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烧烤局 ...
-
时间悄然滑入五月下旬，空气里开始弥漫起初夏的燥热，以及节日前特有的躁动。
五一劳动节的三天小长假即将到来。
办公室里，同事们讨论假期计划的声音明显多了起来。
有要回家探亲的，有计划短途旅行的，也有像谈让这样，暂时没什么安排，打算宅家休息或者加班的。
谈让手头那个P2P的深度稿已经完成了大部分，进入了最后的修改和润色阶段。
他计划利用假期前的时间把稿子最终定稿，这样假期就能彻底放松一下。
周四下午，他正在核对稿件中的一个数据，内线电话又响了。
他皱了皱眉，最近前台找他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谈记者，有位傅先生找。”
又是傅先生？谈让第一反应还是傅斯年，但随即想到可能是傅媛。
他走到前台，果然看到傅媛笑嘻嘻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像请柬的东西。
“谈让哥！又来打扰你啦！”傅媛蹦蹦跳跳地过来，把那个烫金的请柬塞到他手里，“呐，给你！”
谈让打开一看，是一张美术展的VIP预展邀请函，时间就在五一假期第二天，地点是一个颇负盛名的私人画廊。
“这是？”
“我导师参与策展的一个展，水平很高哦！我搞到了几张VIP票，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啦！”傅媛眼睛亮晶晶的，“预展人少，还能见到很多艺术家和收藏家呢！你一定要来！”
谈让对艺术展不算热衷，但看着傅媛充满期待的眼神，又想到上次她帮自己修键盘的人情，不太好直接拒绝。
“我假期可能……”
“别可能啦！”傅媛打断他，“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哥也去，你们可以一起！”
傅斯年也去？谈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也对艺术展感兴趣？”谈让觉得这不太符合傅斯年的性格。
“我逼他去的！”傅媛理直气壮地说，“他整天就知道工作和看书，太闷了！需要接受点艺术熏陶！谈让哥，你就当是去监督他，别让他半路跑了！”
谈让：“……” 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他看着手里的邀请函，又看了看一脸“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傅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我知道了。”
“耶！太好了！”傅媛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啦！假期见！”
送走傅媛，谈让拿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回到工位，心情有些微妙。
他把邀请函收进抽屉，准备继续工作。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傅斯年发来的微信。
【F：媛媛是不是去找你了？】
【R：嗯，刚走。给了我一张展的邀请函。】
【F：她非要拉着我去。给你添麻烦了。】
【R：没事，看看也行。】
【F：那天我去接你？】
【R：不用，我自己开车。】
【F：好。那展上见。】
对话结束。
谈让看着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傅斯年对他的拒绝似乎早已习惯，反应平淡。
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度，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下班回到家，谈让发现对门门口放着一个不小的纸箱，上面贴着快递单，收件人是傅斯年。
看样子是刚送到的。
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开门进了自己家。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他听到对门有开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傅斯年下班回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谈让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傅斯年站在外面。他打开门。
“有事？”
傅斯年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看起来是电子产品的盒子，表情有些无奈。
“媛媛寄来的。”他把盒子递给谈让，“说是送给我们的……假期礼物。”
我们？谈让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台最新款的、某品牌的口袋相机，一黑一银。
“她说……看展的时候可以用，记录生活。”傅斯年解释道，语气里带着点对妹妹这种先斩后奏行为的无力感。
谈让看着手里这台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相机，有点懵。傅媛这送礼物的风格……也太豪迈了吧？而且，为什么是“我们”？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谈让想把盒子递回去。
“她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的。”傅斯年没有接，“而且，她说这是感谢你之前照顾她，还有修键盘的谢礼。”
谈让：“……” 修个键盘用这么贵的谢礼？
他看着傅斯年，傅斯年也看着他，眼神里写着“我也拿她没办法”。
谈让叹了口气。傅家这对兄妹，真是……
他拿着相机盒子，感觉有点烫手。
“那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嗯。”傅斯年点了点头，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
关上门，谈让看着手里的两台相机，一台黑色，一台银色。
傅媛这是什么意思？让他们用同款？
他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
他把相机盒子放在茶几上，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假期前夕，似乎总是伴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此刻，对门的傅斯年，看着手机上傅媛发来的“哥！礼物收到了吧？是不是很贴心？好好把握机会哦！”的消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微光。
有个神助攻的妹妹，感觉似乎还不错。
五一假期第一天，谈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了公司，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那份关于P2P暴雷的深度调查稿彻底完成，发送到了主编邮箱。
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从公司出来，天色尚早。
初夏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连日的疲惫。
他正考虑着晚上是随便吃点还是叫外卖，蒋彻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哥！稿子搞定了没？搞定了出来嗨！我们在老牧家天台搞烧烤局，就等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说笑声，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牧谭湛和安黎的声音。
谈让本来想拒绝，他更喜欢安静的休息方式。
但完成工作的放松感，以及朋友们热情的邀请，让他改变了主意。
“地址发我。”
“得嘞！快点啊！肉都给你备好了！”
牧谭湛家在一个老式小区，顶楼带一个很大的天台。
谈让到的时候，天台上已经支起了烧烤架，炭火烧得正旺，烟雾缭绕，香气四溢。
蒋彻云正手忙脚乱地翻着鸡翅，牧谭湛在调酒，安黎和另外几个朋友在串蔬菜。
“让哥来了！快快快，接手！这鸡翅要糊了！”蒋彻云看到救星一样，把夹子塞到谈让手里。
谈让无奈地接过夹子，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食物。
他手法老道，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没一会儿，几串鸡翅和羊肉串就色泽金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可以啊让哥！深藏不露！”安黎笑着递给他一杯牧谭湛特调的莫吉托。
谈让接过喝了一口，冰凉清爽。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朋友们笑闹，远处是城市璀璨的夜景，心情是难得的放松。
“哎，让哥，你那个邻居，傅大医生，假期没约你出去玩玩？”蒋彻云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挤眉弄眼地问。
谈让动作一顿，面色如常：“他为什么要约我？”
“啧，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嘛？”蒋彻云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真的，我觉得傅斯年对你挺不一样的。你看啊，又是送吃的，又是一起遛狗，还陪你攀岩……这要是换个女的，我早觉得他是在追你了！”
旁边正在吃烤茄子的牧谭湛推了推眼镜，客观地补充了一句：“即使不是追，也绝对是超出普通朋友范畴的关心。”
安黎也点点头：“而且傅医生那人，看着就不像是会随便对别人好的类型。能让他在意，说明谈让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一般。”
谈让听着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拿着烤串的手微微收紧。
他没想到连蒋彻云他们都看得这么清楚。
他喝了口酒，语气平淡：“你们想多了。就是邻居，加上老同学，走动多了点而已。”
“得了吧！”蒋彻云不信，“我跟你还是老同学呢，你怎么不天天给我送吃的？而且，我听说傅斯年高中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他能对你这么‘邻居’，本身就说明问题！”
谈让沉默地翻动着烤架上的玉米，没有接话。
朋友们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入他本就泛起涟漪的心湖。
是啊，傅斯年对他的好，太过明显，也太过持之以恒。
让他无法再简单地用“邻居情谊”或“老同学关照”来自欺欺人。
可是，然后呢？
他该怎么做？
接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发展出超越友谊的关系。
拒绝？他似乎也并不讨厌傅斯年的靠近，甚至在某些时刻，会贪恋那份无声的温暖和默契。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行了行了，你们别瞎起哄了。”牧谭湛看出谈让的沉默，适时地打断了蒋彻云，“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让哥自己有数。”
蒋彻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对对对，吃肉吃肉！让哥，再给我来串腰子！”
烧烤局持续到深夜。
大家喝了不少酒，聊着工作、生活、以前的糗事，气氛热烈。
散场时，谈让叫了代驾。
坐在回家的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流光溢彩，酒意微醺，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连同今晚朋友们的话，一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蓝色的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关于相机和看展的对话。
他手指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发，关掉了手机。
车子停在清源苑楼下。他付了钱，下车。
夜风一吹，酒意散了些。
他走进单元楼，电梯缓缓上升。
到达12楼，电梯门打开。
他走出来，看到傅斯年家的门缝底下透出灯光，他还没睡。
他站在自家门口，拿着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谈让转过头，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想去敲开门，问个明白。
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问他是不是真的像蒋彻云他们说的那样。
可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为什么一直被傅斯年迁就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烧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