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纸星星 ...
-
“不过…”少年收起笑容，垂着眼眸：“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懂。”
程霖轻咳几声，将悸动的心抚平：“但说无妨。”
少年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最初，我在海滩，暴风雨侵袭而来，雨滴穿透我的身体，而后狂风将我卷入漩涡。”
“醒来发现自己位于都市，经历车祸，离开现场…”他停顿片刻，下定决心继续道：“我似有所感，来到这幢居民楼前，认为在这里可以找到我生前的记忆。”
“我…”少年羞红着脸：“翻垃圾桶，想找到关于我的线索，结果空空如也。”
少年觑了对面人一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对方脸上平平淡淡的，丝毫没因为他翻过垃圾桶这事，露出半分嫌恶。
左胸的地方好像又开始运作，他不确定的抚上，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是错觉，少年怕程霖察觉出什么，连忙垂下眼睑。
“也许我有点洁癖，打开附近的水龙头，准备洗手时，冰冷的水流冲走污秽，同时疑问也接踵而至。为何能接触水龙头的水，雨滴却不可触及。”说完，少年抬眼看向认真聆听的程霖。
“这个确实很神奇，不过…”程霖抱着手臂，脚步后退，靠着身后的墙：“如果按照幽灵能触死物，反之亦然的规律来看，也不是不能解释。”
“第一点，水龙头的水是‘被控制的死物’，而雨是‘自然状态的活物’。”
看着少年满是疑惑的神情，他唇角微勾：“ 水龙头的水有明确的‘来源和终点’。来源是管道，终点是水槽。
“被人类设施约束、失去了自然流动性，属于‘被驯化的死物’。”
少年了然，他点头接着说：“所以雨是由天空自然形成、不受人为控制，带着大气循环的‘活性’。”
程霖露出赞赏的眼神：“聪明，可第二种情况，则不按照刚说的规律进行解释。”
“是吗？说来听听！”少年露出崇拜的表情。
程霖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张口解释第二种情况：“水龙头的水是持续、集中的水流，更像是‘有固定形态的水体’，所以幽灵能与之产生类似“实体接触”的互动。”
“而雨滴是分散、快速下落的小水珠，更像是‘离散的水颗粒’，幽灵穿过时，不会有明显的触碰感，就类同人穿过薄雾时，不会觉得碰到了雾一样。”
少年听完，只觉心头积压的迷雾豁然散开。。
他眼睛一亮，当即拱手作揖：“大神，小弟膜拜你！”
程大神很是受用，唇角的弧度快翘到眼角，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也就是随便分析分析，也不一定能猜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少年走到程霖跟前，手下意识抬到半空，指尖堪堪要触到对方衣袖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碰不到活物。
那点刚冒出的念头骤然落空，心里的滞涩与不适，似被什么东西堵着，愈发沉了。
眼看优美的眉形轻轻蹙起，程霖猜出少年的心情，他转移话题：“不过，你说经历时，提到了被狂风卷走。”
“我很好奇，幽灵为何会被风卷走？”他漫不经心把问题抛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落在少年身上，那眼神平平淡淡，倒像是随口一问。
少年放下伸至半空的手，回答道：“听我同类朋友的意思，大致是幽灵体重太轻，随风一吹，就能飘至空中。”
“原来是这样吗？”程霖轻笑出声：“感谢你的分享，让我有了新的灵感。”
程霖抬步走向客厅，回头看向还杵在原地的少年：“不走吗？”
方才还沉溺于那抹耀眼笑容里的少年，此刻回过神，脸颊微热，立刻跟上程霖的步伐。
程霖在自己卧室前站立，似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望向准备关门的少年。
他怔愣片刻，突兀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的认真：“你愿意成为我的素材先生吗？”
“什么？”少年不解，他不明白程霖说这句话的用意。
“我介绍自己时，说过自己的职业是作者。”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声音轻缓却清晰：“听你描述的经历，让我灵感乍现，所以……”
他点到为止，目光落在少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少年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轻声问：“那你会帮我找回记忆吗？”
“做我的素材先生的条件是帮你找回记忆是吗？”程霖望着少年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恳切，问道。
他点着头，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握紧：“是的。”
程霖听到想听的答案，心情大好：“我可以帮你，毕竟是素材的一部分，但我不敢保证能完全找到。”
少年沉默几秒，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如果……如果到最后什么都没找到，你的小说如何写下去？”
听见关心自己的话，程霖心中一暖，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这个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反正…我会帮你找记忆。”说完也没等少年回答，快速关上房门。
只留下少年还愣愣看着对面禁闭的大门，嘴里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说完，脑海涌现自己需要在这里搜索线索。
他悄无声息地荡到程霖的卧室门前。耳朵贴上门板，里面却静得像没人。
应该是上床睡觉了，少年来到客厅，落地窗帘正被微风吹起一角，阳光斜斜照射进来，使地面染上暖黄的光晕。
少年翻遍客厅里的所有地方，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泄气似的跌进沙发里，半透明的身子陷进柔软的坐垫，他望着天花板，止不住地叹气。
难道这里和自己生前无关？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明明那么清晰，宛若浸了水的棉絮堵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
“是错觉吗？”他喃喃自语，尾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不对，还有书房！
这个念头似一根突然绷紧的弦，在脑海里弹响。原本还泄气的身子，顿时被注入一丝微弱的电流。
他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飘在空中的身子带起一阵微风。
少年来到书房前，指尖触碰门把手，极轻的打开了门。
他钻进门缝，力道很轻地带上了门。
黑黢黢的房间，没有一丝灯光，连窗外的夕阳，都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他摸索着开关，很快摸到凸出的按钮，指腹轻轻往下一摁，暖白的光线瞬间涌满整个房间，驱散浓重黑暗。
所有物件的轮廓都清晰起来，连空气里浮动的细微尘埃都无所遁形。
他略过书架，无声来到书桌前，屈膝蹲下，指尖轻轻搭上柜门，他动作很轻。
柜门被拉开一道缝，借着顶上的灯光，能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个五角星形状的玻璃罐，罐身雕着细碎的星星纹路。
他伸手将罐子捧起，罐口被软木塞封得严实，里面塞满五颜六色的纸星星，被灯光照得泛着柔和的光泽。
少年的指尖在罐身上摩挲两下，才慢慢拔开软木塞。他从里面倒出一颗黄色的星星，捏在指间轻轻展开。
那是张被折得规规整整的彩纸，展开后，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五个字，笔画娟秀，却如冰凉刺骨的冰块，冰得他指尖一颤。
纸上写着：“安安，我爱你。”
少年瞪大眼眸，眼里蓄满泪水，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霎时淹没了他。
安安是谁？这是程霖写的吗？那星星是他叠的吗？这一罐星星是要送给这个安安吗？
他的心犹如被人按进装满青柠汁的杯子里，酸意瞬间漫过喉咙，搅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紧，连指尖都泛起一阵麻意，捏着彩纸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少年盯着纸上那五个字，指尖沿着折痕一点点将彩纸重新叠好，放入罐子里。
他捏着软木塞，慢慢塞回罐口，放回柜子，抬手合上。
“你在这里干嘛？”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