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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同居 ...

  •   立春已过,倒春寒来势汹汹,天青欲雨。
      岑溯裹着湖水蓝色的短款羽绒服,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待刑不逾。
      纵使戴着围巾,他还是将拉链拉到最高,微垂着头,下巴陷进柔软的围巾里,口鼻呼出的气散在空中,平白给他眉眼笼罩上朦胧。
      刑不逾隔老远就看见他,像是在冰天雪地的极地里绕了很久偶然瞥见的蓝色海面,是暗淡天色间唯一的色彩,瞩目而突出。
      刑不逾快步跑上前同他会和。
      “怎么不在里面等?”刑不逾心疼他,不自觉皱眉,“等多久了?冷不冷?”
      “不冷。”岑溯原是想发消息告诉刑不逾自己已经到了,没想到对方到得这么快,岑溯字都没打完。
      他动动指尖将消息删掉,回答道:“站在里面我担心你找不见我。”
      “你就嘴硬吧,手冻得通红还说不冷。”说着刑不逾扯扯岑溯的袖子,整个包住他的手,下意识想塞到自己兜里暖暖。
      想了想,他觉得这不像是作为朋友该有的举动,遂放弃,只抓着岑溯的手腕往里走。
      岑溯觉得别扭,两个大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算怎么个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抽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刑不逾抓他个正着。
      岑溯小声嘟囔:“你不用拉着我,丢不了。”
      刑不逾弯弯嘴角:“知道你丢不了,我给你暖暖手,跟冰块儿似的。”
      “我揣兜里就好了。”
      刑不逾有小心思自然不愿意,选择性失聪,主观性不回答。

      商场里暖气足,岑溯片刻间暖和起来,冻得苍白的脸渐渐红润。
      刑不逾拉着他先到奶茶店取了奶茶,又东逛逛西转转。他们站得近,肩并肩地走,旁人压根看不出俩人牵着手。
      走到电玩城门口,刑不逾松开手前去兑换游戏币,岑溯站在原地等他。
      松手的瞬间,岑溯想起上次和刑不逾一块儿逛超市,那对青春稚嫩的恋人。
      我能成为刑不逾的恋人么。
      岑溯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回头寻找刑不逾的身影,后者对着自助兑换机戳戳点点。
      说不清是不是感受到岑溯的目光,刑不逾突然抬头,两道目光相撞。
      岑溯心虚,连忙收回目光,自我洗脑到:刑不逾的手是要暖和得多。

      岑溯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来电玩城,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新奇的。
      电玩城门口放置有几台跳舞机,每一台上都有人,小孩儿、结伴而来的年轻人,手舞足蹈,不亦乐乎。机器播放的音乐声大而动感。
      岑溯看得入迷。他自己是个四肢不协调的,小学时候六一儿童节年级舞蹈表演被老师抓去凑数,排练时候总跳错就算了,正式演出太紧张,在台上跳着跳着,自己绊自己,当场摔掉那颗摇摇欲坠的牙。
      此后,岑溯对所有会跳舞的人敬而远之。
      “想玩不?”刑不逾端着一小碗游戏币,抓着游戏币颠两下又丢回碗中,铁质硬币碰撞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刑不逾站在岑溯身后有一会儿了,岑溯看得入迷没听到他渐进的脚步声——当然,恨不能震天响的音乐也有责任。
      岑溯眨眨眼,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四肢跟脑子不熟,站上去要打架的。”
      刑不逾不厚道地笑了。
      岑溯剜他一眼,气不过三秒自己也跟着笑。
      刑不逾戳他:“去试试呗,没准他们背着你变熟了呢。”
      岑溯犹豫不决。
      那年摔的跤太痛,掉的那颗乳牙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岑溯被同学笑了小半个月。
      刑不逾看出他跃跃欲试但心存顾虑,也不问为什么,只说:“我陪你一起,我还没玩儿过这个,玩玩儿。”
      刑不逾继续说,“我们选慢一点的歌,不至于太手忙脚乱。”
      岑溯就这么被拉到机器前,看着刑不逾将曲库划过来又划回去,最后选了《极乐净土》。
      岑溯:。
      岑溯不想说话。

      前奏响起的瞬间刑不逾就跟着拍子跳起来,每一个键都踩出“perfect”的字眼,屏幕最上方记录着他的连击数。
      岑溯对着不断跳跃增加的数字愣了好一会儿,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刑不逾余光瞥到,伸手将人拉回游戏区域,呼吸有些乱:“别跑,你试试。”
      说完刑不逾与他位置互换,站在角落。
      可供休息的间隙很短,岑溯来不及反应,接连漏掉几个键,刑不逾保持的连击数清零。
      岑溯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跳,顾了这个错过那个。
      他咬着嘴唇,汗珠自额间滑落。
      他不知道刑不逾有没有看他,不知道刑不逾会不会在心里说他菜。
      他做事最忌分心,念头闪过的瞬间,他又出错。
      身后有路人驻足,在说什么,岑溯听不清。
      “岑溯,你刚听见没?”刑不逾抬脚补上岑溯快要错过的键,“刚刚那个小孩儿指着你对他妈妈说‘那个哥哥好厉害呀’。”
      “嗯?”其实岑溯连这句转述也没听清。
      刑不逾遂提高分贝:“我说,你很厉害!”
      岑溯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他突然觉得这首曲子也没有很快,他逐渐享受整个过程,再没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他想,妈妈那时说得对,乳牙丢失的那一刻代表新的开始。

      刑不逾每天晚自习前会到操场上跑两圈,体力没得说,加之后半首曲子一直摸鱼划水休息不少时间,是以从跳舞机上下来喘都不带喘的。
      岑溯和他没法比,跳完半首已满头汗,四处找能坐的位置企图休息片刻。
      岑溯奶茶喝得急,不小心被呛到,咳了半天。
      刑不逾边给他拍背顺气边数落他:“慢点喝,没人抢。”
      岑溯连连应声,刚想开口说话又是一阵咳。
      刑不逾连忙哄,“不说你了啊,别再呛到。”
      待到岑溯平复,刑不逾问他:“要不要去双人那个试试。”
      岑溯眼眶还噙着点生理泪水,想也不想,拒绝了。
      “好累。”
      岑溯自己也没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微微撅起来,不甚明显,刚喝过奶茶,双唇亮晶晶的,两腮连带着鼓起。
      刑不逾恶劣地想,要是捏捏岑溯的脸,会怎么样。
      会不好意思,然后象征性地打自己两拳?
      想着,刑不逾“噗嗤”笑出声。岑溯不解,偏头看他。
      刑不逾摆摆手说“没什么,想到开心的事”。
      他油嘴滑舌惯了,笑这么开心说出的“没什么”,岑溯是不信的,奈何他现在累得不想说话。
      他丢给刑不逾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当作内心不满的质疑。

      稍事休息后,刑不逾带着岑溯在电玩城内部转了一圈。他拿不准自己喜欢的岑溯是否会喜欢,于是对岑溯说:“你想玩儿哪个就叫我,或者抓一把币装兜里,想玩哪个自己投?”
      岑溯摇头,他更想和刑不逾一起。
      刑不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喃喃:“怎么一个月不见就变回之前那个喜欢拒绝的岑溯了。”
      路过投篮机,岑溯有心多看了一眼,没说话。
      刑不逾恨不得目光粘在他身上,自然不会错过这道目光。
      刑不逾脚步欲停,岑溯先他半步,拽拽他衣袖问:“刑不逾,你会打篮球么?”
      岑溯不会打篮球,不过学校组织过年级间的篮球赛,他有幸凑过热闹。
      球场被围得满满当当,虽不至于水泄不通,但挤进去并非易事。有的球员会借机耍帅,引得本就呼声阵阵的场外更是热闹。
      “那当然。”刑不逾臭屁哄哄,“刑不逾身怀十八般武艺,有什么不会的。”
      岑溯被他逗笑。
      刑不逾冲他挤眉弄眼:“你想打篮球?”
      “不是不是。”岑溯解释道,“我不会打篮球,就算会,也没人和我打。”
      他唇缝抿得笔直,刑不逾听出他不加掩饰的遗憾:“我还是比较适合当观众。”
      “岑溯,其实……你可以试着,不做观众。”言毕,许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完善,刑不逾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你不妨大胆一试,试试而已,无伤大雅,不是么?”
      岑溯缓缓眨眼,片刻认真点了下头。他戳戳刑不逾,“我们玩这个吧。”
      刑不逾毫不犹豫丢进去两个币。机器启动,篮球次第由上至下滚落。
      岑溯拿起来眯眼随意瞄了瞄便往里投,出乎意料地准。“哐当哐当”一轮下来,比分竟没比刑不逾少几分。
      刑不逾冲他笑:“很有天赋嘛,比邹鸣宇准星好。”
      “不是。”岑溯不好意思摸摸鼻尖,淡淡说:“因为这个不会动才能中。”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刑不逾在觉得出乎意料之余隐隐冒出好胜心,挑挑眉骨说:“再来。”
      岑溯没能听出那点血气,只道刑不逾玩出了兴致,是意犹未尽。
      刑不逾暗自较劲,单方面和岑溯比试三轮,以微弱的两分优势取胜。听到岑溯由衷夸他厉害,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
      “岑溯,下次来附中看我打球吧。”
      “我?我能进么?”
      “哎呀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你愿意,我就有本事带你混进来。”

      整个下午,俩人将电玩城里所有感兴趣的项目一个不落玩了一遍。
      刑不逾总离岑溯很近,动作稍大些就能够贴到岑溯身上。刑不逾悄悄观察着岑溯的反应,发现冬天衣服厚实,他这点似有若无的小动作压根影响不到岑溯。
      刑不逾干脆将无意变有意。
      岑溯知道。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心照不宣,一个没有提,另一个也不说。

      一轮下来,俩人手上还剩不少游戏币。
      岑溯看着他手里的游戏币犯难。
      “我们是不是买太多了?”
      “没事。你还有想玩的么?”
      岑溯看着他,无辜眨眼。
      冷不丁被这样盯着,刑不逾难得不好意思,目光游移间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儿和他的家长抓上来一整个小推车的娃娃。
      他灵机一动:“我们去抓娃娃。”
      说完他顿了几秒,揶揄道:“抓上来的娃娃都带回你家,把你的床塞得满满当当,以后不管睡觉多不老实,无论你多能扑腾,脑袋都不会磕到墙上。”
      “我没有睡觉不老实。”岑溯辩解道,“我那是做噩梦下意识的求生本能。”
      “正好,抓他们回去陪你,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刑不逾最后一个字咬字很轻,岑溯一瞬间觉得他是在哄自己。
      在刑不逾的想象中,自己的本事肯定比刚才看到的小孩儿强,不说抓得比她多,多到能真的将岑溯的床塞满,一躺下就陷到棉花坨子海,至少也和她不相上下,自己还能在岑溯面前显摆。
      然而事实是,刑不逾一连投上十次币,一个娃娃也没抓出来。
      眼见刑不逾耐心告罄,站在一旁的岑溯拍拍他,笑着说:“没关系,我试试。”
      说着他投了两个币,俯身握住操作杆。
      爪子左摇右摇,前晃晃后晃晃,最后十秒倒计时,岑溯堪堪选定目标,一拍按键。
      爪子晃悠悠地夹起玩偶,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松开。
      失败。
      岑溯眼都没抬一下,往里又扔了两个币。
      他目不斜视,神色专注。
      他在瞄准玩偶,刑不逾在看他。
      看他认真时微微皱起的眉头,看他失败时生自己闷气咬住的嘴唇,看他眼眸中亮起的光,宛如透过清透玻璃珠的阳光,折出绚烂多彩的光。
      看他成功抓到娃娃绽开笑容,眉目间的雀跃,两颊陷下去的浅浅梨涡,比夏日温婉,比夏日可爱。

      岑溯抓上来一个圆滚滚的奶牛,四肢短短,胖乎乎的,手里还拿着盒纯牛奶。
      “他这算什么,自产自销?”刑不逾随口吐槽。
      岑溯被他逗笑,没忍住说:“刑不逾,你某些时候嘴巴真的很毒。”
      “怎么可能!”刑不逾为自己辩驳:“林姨一向都夸我‘嘴巴抹蜂蜜’。”
      说完他手欠地戳奶牛,揉揉手捏捏角,小孩子一样玩不够。
      岑溯以为他喜欢,将玩偶往他手里一塞,“送你了。”
      怪大方的。
      刑不逾的确想要,却不是因为玩偶本身,仅仅因为是岑溯抓上来的,有岑溯的气息。
      他满心欢喜收下,贴在岑溯耳边快速说:“谢谢宝宝。”
      声音不大,温热的气息一点不减的顺着岑溯后颈钻到衣服里,闹得岑溯耳朵痒,后颈痒,心里也痒。
      他捏着耳朵:“刑不逾你别这么叫我。”
      “我跟千姨和林姨学的,不可以么?”刑不逾说瞎话不打草稿,张嘴就来,“过年那天我不就这么叫的么,你没拒绝。”
      那,那不是怪我脑子发昏嘛!
      “可是那天只有我们俩!”
      “知道啦,以后只在我们俩独处的时候这么叫。”
      刑不逾说完岑溯才意识到不对,应该是什么时候都不能这么叫!
      刑不逾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曲子,只差脸上写着“开心”二字,岑溯不忍心扫他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岑溯,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抓上来。”他颠着硬币,再凭空抓住,回头冲岑溯笑的瞬间,显出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你抓的这个陪我,我抓的那个陪你。”
      “好啊。”岑溯莞尔,认真扫视完毕所有机器,在最角落的机器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蓬松的萨摩耶团子。
      很像刑不逾。
      他拽拽刑不逾,指了指那台机器:“刑不逾,我要那个萨摩耶。”
      刑不逾双手作揖,颇为戏精喊一声:“得令嘞。”马不停蹄跑过去。

      按理说电玩城的抓娃娃机每五次或十次会自动变为强力爪,可是刑不逾抓了近二十次,这台机器的爪子还是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变有力的迹象。
      刑不逾从玄学的角度认为自己今天和抓娃娃机犯冲。
      岑溯见他屡战屡败,主动递台阶:“刑不逾,我突然不想要了,我们回去吧。”
      刑不逾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把这娃娃抓上来誓不罢休。再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答应给岑溯抓一个就必须抓一个上来。
      “不行,说了我抓一个陪你。”
      “不用这么当真的。”
      刑不逾不言语。
      岑溯拗不过他,片刻后俯身,双手覆在刑不逾手上。
      他掌心温暖干燥,刑不逾隐约感受到他手掌的纹理,以及中指和食指因常年长时间握笔留下的茧。
      鼻尖绕着岑溯身上的淡淡清香。刑不逾此前也闻过,是岑溯家的沐浴露的香味。
      随着距离拉近,刑不逾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分不出是谁的。
      岑溯突然的主动让刑不逾慌了神,错愕间,他松开对操作杆的把控,全凭岑溯掌控。
      只此一次,娃娃被顺利夹出,从窄小通道滚出。
      岑溯快速起身,轻轻巧巧接住。
      刑不逾终于确定,这里所有的机器就是同自己作对。
      “这个耶耶好像更喜欢我一点。”岑溯喃喃,抱住这个笑脸萨摩耶。
      作对就作对吧,刑不逾想,全世界更喜欢岑溯都是应该的。

      俩人从电玩城出来正是饭点,各店铺厨房散发的饭菜香气弥漫整个楼层。俩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最终确定吃烤肉。
      烤盘上的肉滋滋啦啦煎出油脂,生菜一卷,在口腔中爆出它最后的鲜香。
      岑溯没吃太多就嚷着撑,懒懒靠在软皮沙发上安静刷手机。
      岑婕提前复工,他没有必须早归的压力,估摸着到家大概九点多,冲个澡差不多就可以睡觉。
      盘算着,他突然听到刑不逾问:“岑溯,我这两天能住你家么?”
      岑溯果然抬头:“?”
      刑不逾冲他眨眼,真诚可怜无辜:“我爸妈出去旅游了家没人,回去太无聊,去你那儿你陪陪我。”
      岑溯:我怀疑你说谎但我没有证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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