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害怕 ...
-
晚上九点半,刑不逾挂断打给岑溯的第13个未接通电话,面色凝重。
他迅速换身衣服要走。
刑衡厉在加班,千栀闻声而至,卧室门没来得及掩上。
“妈我出去一趟。”刑不逾着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
千栀见他急匆匆的,面露担忧,“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家里对刑不逾素来是放养式,从前刑不逾和邹鸣宇一块儿出去野到半夜才回家的事常有,独独没有晚上还外出的时候。
“联系不上岑溯。”刑不逾眉心紧蹙,眼里是少见的不耐烦,“消息没回,拨过去的十几个电话没人接。他不会这样,他家里没人我担心出事。”
“我跟你一块儿去找。”千栀一听也急了,忙问:“要不要让你爸爸带人一块儿找?”
“妈您别跟着去了,那么晚了您别等我,我找到岑溯在他那呆一宿,明天早上再去学校。”刑不逾说完想了想,“我找不到会让爸帮忙的。”
说完关上门走了。
刑不逾叫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岑溯家赶。
说找人,他没什么头绪,单纯因为担心岑溯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
路上没什么人,骑车疾驰,街景划过。刑不逾看着窗外夜色,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岔子。
去年岑溯生日那天就被人堵过,还有堵到店里那次,在他不知道的某时某地没准被堵过更多次。
刑不逾知道岑溯不愿意提及,所以从来不问。
不会……又被人堵了吧。
刑不逾越想心越乱,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他抿着嘴,眼神晦暗不清,猜不透在想什么。
几秒后,他给孟意南拨了语音电话。
孟意南尚未结束和黄景天的约会。除了上次找不到岑溯而联系她外,刑不逾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是以看到来电显示上大大的“刑不逾”三个字,她很新奇。
孟意南接通电话尚未开口,刑不逾劈头盖脸地砸来一句:“孟意南,岑溯和你在一起么?”
“啊?”孟意南一时脑子宕机,没反应过来,并且下意识在心里吐槽——怎么又是来找我抓岑溯。
刑不逾意识到自己语气急得吓人,立刻缓声再次询问。得到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岑溯本人联系不上,也没有和朋友在一起。
孟意南多问了嘴,刑不逾简单叙述后,孟意南自发说要跟着找人。刑不逾沉默几秒,应声答应,让她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刑不逾第三次催促司机:“麻烦您再快一些。”
临近岑溯家,刑不逾手机震动。他以为是岑溯回的消息,连忙低头看,结果是孟意南推来的陌生人联系方式。
孟意南:「这个是岑溯的邻居,叫严乐,对岑溯很好,你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岑溯的动向。」
刑不逾不耽误时间,一眼扫完孟意南的消息,迅速加上了严乐的好友。
软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刑不逾干脆利落打语音电话。
简单说明情况,严乐顿了顿说:“楼下汇合。”
出租车终于抵达,刑不逾顾不上支付,下了车小跑至与严乐约定处。严乐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身上穿着睡衣,着急忙慌就出来了。
两人之间没有寒暄,互相了解情况后便开始在周边排查。
“我刚刚敲过岑溯家的门,没人应。”严乐回忆道:“岑溯应该是因为和岑阿姨吵架才跑出来的。今天中午我听到岑阿姨在楼道里嚷。”
刑不逾闻言一愣,没想到岑溯平时柔柔弱弱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会和家长吵架。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么?”
老旧房屋隔音差,谁说话声音大点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严乐没隐瞒,诚实道:“我一开始听见一句‘你又扔我东西’,没听出来是谁说的,后面声音大了听到岑溯说岑阿姨总干涉他。之后我妈催我进屋学习我没继续听。”
刑不逾沉沉应道:“我知道了。”
小区内的死胡同和小道,刑不逾和严乐一一查看过,都没有岑溯的踪影。
严乐提议分头找。
刑不逾有些犹豫。分头找固然能提高效率,问题是这个片区他不熟悉,而且岑溯不开心了会去哪儿散心,他不知道。
长这么大,刑不逾头一次觉得无力。
他站在原地挣扎几秒,最后给刑衡厉拨了电话。
“爸,我朋友离开家后就不见了,您能调监控帮我找找么?”刑不逾担心寥寥几句,刑衡厉会认为是他和朋友闹矛盾找不到人,又补了几句,“他之前被小混混堵过,我担心这次也是。”
刑衡厉总不在家,刑不逾虽然口头上爱打趣他,实则心底更依赖千栀,相应的更亲近千栀些。遇上麻烦第一个想到的是妈,几乎没找刑衡厉帮过什么忙。
一方面觉得别扭,另一方面,能让他爸帮忙的都是大事儿,他顺风顺水十七年,没遇到需要他爸帮忙的大事。
此时他有点紧张,害怕被他爸拒绝。
刑衡厉那边静了几秒,才说:“照片和他消失前最后的地址,一并发给我。”
刑不逾一颗心高高悬起,因为他爸一句话轻轻落回原地。
他给刑衡厉发送了岑溯家的地址和岑溯的照片,担忧稍稍缓解。
“我去学校附近看看。”严乐见他挂电话,过来说:“我们还是分开找?”
“嗯。”这次刑不逾没有拒绝。
他打开手机,孟意南分享了一个地址,是一家书店,离这儿有一定距离。
“我这边没找到岑溯,但是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孟意南说:“岑溯喜欢到这家店看书,你可以过去找找。”
刑不逾到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报了地名就走。
不多时,刑不逾收到刑衡厉回复的消息,地址与孟意南给的大差不差。
刑不逾动动手指,回复他:谢谢爸。
下一秒刑衡厉的电话切进,刑不逾手滑差点不小心挂断。
“你朋友晚上从书店出来被人堵了,距离现在时间不久,监控没看到那伙人离开,估计还和你朋友在一块儿。”不知道是不是上班在队里训小年轻训多了,担心自己习惯性地连儿子一并训话,刑衡厉说完这句话停了一会儿,清清嗓子,语气比刚才缓和,“我派了人一并赶过去,如果对方要动手,你保护好自己。”
“谢谢爸。”
刑衡厉那边嗓音低沉,“嗯”了一声。
父子二人一时无话。
刑不逾想了想,飞快说:“爸您辛苦。”不等刑衡厉再说话,逃命一样挂断电话。
市局里,刑衡厉哼笑一声,轻斥:“臭小子。”
刑不逾这边动作更快些,先一步到达书店附近。
离书店几百米开外有条小巷,刑不逾喉结滚动,抬起脚尖往巷子处赶。
这条街看上去不算新,人行道铺的砖这边翘起来一块,那边碎得只剩一半,如果是下雨天踩上去,效果跟踩地.雷似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溅一身水。
路灯不怎么亮,泛着蒙蒙的黄光,虽是钠灯但穿透效果减半。路灯损坏率不低,一路上过来刑不逾看见不少坏掉的灯。
巧的是,正对着巷口的那一个就是坏的,以至于那一小块地方隐在黑暗里。
刑不逾屏气敛声深入小巷,行至小巷一半,发现一条岔路。
刑不逾的第六感从没这么准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那条岔路走,没几步便听到打骂的动静。
闷闷的响声。
刑不逾一瞬间心悸。
——找到岑溯了。
除去踢打的声音,里面还传来骂人的声音。
刑不逾小心翼翼探了一眼,里面站着三四个人,高矮胖瘦,都有。
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刑不逾在心里盘算一番,觉得胜率太低,没贸然出手。
他不动声色将手机静音,并且打开录音,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猫着等他爸派来的人。
“他妈的老子初中时候怎么没打死你个晦气玩意儿。”
“真是了不得,多读了几年书就是不一样,还会反抗了,以前不都是乖乖站着任人打么?”
“躲,你躲得开么?老子撒泡尿都能给你丫淹死。”
“你那倒霉爹撞死我家里人,老子没让你一命偿一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再躲一个试试?!啊?”
“我听小骁说你喜欢男人是吧?这样,以后呢我也不找人蹲你了,你今晚跟我们回去让我几个哥们儿玩玩儿,不过分吧?”
里面响起一阵油腻猥琐的笑声,换了个人说话:“非哥,你这不是便宜他了?人家指不定被玩儿得多快活呢。”
……
刑不逾打扮身子掩在墙后,脸色铁青,手抓着衣服面料,不知不觉抓得愈发紧,手心生出痛觉。
没听到里面动手的声音,似乎是故意停下来侮辱岑溯。
刑不逾胸口起伏剧烈。他爸让他别动手注意安全,可他现在难以控制自己,深呼吸都做不到。
岑溯干干净净的,自己都舍不得说句重话,恨不能天天捧着哄着,连喜欢他这件事情都怕说出来吓到他,现在被人打那么重骂那么难听,可以说得上是人格侮辱。
刑不逾撸起袖子。
再不动手老子他妈的不算男人。
刑衡厉派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刑不逾气得脑子疼,一时间顾不上打不打得过,手机塞进兜里闷头进了岔道。
所有人都背对着岔道口而站,中间围着人,层层叠叠,刑不逾一眼看出那就是岑溯。
刑不逾不吭声,抬脚猛踹正叭叭冒脏话那个。
十七岁的男生,平时学业再紧锻炼也没落下,结结实实一脚踹过去,对方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倒。
其余几人一时不察,又或许没料到这个点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来人,均是一愣。
刑不逾趁他们愣神,暴力而霸道地踹上距离岑溯最近的那个人。那人比骂人那个更瘦些矮些,不可控制地位移几米。
其他人总算回过神,过来要抓刑不逾。
刑不逾着急忙慌肘击到一个,下的狠手,朝他胃上撞的,那人当场要呕出来。另一个紧接着扑上来,刑不逾眼疾手快照着他□□就是猛踹。
刑不逾知道自己打不过,没想着要把每一个人都打趴下,重点是破开口子带岑溯走。
岑溯跪坐在地,和刑不逾捡到他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打他的人没想到会来人,岑溯自己更没想到会来人,这个人还是刑不逾!
好不容易有机会带人走,刑不逾伸手拽住岑溯胳膊,力气很大,比岑婕中午拽他时更用力更痛,生怕失去他一样。
“岑溯,跑!”
岑溯毫不犹豫反抓住刑不逾的胳膊。
淤青、伤口、疼痛,什么都不重要,他心里只知道跟着刑不逾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
刑不逾是来救他的,不是来被他拖后腿的。
要跑到刑不逾身边!
身后有人追上来,岑溯庆幸自己出门背了重重一包书,抡起包用力向后砸。
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刑不逾担心被追上,憋着冲刺的劲儿拉着岑溯跑,很快跑到巷口。
刑衡厉派的人刚到,警车鸣笛声还在呜呜响,一脚急刹。警员拉开车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车,一路小跑到巷口,不忘派两个人护住逃出来的刑不逾和岑溯。
刑不逾气都没喘匀,脱口而出:“在巷子里,一共四个人。快,别让他们跑了!!!”
一路追出来的四人正正好好撞上进去抓人的警察,一个不落地全被扣起来押回警车,个个灰头土脸挫败得像丧家犬。
刑不逾和岑溯上了前面那辆警车。
岑溯鼻青脸肿,刑不逾看见,心疼得说不出话。他一把拉开岑溯的袖子,胳膊上除了被打出的淤青,还有刚刚被他拽出来的红痕。
刑不逾心脏狂跳尚未缓过神,手心烫得厉害,轻轻搭在岑溯胳膊上。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他垂眼,看着岑溯的伤,轻声说:“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出门,早一点给我爸打电话。”
“刚刚拽疼你了。”
岑溯抿了下嘴唇,沉默良久说:“没有,你拽的不疼。”
许是看刑不逾表情太凝重,脸黑得要杀人,岑溯竟反过来安慰他:“刑不逾,你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呀。”
副驾驶的警员在通电话,讲到一半,手伸到他们中间:“打扰,队长电话。”
刑不逾拿过来接听,大多在回答。
“刚没注意看手机,我们没事了。”
刑不逾听着看了眼岑溯,说:“嗯,我送他回去,今晚不回家,他一个人这样我不放心……知道,跟妈妈说过了。”
“做完笔录带他去医院……身上有钱,您别担心。”
“……您别来接我了,我明天早上自己打车去学校。”
“爸再见。”
挂断电话,刑不逾把手机还回去,看见岑溯眼珠一错不错注视着自己。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刑不逾靠过去,膝盖和岑溯抵在一起,轻轻柔柔把岑溯揽进怀中。
刑不逾情绪心率基本回归平稳,手不再抖,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
他接上被打断的话茬:“嗯,不道歉,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
声音在颤。
岑溯咬了下嘴唇。
他默不作声把头靠到刑不逾肩上,小动物一样蹭他肩窝,笨拙地安慰。
刑不逾抱他更紧。
岑溯说:“不怕,我在这呢。”
岑溯又说:“刑不逾,是因为有你,我现在才能在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