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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姐弟 ...

  •   药园刚确定施工图纸的时候,吴虑还是正值调皮多动年龄的小男孩。每天上蹿下跳,惹得家里鸡飞狗跳,反正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又一向不喜欢他,根本没人管他。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他的双胞胎姐姐,吴忧。

      姐姐一向是个娴静的性子,一天到晚说不到几句话,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因为先天疾病不良于行,常年坐在轮椅上很少出门,所以她的皮肤白得发光。

      吴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在姐姐身边絮絮叨叨,今天又在家做了什么坏事、出门打了谁家的小孩、捅了马蜂窝差点被蜇死……

      姐姐从不会嫌弃他,就是妈妈每次见不得他找姐姐玩。

      吴虑坐在姐姐轮椅边,把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靠在姐姐膝盖上:“姐姐,你说爸爸怎么又出远门了,才回来没几个月呢!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快别瞎说,妈妈听见又要骂你了。”吴忧温柔地揉了一把小少年的脑袋,“我们可是爸爸的宝贝,他怎么会…”

      “停停停,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我可不是!”吴虑扁扁嘴,从他记事以来,爸妈都只喜欢姐姐,只关心姐姐。本来姐姐这种先天有疾病的柔弱孩子,只要健康长大,父母就够开心了。偏偏吴忧不仅知书达礼,学习成绩优异,就连医学都学得很好。出生在中医世家的母亲和中医热爱狂父亲眼里,姐姐就是家里的接班人。吴虑人嫌狗不爱的,还喜欢顶嘴,爸妈对他不上心也正常。反正男孩子皮实,吴虑经常挨打最后也不在乎了。

      “不是这样的,小虑也是爸妈心爱的孩子,可能…不那么善于表达,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吴忧眼里充满认真,吴虑也舍不得看那闪闪发光的眸子失去光亮,只含糊点头应付着。

      后来,又连着过去了三个月,父亲依旧没有回来。

      吴虑倒不太在乎,现在这药园都快修好了,他一门心思就想去这玻璃房子里玩。倒是妈妈,因为心情不好,常常跟吴忧诉苦,惹得姐姐也天天叹气。

      吴虑琢磨着要讨姐姐欢心,这天特地等到天黑在树林子里抓了一瓶子的萤火虫,满心欢喜地往家赶,只是回到家却没在门口见到姐姐的身影。

      以前姐姐每天都会在家门口等他回来的,难道是今天太晚姐姐睡了吗?吴虑一拍脑袋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得赶紧去看看姐姐睡着没。

      只是吴虑永远想不到,在这天晚上,会看到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场面。

      姐姐房间的门大敞开,她失去生气地躺在床上,每天穿着的素色长裙这会掀到腰上,而裸露在外面的双腿,实际上已经不能再说是双腿了。

      遍布着青紫色的藤蔓,从她脚腕伸出来,一直向上盘满了她的整条腿。

      而他们的母亲,此刻正疯了一般去扯那些青紫色的藤蔓,姐姐没有反抗。姐姐也不会再反抗了。

      吴虑只能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疯狂撕扯着那些盘踞在姐姐腿上的东西,每扯开一些,姐姐的皮肤就像破碎的布条一样,被猛地撕烂。

      那喷涌出来的血,刺得吴虑双眼生疼。

      “你不能死…我还没种好!忘忧花啊,还没种好!你给我活着!!只有你活着,你爸爸他才会回来啊!”

      吴虑手中的玻璃瓶猛地摔到地上,一瓶子的萤火虫,这会像分布满天的星,在荧光绿色的星光下,妈妈满脸是血地回过头来,朝着吴虑嘻嘻一笑,“还有你,还有你,哈哈哈哈哈…”

      吴虑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姐姐根本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他们只是在她腿上种了花而已,姐姐是容器、是工具、是培育皿,但她永远不是爸妈的宝贝。

      姐姐什么都知道,但是姐姐什么都不告诉他。姐姐每天温柔的笑脸下,撕开来是怎样的荆棘,吴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温柔的姐姐,护着他的姐姐,做任何事都努力做到最好的姐姐,什么都优秀的姐姐。

      死了。

      姐姐死了。

      爸爸就回来了。

      吴虑心心念念的玻璃药园也竣工了。

      坐在轮椅上的吴虑,摸着自己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腿,面无表情地看着爸爸穿着一身黑色,朝姐姐的墓碑前随意地扔了一把花。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来掀开了他的长裙。吴虑忍着羞耻,终是没有推开那面容狰狞的男人。吴虑悲哀地想到姐姐,那个温柔坚强的女孩子,也是被这样对待吗?

      爸爸似乎不太满意,也不管他的裙子是不是还掀在腰上,拍了拍手就走了。

      妈妈一脸焦急,抬手愤愤地在他肩上拧了一把,随后推着轮椅也跟了上去。

      吴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到了点,母亲会给他的腿打针。那种针,针头很粗,打进去的药每次都像有小虫子一般,一口一口啃噬他的腿。他疼,疼到骨头都发裂似的,但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虫子在咬,是那忘忧花,那丑陋的青紫色的东西,在他的骨血里生根发芽,它们拼了命地,挤进他的血管里,和他合为一体,同生共死。

      爸爸再次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妖冶美丽的红衣女人,另外一个是一个个头很大,智商似乎不太高的…女孩子。

      像所有老套剧情那样,他的爸爸打着交流医术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往国外跑,在那边出轨了这个漂亮时髦的女人,还生下了一个…看起来样貌可怖的怪胎。

      妈妈当然声嘶力竭地和爸爸拉扯,但吴虑看来,那红衣服的女人已经赢了。她只用往那里一站,就赢了身材已经佝偻的妈妈。

      没法,妈妈只能大声地骂那个怪胎,随后爸爸的巴掌雨点一样落在妈妈身上。吴虑只微笑地看着,如果不是妈妈把姐姐的头藏起来,他根本不可能苟活下来,他只是舍不得姐姐死后,也得不到安宁。

      怪胎笑嘻嘻地看着吴虑,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妈妈。

      吴虑很平静,他的心已经死了。他根本不在乎这对母女鸠占鹊巢,不在乎她们的耀武扬威,甚至根本不在乎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吴虑甚至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了,难道还能更坏吗?

      一语成谶。

      他们家真正的厄运,已经降临了。

      妈妈死了,死得很难看。没有脑袋,样子非常可怕,可怕到天天和漂亮女人混在一起的爸爸也抽出空来,给不受宠的妈妈请了法师。

      这个法师吴虑很眼熟,他想起了那段,因为妈妈和漂亮女人明争暗斗,没时间管他的时光。

      那段近乎放养的时光里,吴虑每天都能偷偷地外出一段时间。他常常能看到这位法师,和另外一个青年,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到药园来玩。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法师和那青年是被父亲请进了家门,他们应该是来处理有关于妈妈的怪异问题。

      吴虑想找法师帮忙,可是父亲从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靠近法师,包括红衣女人,和那个大块头怪胎。不过上次法师连着两天来过后,红衣女人和怪胎“妹妹”也不再受宠。

      爸爸每天害怕得像只鹌鹑,只躲在房间里。既不再来看他腿上的忘忧花,也不去药园打点,好像在躲着什么。

      吴虑也乐得轻松,没有人来掀开他的裙子,没有人再给他打针。除了姐姐已经不在,吴虑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他记事以来,最最快乐的时光。

      又过了几天,法师终于来了。吴虑都担心法师再不来,爸爸能把自己憋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几天,既不吃也不喝,出来的时候快要没个人形。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腿,吴虑自嘲着,没有人形的又岂是爸爸一个人呢?

      爸爸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说要和法师单独谈话。

      不知道谈了什么,吴虑只知道女人和怪胎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

      吴虑不准备去管,只一如既往的去药园旁边画画。

      不过那天他运气很好,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娃娃头小孩。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法师和青年带着的一群小孩里,唯一的那个女孩。

      小女孩脏兮兮的似乎刚在外面打了滚似的,白色练功服皱皱巴巴的,裤脚还沾了好些泥巴。和法师生活在一起的小孩,一定不会是普通小孩。

      如果把这些事告诉她,也许她可以找法师来帮忙!

      吴虑的心狂跳,姐姐死后,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叫期盼的心情,他希望结束这一切,哪怕是要他付出代价也没有关系。

      他想找到姐姐的头,想带着姐姐的骨灰,离开这里。

      吴虑还没动作,娃娃头小女孩就自己靠过来了。那小女孩似乎对他穿着的裙子很感兴趣,但他不想让这个小女孩去触碰。这样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龌龊,不该让一个小孩看到。

      和小女孩玩耍的一下午,让他久违产生了快乐的情绪。

      吴虑有些高兴地想着,明天如果再见到她,一定要告诉她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让她求求法师,帮帮他还有姐姐。

      吴虑微笑着送走了因天色晚而着急回家的小孩。

      明天,明天快点到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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