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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蜚语 ...

  •   【三中校园墙】
      墙墙你好,礼貌投稿。偶然得知高二年级一位自己很佩服的学霸是同性恋,一时觉得有些膈应,想问问大家什么看法?
      码住腻死谢谢。

      [别人私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同学你的作业还是太少了。]
      [我靠,同性恋?男的女的?]
      [回复楼上,不管男的女的都很恶心好吗好的。]
      [我说评论区某些人嘴别太脏,阳德阴德都给自己积点吧!]
      [说七不说八,文明你我他。]
      [说八又说八,文明qtm。]
      [666,楼上两个瞎子来的。]
      [只有我好奇高柱说的是谁吗?]
      [我也好奇。]
      [蹲。]
      [放个屁股,希望有人踹。]
      [轻置玉臀。]
      ……
      [评论区逛了一圈发现全是拉屎的没有递纸的。]
      [诶各位都醒一醒别玩了,上面疑似高柱在评论区放了一张特别模糊的照片,有没有眼睛好的人缘广的认认。]
      [我靠。。。怎么是他?!]
      [诶卧槽,我和他说过几句话,挺好一人怎么是个同。]
      [现在的人怎么对陌生人的性取向控制欲这么强,人又没跟你们谈。]
      [你的评论我喜欢,你的浮木你自己好好照顾一下。]
      [这样的倒贴我都不要。]
      [谈过来我第一个跑,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点病。听说搞这种的……身上多少都沾点星病。]
      [高柱劝删照片。]
      [稿主劝删照片。]
      ……

      孟意南本想刷会儿手机吃吃瓜睡觉,谁曾想校园墙看了几十条评论看得她越看越气。
      点开所谓稿主发送的照片,晚上拍的,灯光昏暗,画面中只有一个及其模糊的背影,那人规规矩矩穿着三中的校服,噪点多到不行。
      孟意南却莫名觉得熟悉,且随着评论愈发多起来,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转发给黄景天:「你看这个,你觉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黄景天:「?谁啊?」
      孟意南:「行了你一边儿玩去吧。」
      孟意南是个心里不装事儿的,但这件事她总疑心,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焦虑着一觉睡到闹铃响,随便洗漱一把出门上课。
      黄景天给她买了早餐放她桌上,岑溯伏在桌上,头埋下去,一看就在偷偷玩手机。
      孟意南无端想吓吓他,悄咪咪从他斜后方伸手,要从下面捞他手机,刻意压低声音:“同学还玩儿呢,手机没收。”
      岑溯猝不及防,倒也没吭声,不作声抓紧手机,顺势熄灭屏幕,刚想辩解,看到是孟意南默默舒了一口气。
      岑溯惊魂甫定:“吓我一跳。”
      “看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岑溯目光闪躲,着急忙慌把手机放到书桌最深处才说:“没什么。”
      孟意南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权当是孩子长大了有生理卫生需求了,冲他挤眉弄眼:“没关系,很正常,男孩子嘛我知道的。”
      “说什么呢,你别多想。”
      “那就是在给刑不逾发消息。”孟意南挪着凳子往前凑上去,兴奋问:“到哪一步了?需不需要军师指点呀?”
      眼见近得快要吃到孟意南手上的烧麦,岑溯主动向后躲了一步,闷闷道:“没有。”
      担心孟意南继续逼问,他刻意找补:“不需要。”
      还找刑不逾呢,我自己都一团乱。

      孟意南听了一早上课,有大半的时间变态似的在盯着岑溯的后背。
      昨晚那个帖子她还没忘,中午小测完她偷摸拿手机瞅了一眼,还有人在继续评论。
      孟意南始终觉得这帖子发得不道德,底下的评论无论是好是坏同样不道德。
      思忖片刻,孟意南以自己多年追星大风大浪过来的经验猜测,这个稿主迟早会要求删帖跑路。她福至心灵地截了图,连同评论区那张照片一并保存到相册。
      不管有没有用先存下,再不济和好朋友吃瓜的时候能拿出来说道两句。
      孟意南的猜测是对的,等到晚自习再看,那条帖子已经被删除了。孟意南不死心,翻出照片琢磨半天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
      ——照片里那个人好像是岑溯。
      孟意南被自己的发现震得说不出话,她想不明白岑溯那么温和友善的人怎么会被人挂出来随意谈论。
      孟意南不想让岑溯知道这件事,网络的记忆很短,只要没人提起,就不会有人一直记得这件事。可是如果让岑溯知道,那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不堪回忆。
      孟意南拿不准岑溯的知情度,只好试探他:“岑溯,你有没有加过咱学校的校园墙?我看到好多人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就往上面发,感觉挺方便的。”
      “没有诶。”岑溯接着说:“你推给我我等会儿加一个,万一哪天需要。”
      孟意南自知现在骑虎难下,只好不情不愿地发过去,提醒他:“里面不止是寻物,平时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你别多看就行。”
      “嗯,谢谢。”
      孟意南顿时有些后悔,颇有点糟心,只好安慰自己那个帖子已经被删掉了没关系,万一自己看错了那根本不是岑溯,退一万步就算是岑溯,自己也取了证据,日后出了事总归都能帮到岑溯。

      然而事与愿违,半夜总有人作妖。
      【三中校园墙】
      投稿墙墙,前天看到的,不知道和昨天那个帖子是不是同一件。附图见下。匿一下谢谢墙墙。

      [又来?!]
      [白天不是删帖了吗卧槽竟然还有后续!]
      [天哪两个人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等等这个矮一点的男生!!!]
      [这是可以说的吗?左边这个男生好像是高二年级的c姓同学。]
      [就是c!!!我昨天就在猜是不是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是!]
      [谁啊不认识。]
      [有人认识右边那个男生吗?]
      [我说你们快1点了是一点不困是吗。]
      [管他是谁,南酮死。]
      [dl,真给男性丢脸。]
      ……

      这次的照片依然灰暗模糊,但和上一张比起来要清晰得多,隐约可以辨认出人物的脸。
      孟意南将照片放到最大,确认左边这个男生就是岑溯。孟意南脑子嗡嗡响,像被谁抱着所有复习资料敲了一下。
      比起这个该死的偷拍者是谁,她更担心岑溯有没有看到!
      有了前车之鉴,孟意南这次没有再自作聪明试探岑溯,在评论区把骂人的人的父母都亲切问候一遍,不动声色存证,被子一裹翻身休息。

      岑溯一向到教室很早,今天却一反常态,踩着早读的铃进的教室。
      早读一直是方梅在守,时不时提早到教室就为了抓踩点的,岑溯今日撞个正着。不过方梅眼看是他,没说重话,不轻不重一句“下次注意”便再没说。
      孟意南瞧着岑溯脸色不太好,凑近了想问,方梅视线扫过来,孟意南忙用书挡住脸,就此作罢。
      早读课比别的课稍短,只有半小时,想划水的混一混就过去了。
      “岑溯,你今天来这么晚?”
      “噢,不小心睡过了。”岑溯恹恹的。
      睡过了?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他绝对是看到昨晚的帖子了!
      她清楚岑溯,不想说出来的事就算一百零八个好汉按住他一起撬他嘴也不可能撬出任何东西。
      然而孟意南实在放心不下,只叮嘱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们是朋友!”
      岑溯哭笑不得:“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
      岑溯内心苦笑,哪有什么不开心的,顶多就是难堪不知道怎么处理。
      严乐在那晚之后给他发了几段小作文,先是道歉又是阐述自己心路历程的,最后连带着自己妈妈对岑溯态度恶劣的事再次道歉。
      岑溯看了很多遍他发来的消息,迟迟给不出回复,因为严乐和自己都没有做错事,谁都没道理道歉。
      岑溯尝试回复消息,每一次都按不下发送键,内心挣扎最后选择将大段文字删掉。
      怎么说都词不达意,怎么写都觉得单薄。
      他下意识想问问刑不逾要如何做才好,想起孟意南说的话打消了念头。
      如果刑不逾真的喜欢我,看到有人向我表白岂不是更难过更糟心。
      岑溯又开始逃避。

      大脑被占据,两节连堂的数学课让岑溯精疲力尽。
      天冷,教室里没开窗,几十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转成热气堆积在小小的密闭空间,压得岑溯喘不过气,要产生心悸。
      岑溯索性到教室外。
      走廊的空气凛冽得多,扑面而来把人扇清醒。他趴到窗台上,瓷砖冰凉,寒意穿透衣物堪堪接触到皮肤,岑溯骤然间清醒,有了还好好活着的实感。
      他尝试放空自己,看远处的景色,想望不到头的那边是什么。
      大部分时候,他发呆几乎于与世隔绝,听不到旁人说话,感知不到他人目光。
      现在偏偏听到了,迷糊不清的对话,一闪而过的“严乐”。岑溯自嘲,大抵问心有愧,视网膜效应来得如此快。
      岑溯劝自己不要偷听别人说话,但越是克制越是克制不住。脑内天人开战,一边强迫自己忽视,另一边忍不住靠近沉下心听。
      “我高三的朋友昨天跟我说,那个照片上,右边的男生是他们班的,叫严乐,是个小透明。”
      “那左边那个呢?真是我们年级的?”
      “这个不知道,我没怎么见过他,我估计啊,八九不离十。”
      “啊,可是两个男的怎么……互相击剑吗?咦我受不了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他们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谁知道呢,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岑溯脑子嗡一声巨响,不自觉地向他们靠近。
      谁?什么照片?谁和严乐?什么特殊癖好?
      先于好奇产生的是愤怒。
      严乐是个很好的人,岑溯不把他当恋人但没否认是朋友,岑溯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大声质问。
      ——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
      岑溯只得停步折返,心事重重地回教室。
      “孟意南,你消息灵,最近有传什么八卦么?”劈头盖脸的问法,以前从没有过。
      岑溯知道了?!
      孟意南觑着他脸色比早上更不好,想必是听到学生间互相讨论,选择来问自己多半是没摸透。
      孟意南不想给他添堵,不带犹豫地问:“啊?什么八卦?我怎么没听说?”
      岑溯的瞳孔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偏深一些的琥珀色,看向谁的时候眼睛圆圆地睁着,总是被光线折得亮亮的,小猫一样,好看而打动人。
      此时他没什么表情,嘴巴抿成笔直一条线,眼皮放松垂下来盖住大半的瞳孔便显得整个人很冷,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岑溯这样盯着孟意南看了几秒,孟意南没见过这样的他,不自觉吞咽口水,不敢避开视线担心坐实自己撒谎。
      孟意南正琢磨着要不要坦白,岑溯冲她笑笑,恢复了平时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吧。”
      在孟意南看不见的地方,岑溯的嘴角抿直,冷回了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孟意南一定知道那些人谈论的事,她不愿意提,只会是因为那件事涉及到他。
      岑溯联系听到的对话,将事件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那晚严乐对自己表白被人听到了。
      猜到归猜到,下一步要怎么做岑溯就犯难了。
      一方面校园传闻,虚虚实实,网传的那件事说不准和自己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此外,就算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如果站出来说话,也许会被人倒打一耙“你这么清楚你就是当事人吧。”
      那样的指责控诉,岑溯不想再经历。
      是以岑溯将事情搁置一旁,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看热闹,没几天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天不遂人愿,隔天岑溯上学就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奇怪的是针对严乐的少了,关于自己的倒愈发多。
      “诶,就是他,成绩还挺好,但是听我认识的人说,他初中时候霸凌班上同学。”
      “他一个男的喜欢男的,恶心死了。”
      “这我知道,他不是和人表白嘛,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啊。”
      “背刺朋友的时候也没见他想过今天呀!”
      “我觉得我们这样随意议论别人不好,网上不是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吗?”
      “什么不知全貌,老子已知全貌,就是要骂他!”
      “……”

      那些“评价”他的人,胆子小的见到他选择噤声,胆子大的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岑溯在其中来来去去,全当耳旁风。
      被人议论不是第一次,他有经验。议论的人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即便大声辩驳也没用。
      少年人总喜欢逞强,故作豁达的日子背后总有怅然若失的夜晚。
      岑溯关了灯缩在床的一角,也会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

      “岑溯,你……还好么?”岑溯能听到的风言风语,孟意南只会比他更早知道,“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么?”
      岑溯比她云淡风轻得多:“生气也没用。”我习惯了。
      后半句他没有说,他不想把过去带到现在。
      “那个,我想了很久还是想给你看这个……”孟意南在桌下“偷渡”手机,方梅探进半个身子,眼睛逡巡一圈,定格在岑溯身上。
      “岑溯,来一下。”
      岑溯跟着方梅走了,孟意南的手机页面还定格在校园墙发的帖子。
      一张比先前两次都要清晰的照片,照片里是刑不逾跟在岑溯身后,两人一块儿进了筒子楼。
      涉及刑不逾,孟意南认为,不能再瞒着岑溯了。
      孟意南平时抄作业没少挨方梅骂,被她打乱了计划自然要在心里偷摸骂她两句,人还没骂完,先收到了刑不逾的消息。
      「孟意南,我最近联系不上岑溯。」
      不多时又收到一条:
      「你能让他联系我一下么?发消息也好。谢谢。」
      一个头比两个大的孟意南心生一计,当场对着手机恨不能磕一个,大嚎一声:“男神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爸爸!岑溯有救了!”
      黄景天本意来找她一块儿吃晚饭,闻言还来不及细问只想一脑袋撞她桌上要她别为了男神抛弃自己。

      岑溯不是主动问题那类人,也不是班干或课代表,很少到老师办公室,一般都是等老师传唤,最喜欢传唤他的只有陈远文那个小老头。
      一路跟方梅走上来,方梅问他“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问他“家里的事有没有好转?”,问他“有没有想好以后要到哪个城市哪个学校?”。
      岑溯一一回答,很简略的,方梅也不是真想问他,也点到即止。
      岑溯隐约猜得出方梅问这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寒暄几句,到了办公室才是重头戏。

      晚饭时间,没有晚自习的老师正收拾收拾准备回家,有晚自习的老师已经一溜烟跑食堂吃饭了,偌大的办公室很快只剩下岑溯和方梅两个人。
      方梅让岑溯随便坐,岑溯最终坐在了离她最近那张塑料凳上。这个位置通常是方梅用来重新考察学生背课文默写古诗的。
      岑溯第一次坐这个位置。
      方梅忙活一圈,给他倒了温水,从抽屉里提出袋外卖,说:“忙了一整天只有这会儿有时间找你,老师很抱歉耽误你吃晚饭,提前给你点了饭待会儿你拎到教室吃。”
      岑溯拗不过她,乖乖接过袋子说:“谢谢方老师。”
      “岑溯啊,老师今天找你呢,你不要有压力,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谈谈心。”方梅看着他眼睛,语重心长,“我也是学生时代上来的,很清楚,十七八岁的年纪,憧憬爱情同时也有追求爱情的勇气和冲动,觉得好像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无论什么都不妨一试,撞南墙撞痛了就会回头。”
      岑溯一听这个开场白,知道传的那些关于自己的事真是了不得,传到老师耳朵里了。
      “但是老师作为过来人,真的希望你们能把走向南墙再走回来的时间省下来,去做一些对自己更好的事情,所以想和你聊聊。”
      岑溯安静听着,没有方梅预料的不耐烦。
      “最近老师听到了一些谣言。”方梅顿了顿,看他的反应。
      岑溯什么都没说,对她笑笑表示自己知情。
      “为什么我相信是谣言呢?因为我不敢说完全了解你,但至少认真认识过你,并且有自己的判断力,我选择相信你。”
      “人是一个多面体,不局限于二面、三面甚至更多,也许你自己所认识的自己也不是完全体。你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有灵气,同时也容易自己给自己筑起高台,圈自己于囹圄,希望你不要轻易被他们说的话影响。”
      “嗯,我知道的老师。”
      “送你一句三毛的话:‘你对我的百般注解和识读,并不构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余的你。’”方梅深深看了他一眼,内心忍不住的怜惜,“有需要老师帮助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提,我是你的师长,要照顾你对你负责。”

      岑溯从办公室回来,教室已经到了部分同学,正埋着头写作业。
      岑溯想了想,拎着外卖站到走廊,就着冷风一并吃。
      今天天气不算坏,有夕阳可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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