒,不可避免地靠在岑溯身上,岑溯被他压得轻易不能动弹。
“想洗澡,介意么?”
“当然不。”岑溯承受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全身细胞拉响警报不肯动作,僵成一根柱子,生怕自己调整姿势会致使刑不逾不舒服,“你先洗吧。”
说完刑不逾一动不动,仍旧瘫在岑溯身上。
岑溯试着推了两下,没推开。
“你不愿意和我单独待在一起么?”刑不逾语气可怜,动作不含糊,扣着岑溯不准他起身。
岑溯叹气:“我给你找套干净衣服,不是要洗澡?”
刑不逾很满意,呲着大牙把人放了。
岑溯神情复杂瞥他,说不上来哪里怪,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怪。
岑溯进了房间,刑不逾逐渐敛笑,闷声玩手机。
邹大影帝:「人呢,千姨说你不在家?」
刑不逾懒得回,邹鸣宇这小子大晚上发消息指定没憋好主意。
不出刑不逾所料,没回消息的第一秒,邹鸣宇发过来十几个表情包轰炸。
刑不逾:[无语.jpg]
刑不逾:「有事说事。」
邹大影帝:「说!你是不是跟小姑娘约会去了?」
刑不逾:没有。
邹鸣宇已读乱回:「我猜猜,六班那个谁?就你小学同学那个?还是隔壁文科班那沈凉溪?」
刑不逾:「能不能别老造谣。」
刑·威胁第一名·不逾:「你再乱说我可给江凝打电话了。」
邹鸣宇一秒老实,发过来个胶布封嘴的表情。
刑不逾:「我在岑溯家。」
下一秒邹鸣宇的电话就炸过来。
“刑不逾!听没听过厚此薄彼和不患寡而患不均?!平时让你来我家开黑你都千推万阻的,跨年你不陪我你住人岑溯那去?”
声音太大,刑不逾把手机拿远。
他好笑道:“我要是高考体检听力不过关绝对赖你。”
邹鸣宇气得大喘气,呼哧呼哧,刑不逾不厚道地嘲笑他。
“你还不公平上了,我哪次去找你不是当灯泡,你让江凝怎么想?”
邹鸣宇张张口,想要反驳。
刑不逾眼见岑溯收拾完,说句“不说了”,挂断电话。
邹鸣宇:?
邹鸣宇:不是,刑不逾你什么时候改改你一言不合挂电话的毛病!
“睡衣和内裤买回来洗了没穿过,你放心穿。就是你比我高,穿上可能会觉得小。”
衣物交接完毕,岑溯领刑不逾去卫生间:“小区老旧,淋浴器几年前换过,最近又出了点毛病不太好用,你可能用不惯,我教教你。”
岑溯操作了一遍当作示范,虽然有预判,还是有少部分水淋到他身上,额前碎发被淋湿,并成一绺一绺,滴水沿着面部骨骼线条淌下。
在影院那种想要不管不顾与他接吻的强烈欲再次流水般漫过刑不逾心扉。
“会了吧?”岑溯眼睛很亮。
“嗯。”刑不逾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嘶哑,“谢谢小岑老师收留。”
“沐浴露和洗发水在这,你自己拿。”岑溯指指洗漱台下的柜子,忙不迭逃跑,“我走了,你洗吧。”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不够睡,岑溯从岑婕房间抱过来一个。
冬日里洗热水澡舒心熨帖,刑不逾享受热水划过皮肤带走身体疲惫的暖意,但想到时间不早,岑溯排在自己之后洗澡,便没贪恋热水的温存,很快就换上衣服到房间找岑溯。
奶黄色的睡衣,毛茸茸的材质,穿在身上无论从视觉或体感来说都给人以温暖柔软的感受。
刑不逾自己的衣服向来黑白灰,很少接触如此明艳的颜色,心理上不太习惯。
“岑溯,我洗好了。”刑不逾敲了门,没听到回应,索性开门钻进房间。
书桌上那盏节能小灯亮度调到最低,岑溯趴在桌上。
刑不逾站在他身后,看到他可爱的脑袋浮浮沉沉,专心致志打瞌睡。
刑不逾走近,岑溯的书本摊开,16开大小的教科书,荧光笔标出当页的重点,空白部分挤着大段的笔记,紧凑不凌乱,重点内容被红笔大大圈出。
书角折痕清晰,这是岑溯反复背诵留下的印记。
累就休息啊。
刑不逾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尖上,上次就是写卷子写到睡着,一点也不听话。
不对,刑不逾转念,不是背书睡着的,而是太累了还要等自己等睡着的。
这么想着,刑不逾内心更柔软几分。
岑溯脸颊嘟出两团软肉,刑不逾手贱没忍住,戳了两下,声音轻柔:“会感冒,上床睡。”
半梦半醒的岑溯声音绵软,哼声抗拒某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刑不逾内心莫名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欺凌欲。
刑不逾手掌半握,虚空抓几把空气,压下那点念头:“岑溯。”
回应他的只有平稳的气息声,岑溯眼皮都没掀一下。
刑不逾没辙,弯腰,手臂穿过岑溯腿弯,将其整个抱起。
好轻,哪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体重。
刑不逾轻手轻脚,生怕闹醒岑溯,谁承想岑溯一沾床就开始扑腾,嘟囔什么“还没洗澡。”
刑不逾气笑了:“现在放你洗澡你站得稳么?”
岑溯瞪着好看的眸子盯他:“我没换睡衣,外衣外裤脏死了。”
哈,还是个小洁癖。
刑不逾放开他,抱手站在床边:“那你去。”
岑溯不带犹豫的,二话不说下床踢踏着拖鞋,抱上衣服就往卫生间跑。
刑不逾:岑溯你把回家前抱着我说新年快乐的岑溯还!给!我!
卫生间的水汽没有完全消散,在狭小空间弥留,热气横冲直撞,带着刑不逾的体温扑岑溯一脸。
岑溯侧身带上门,热空气被围困,继而不约而同围困岑溯。
岑溯好容易才从梦中缓神,此刻情不自禁回想。
他苦恼地蹲下身子,背部抵住门板,轻薄单衣被门上的水珠浸湿,贴在身上冰冰凉凉。
岑溯把脸埋进膝盖。
怎么会做那种梦,怎么能做那种梦。
岑溯攥紧衣服布料,羞到恨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梦里的自己跨坐在刑不逾腿上,手勾住后者的脖颈,被对方掐着后颈接吻。
刑不逾声音低哑,让他“张口。”
岑溯被亲得大脑空白,只顾跟着刑不逾的指令进行。
岑溯还听到刑不逾叫他“宝宝。”
含不住的涎水自嘴角滑落,一片春光旖旎。
草。
岑溯觉得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在身上了。
岑溯摇摇头企图将那些出现在梦境里的画面晃出脑子,以失败告终。
他自暴自弃地站到花洒下开始洗澡,无声背起古文。
方法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好在管用。
岑溯长长舒了口气,关掉水出浴。
他自己的睡衣材质和给刑不逾那套是一样的,内外都是毛绒面料,唯有颜色不同。他这套是珊瑚粉,穿上像个西柚味的丝绒蛋糕。
穿好上衣,岑溯绝望地发现自己没有拿内裤。
不知道刑不逾有没有睡着,老楼房隔音不好,他喊一嗓子上下左右的住户都听得到,岑溯没那个脸喊。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代年轻人对手机的绝对依赖,岑溯决定给刑不逾发消息。
岑小猫:「刑不逾你睡着了么?」
刑不逾常年夜猫子,放假不到三四点不合眼的,现在才一点出头,他当然醒着,陪邹鸣宇打了几局排位算是对后者的补偿。
刑不逾看到消息,偏要逗他:「睡了,在做梦。」
岑小猫:[小猫哭哭.jpg]
刑不逾内心:岑小溯同学,撒娇是犯规的!!!
岑溯紧跟着发来:「可不可以帮我拿一条内裤,在右边衣柜里。」
岑小猫:[小猫求求.jpg]
刑不逾:「好。」
岑溯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想以头抢地。
好丢人啊啊啊啊啊啊!
——叩叩。
刑不逾与他一门之隔,“岑溯,开门。”
顾不上面子了。
岑溯勉强挤出笑容,开门探出脑袋:“谢谢……”
岑溯愣了,大概是考虑到事实本身的尴尬性和自己脸皮薄,抹不开面,刑不逾是背对他的。
刑不逾清嗓子似的咳了一声,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嗯。”
整理好仪容仪表,岑溯开始后悔没听刑不逾的直接躺下睡觉,他现在困到眼皮直打架,眨眼多停留一秒就要睡过去。
需要清洗衣服有些多,除去今天的,还有前些天换下凑不满一洗衣机的。
岑溯只想睡觉,没管那一堆衣服,顶着湿乎乎的头发就回了卧室。
刑不逾还没睡,抬眼看他:“头发吹干。”
岑溯困得没力气,走近自行掀开被子窝进去,攥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宝宝,蜷成一颗虾球:“不要,睡一觉就好了。”
刑不逾拿他没招,不忍心把人揪起来,便问:“吹风机放哪里的?我去吹吹。”
岑溯蚊子哼哼,刑不逾凑近才听清。
刑不逾头发差不多干了,他只是想帮岑溯吹吹。
他自己是个不爱吹干头发的主,被千栀揪着耳朵说了无数次“不吹干,老了头疼死你”。
该实践的不实践,反而管起岑溯来。
他捂住岑溯一边耳朵,按下开关,动作轻柔。
岑溯无意识哼哼,好几次脑袋蹭过他手掌,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是刑不逾又睡过去。
岑溯睡觉不老实,刑不逾放好吹风机来去不过一分钟,他就从床外侧滚到靠墙侧,额头贴着墙。
刑不逾站在床沿看了片刻,手机震个不停,邹鸣宇催他上号。
刑不逾指尖跳动,回复到:「不玩了,睡觉。」
邹鸣宇:「???」
刑不逾:「早睡早起身体好。」
邹鸣宇:「信你个鬼的早睡早起身体好!现在两点多了您管这叫早???」
刑不逾关灯,打开勿扰模式,彻底屏蔽邹鸣宇。他缓缓掀开被子,在岑溯身边侧躺下。
和岑溯想的一样,两个人紧紧贴合才不至于其中一个掉到床下。但岑溯感受不到,他不知和周公寻了几轮蝴蝶。
刑不逾支着下巴又看了他一会儿,屏住呼吸在他耳垂落下一个清浅而快速的吻:“晚安。”
岑溯似有感应,翻身拦腰抱住刑不逾,在他怀里又拱又蹭。
楼下被岑溯喂食的小猫结束一天的凶险觅食,轻盈一跳落回纸箱,喵呜几声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