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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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咖啡杯壁沁出凉意，顺着指缝滑到手腕，惊得我猛地回神。视线从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河收回，落在宴会厅入口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连呼吸都滞涩得近乎停止。
今天的宴会厅设在云城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 —— 铂悦府顶层的天际厅。穹顶悬挂着由上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组成的巨型吊灯，灯光折射在意大利进口的卡拉拉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流光溢彩的光斑，如同撒了一地碎钻。往来宾客皆是云城商界、名流圈的核心人物，男士们身着萨维尔街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动辄六位数起；女士们的高定礼服裙摆扫过地毯时无声无息，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而我，穿着一身网购的浅灰色衬衫，为了显得利落些，悄悄将袖口卷起两圈，这身在日常通勤中还算得体的装扮，此刻在奢华的氛围里，像一粒误入锦缎的砂砾，格格不入得刺眼。
严清绪就在这样的场景中登场。他身着一套深灰色海岛棉混纺定制西装，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 —— 这种材质透气性极佳，却因产量稀少，每套定制价格足以抵我半年薪资。西装领口处别着一枚低调的珍珠母贝袖扣，后来我才从行业杂志的专访里得知，那是严家家族徽章的简化设计，只有家族核心成员才能佩戴。他身姿挺拔如松，比高中时又长高了些，大约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
他的头发比年少时短了些，是知名造型师打理的侧分发型，额前碎发被精心梳向一侧，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骨更显立体，眼尾微微上挑，添了几分成熟的冷冽。他正侧耳听身边的严氏集团副总裁说话，唇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线，那双曾盛满星光、只对我弯起的眼睛，此刻覆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连一丝温度都透不出来。
“盛经理，发什么呆呢？” 身旁的同事李哲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递来一杯香槟。他在公司待了五年，对云城的豪门圈子颇有了解，压低声音提醒我：“那位就是严氏集团的继承人严清绪，严家老幺。别看他才回国半年，已经主导了三个亿的新能源项目，据说谈判桌上把对手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手段狠得很。这次咱们公司能不能拿下严氏的智能系统合作，全看他点头，可得抓住机会。”
严总。我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称呼，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原来他回国了，还以这样耀眼的姿态，猝不及防地撞进我平静了八年的生活。算算时间，我们已经整整八年没见了。
八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我站在他家别墅雕花的铁门外，对他说出那些字字诛心的话时，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烛火，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冰冷。我至今记得他泛红的眼眶，记得他声音发颤地问 “盛意，你说的是真的吗” 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更记得自己转身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的印记 —— 那道浅褐色的疤痕至今还留在我的左手掌心，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提醒着我当年的懦弱与决绝。
这些年，我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个夏天。梦里的我，总会冲回去抱住他，把那些伤人的话咽回去，告诉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手，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他。可每次醒来，只有出租屋满室的黑暗和蚀骨的悔恨。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我从老家小镇考到云城的中学再到A大，毕业后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做起，熬夜改方案、跑现场、陪客户喝酒，一步步爬到项目经理的位置。我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就是想有一天能有底气站在他面前，可真到了重逢这一天，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比八年前更悬殊了 ——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而我，还在努力踮脚，才能勉强看到他的背影。
“盛经理？” 李哲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疑惑。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眼神里满是探究。
“没事。” 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我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深吸一口气，对李哲说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不能错过机会。”
每走一步，脚下的意大利手工地毯都柔软得让我有些不稳。记忆像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些被我刻意尘封在心底的高中时光，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想起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给我送伞时，雨水打湿他额发，却把伞稳稳递到我手里的模样；想起我们在操场角落拥吻时，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夏夜晚风的气息。
走到严清绪面前时，我的心跳已经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缓缓转过头。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那层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严总，您好，我是恒远科技的项目经理盛意，这位是我的同事李哲。” 我伸出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专业，可指尖的颤抖还是暴露了我的紧张。
严清绪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 —— 那三秒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没有立刻伸出手，只是淡淡地 “嗯” 了一声，声音比高中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疏离感。然后他转身对身边的副总裁说了几句，便朝着宴会厅的主位走去，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地收了回来。李哲在一旁看出了端倪，等严清绪走远后，小声问我：“盛经理，你以前认识严总？”
“高中同学。” 我敷衍地回答，随手端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冷却我发烫的脸颊和慌乱的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严清绪作为严氏集团的代表上台发言。他站在聚光灯下，从容自信，谈吐优雅。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严氏集团的宣传片，从跨国的房地产项目到高端的新能源产业，再到覆盖全球的酒店连锁，严家的商业版图庞大得令人咋舌。他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逻辑清晰，对行业趋势的分析独到而深刻，甚至指出了当前智能系统领域的几个痛点，恰好与我们公司的研发方向不谋而合。台下阵阵掌声响起，我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既骄傲又愧疚 —— 如果当年没有那些变故，我们现在会不会已经实现了约定，一起在大学的校园里漫步，一起规划未来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站在金字塔顶端，我却只能在台下仰望他，连靠近的勇气都快要失去。
发言结束后，严清绪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有想寻求合作的企业家，有想攀附关系的豪门子弟，还有不少对他有意的名媛淑女。其中，云城林家的千金林薇薇一直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甜美地和他说着话。林薇薇穿着一身粉色高定礼服，颈间戴着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项链，和严清绪站在一起，俨然一对金童玉女。严清绪应对得游刃有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却始终保持着疏离的距离。我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手里的香槟杯被我攥得越来越紧，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突然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心跳骤停，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的眼神牢牢锁住。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审视，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晦涩。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的错觉。
宴会接近尾声时，我借口去洗手间，想暂时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环境。铂悦府的洗手间装修得如同宫殿一般，大理石洗手台旁摆放着进口的香薰和护手霜，镜子周围镶嵌着一圈小灯，照得人肤色通透。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眼底的红血丝，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洗手间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严清绪的助理在打电话，语气恭敬：“好的，严总，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在地下车库 VIP 通道口等着，记者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问题。另外，老宅那边已经炖好了您喜欢的燕窝粥，您回到家就能喝到。”
我躲在隔间里，听到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现在的生活，已经精致到了这种地步 —— 有专属司机、专属厨师，连回家后的一碗粥都有人提前准备好。而我，连在铂悦府吃一顿饭，都要在心里计算着这顿饭的钱够我交几个月的房租。
等助理离开后，我才从隔间里出来。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和折返回来的严清绪撞了个正着。他大概是回来拿落在洗手台的手机，看到我时，脚步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严总。” 我紧张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我身上，从我的衬衫领口一直看到我脚上的帆布鞋 —— 那是我去年网购的款式，已经洗得有些发白。那目光让我感到一阵局促，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审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恒远科技的项目方案，我看过了。”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漏洞很多，逻辑不清晰，技术参数也不够详细，回去重新修改。明天下午五点前，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他便绕过我，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机。转身离开时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随着他的脚步飘过来，那是一款小众的法国香水，我曾经在商场的专柜见过，一瓶的价格够我买一个月的菜。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