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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突发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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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落在严序书房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短暂的宁静。严序正在整理陈星案件中那些看似断裂的线索,试图从中找出那根连接一切的隐藏丝线。易小天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一本严序给他的关于建筑的摄影集,偶尔抬眼看看严序紧锁的眉头,像是在默默学习,又像是在无声地陪伴。
就在这时,严序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片宁静。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不常出现的名字,冷仪家中的保姆,张姨。
严序的心头莫名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倏然缠上脊背。张姨若非急事,绝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他。
“喂,张姨?”他接起电话,声音还保持着镇定。
电话那头传来张姨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严先生!不好了!严先生!冷女士她突然就晕倒了!叫不醒!脸色白得吓人。我已经叫了救护车,送到市一医院了!您快来吧!快点!”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严序的心口。母亲的身体一向保养得宜,突如其来的晕厥意味着绝非小事。
“我马上到!”他霍然起身,动作因为急促而带倒了桌角的笔筒,笔哗啦啦散落一地,他也无暇顾及。
他一把抓过外套和车钥匙,目光锐利地转向同样被惊动,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易小天。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担忧。
“小天,听着,”严序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冷女士现在在医院,情况不明,我必须立刻过去。你留在家里,锁好门,除了我,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明白吗?”他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锁定着易小天,确保每一个字都刻进对方的脑子里。
易小天重重地点头,嘴唇抿得发白。
严序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嘱托、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他被迫将易小天独自留下,随即,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家门。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易小天一个人,以及一地狼藉的还在微微滚动的笔。之前的宁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旷和不安。他没有去捡那些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严序的车像离弦之箭一样消失在街角。
市一医院急诊科,一片兵荒马乱。
严序几乎是冲进来的,一眼就看到了在抢救室外焦急徘徊、不停抹泪的张阿姨。
“张阿姨!我妈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带着喘息。
“不知道啊,进去好久了一直没消息。医生说是脑溢血,很危险。”张姨抓住严序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主心骨。
脑溢血!这三个字让严序眼前黑了一瞬,他强迫自己站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张阿姨像是被问到了关键,情绪更加激动:“是一个电话!大概一个小时前,我还在拖地,冷女士一边讲电话一边往外走。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好像在争论,非常生气。我不敢多听,就去了厨房,就听见她大喊了一声‘你胡说!严明不可能’。然后就是‘砰’的一声。我跑出来一看,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电话?关于他父亲的?严序的脑子飞速运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神情凝重:“谁是冷仪家属?”
“我是她儿子!”严序立刻上前。
“病人是突发性脑出血,情况非常危急,出血量不小。我们已经采取了降压和止血措施,但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清除血肿,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你需要签字。”医生语速很快,递过来一叠文件。
每一页纸都重若千钧。严序的手指尖冰凉,他强迫自己快速浏览那些触目惊心的风险提示,然后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家属签字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他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医生,请一定救她!”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医生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后。
严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母亲的安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而那个神秘的电话,则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嘶嘶地吐着信子。他调动起全部的职业素养,才勉强压制住立刻去追查那个电话号码的冲动。此刻,他必须在这里,守候着母亲。
就在他心神俱疲,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上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舍社区里曾经负责跟进易小天收养情况的社工刘大妈。
一种比刚才接到张姨电话时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像冰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机械地按下了接听键。
“严序啊!不好了!你在哪儿呢?”刘大妈的大嗓门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透过听筒传了出来,“你家里那个孩子,易小天!他跑了!”
“什么?!”严序猛地站直身体,血压似乎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刘大妈您慢慢说,怎么回事?什么叫跑了?!”
“是这样的,”刘大妈语速飞快地解释,“今天下午,有个男的来找我,说是小天的亲叔叔,还拿出了一份什么亲子鉴定报告给我看,白纸黑字的,说就想看看孩子,保证不打扰你们生活。我心说这是孩子血缘亲人,找上门了,于情于理也得让人家见一面不是?我就,我就带他上你家去了。”
严序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白。远房叔叔?亲子报告?
刘大妈还在继续,语气愈发懊恼:“我敲的门,敲了好一会儿,小天那孩子才开。他叔叔一见他,就红着眼眶说要跟他单独谈一谈,说说他父母的事。我看那样子也挺可怜,想着就在你家门口,说几句话应该没事……谁成想,我们刚进你家门坐下,那孩子就像箭一样从门口冲出去,顺着楼梯就跑没影了!他叔叔和我,我们都懵了,赶紧追下去,可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严序,这,这都怪我,我好心办了坏事了啊!我就不该带他上来,更不该让他进你们家。”
原来不是被带走,而是自己逃跑!
严序的脑海中瞬间勾勒出当时的画面:无法言语的易小天,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官方认证”的“叔叔”时,内心的恐慌和无助。他无法用语言辩解或拒绝,在极度的压力和恐惧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那瞬间的空隙,凭借他流浪时练就的本能,选择夺路而逃。
“刘大妈,这不全怪您。”严序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谢谢您告诉我。我知道情况了。”
挂了电话,严序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利用了社区的善意、血缘的纽带,以及易小天无法说话的缺陷,兵不血刃地制造了混乱,将易小天逼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的人……
易小天现在在哪里?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在偌大的城市里,能跑去哪里?恐惧是否压倒了他的理智?他会不会重新回到街头,回到那个他曾经熟悉的危险而孤独的世界?
刘大妈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严序的心上。
严序看着眼前依旧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一边是生死未卜的母亲,一边是失去踪迹处境危险的易小天。他被钉在这绝望的十字路口,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撕裂。
母亲危在旦夕,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易小天下落不明,被一个陌生男人带上了车。
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精准、狠辣,毫不留情地攻击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这绝不是巧合。
严序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望着眼前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那盏红灯像一只充血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绝望。他又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看到易小天脸上可能出现的惊恐或决绝?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暴怒席卷了他。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明知道敌人就在外面肆虐,却无法挣脱身上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拨通了赵朗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赵朗,我妈被人用电话刺激,脑溢血在市一院抢救。”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与火:“同时,他们派人去了我家,把易小天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