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
傍晚七点，酒店顶层的包间里，贺云榭正在陪傅峥参加酒局。
这是一笔大单，傅氏集团和云起科技前前后后谈了差不多半年。现下，两家公司的合作基本已经敲定，剩下的流程只需再走个过场，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
贺云榭打了个招呼，向洗手间走去。
他替傅峥挡了不少酒，好在这些年酒量也练出来了，意识依旧能保持清醒，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
他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水珠沿着那张清丽的面庞缓缓向下流去，勉强驱散了一丝疲惫。
贺云榭用纸巾擦干脸，重新戴上眼镜，抬头向镜子看去。
身为傅峥的特助，这些年他陪伴对方出席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场合，气质愈发内敛沉稳。
他本就长得极好，酒气将眼角熏出红意后，那张惯常清冷的面容竟逐渐沾上几分冷艳的味道。
贺云榭扶正领带，向洗手间外走去。
没想到有两个人正堵在走廊拐角处说话，话语间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李哥，听说贺特助在傅氏工作好几年了？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嘁，不然你以为他凭着什么留在傅总身边的？难道还真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工作能力？”
“……李哥，人家毕竟是特助，这么说不太好吧。”
“小杜啊，你太年轻，知道的少，我们这些老人心里可都明白……这贺云榭不过是傅家旁支用来巴结傅峥的工具，一点实权都没有，怕什么怕。”
李谦点了根烟，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语气笃定得如同亲历过贺云榭的几十年人生一般。
最后语气不屑地给出了结论：“要是我有他那么好的命，早就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了！”
没等他感慨完，面前突然掠过一道身影，烟雾散尽后那张脸庞慢慢变得清晰。
李谦吓得立刻直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贺……贺特助……”
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凉薄锐利，居高临下地看向李谦，贺云榭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这个人在饭局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看来李经理的野心不小。我会向张总说明这件事的，争取让云起科技为你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发展平台。”
李谦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就算再傻也听出来贺云榭是什么意思了。
“不……不要，贺特助，我向您道歉……”
贺云榭脚步未停，继续向包间走去。
这种事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多到心中早就生不起一丝波澜了。
二十岁那年他大学毕业进入傅氏，为傅峥工作了五年，起初贺云榭还没有练就现在的钢铁心脏。
那时的他也会迷茫，甚至会流露出脆弱，以至于在某次醉酒后向傅峥倾诉了委屈。
五年过去了，贺云榭仍认为那是他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傅峥的回答也依旧清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贺云榭，收起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我只在乎你能否做好工作，不关心你有什么烦恼。”
想到这，贺云榭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是由于酒意的蒸腾，他眼角红意更甚，可眼神还是清明的。
所以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于傅峥而言……他还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
酒局结束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贺云榭和傅峥坐在车里，车中氛围十分安静。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傅峥更是在忙着处理工作，贺云榭有些晕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忽然，傅峥开口道：“财务部已经安排好给你加薪的事了。”
他说了一个数字，几乎是贺云榭曾经薪水的二倍。
贺云榭愣了愣，轻声道：“谢谢傅总。”
傅峥合上电脑，面容重新隐进黑暗中，他气质冷硬，此刻却带着说不出的烦躁。
“有要求可以提，以后少拿辞职说事。”
贺云榭一哽，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算了，反正确实是他的问题，就算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是他对傅峥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会带来这一系列波折了。
在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傅峥的那一刻，贺云榭心底首先冒出的想法就是辞职，然后离傅峥越远越好。毕竟，谁都不想在一段无望的感情中消耗下去。
反正他只是一个助理，随时都可以被替代，傅峥大概也会允许他离开的。
可当贺云榭把辞职信交给傅峥的时候，傅峥脸上的表情却无比难看，目光竟有些骇人。
他言语冰冷地警告贺云榭：“找到一个合适的助理很难。如果你对薪资不满意可以加薪，希望你理智一点，不要再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贺云榭没懂，他只是想辞职，到底哪里无理了。
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傅峥生平第一次开口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而后派给他的工作越来越多，之前交接的项目也到了关键期，辞职的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贺云榭坐在车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束目光一直在隐秘地打量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表情。
察觉到贺云榭的不对劲后，傅峥默默攥紧了拳头，心里那股事情即将失控的预感越发强烈。
贺云榭已经在他身边工作五年了，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辞职？离开傅氏集团，还有谁会为他提供这么好的工作岗位？
傅峥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贺云榭这个用的顺手的助理，所以他不允许事情出现一分一毫的变数。
贺云榭，绝不可以离开他。
-
两人都住在御景苑，甚至是同一栋楼的上下层，不过两间房子都是傅峥的，贺云榭只是为了顺利配合傅峥工作所以获得了房子的暂住权。
他回到家，跌跌撞撞地把自己摔进沙发，蜷缩在角落里，用力捂着阵阵绞痛的胃。
其实他很久都没有因为喝酒犯过胃病了，大抵是今晚的情绪太过芜杂，才会让胃也跟着他一起难捱。
贺云榭静静躺在沙发上，他摘掉眼镜，终于卸掉白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外壳，月光顺着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竟映照出一丝孤单的脆弱。
贺云榭闭上眼睛，内心流露出一股浓烈的厌倦。既是厌倦这种生活，也是厌倦自己。
忽然，手机响起了一道消息提示音。可他一点都不想动。
紧接着，是第二道和第三道。
贺云榭认命地坐了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是傅峥发来的。
【加急文件，麻烦你快点处理一下发给我】
贺云榭无语地撇了撇嘴。
他头一次生出逆反心理，想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拜托傅总另请高明。
可一想到这样会和傅峥有更多的交流，贺云榭心里涌出一丝微妙的不适，最终，他只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
“傅总，这是项目的最终策划书。”
宽阔明亮的顶层办公室里，贺云榭将策划书放在傅峥旁边的桌面上，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下摆勾勒出一把细窄的腰肢，整个人的身形极其漂亮。
只是他的气色似乎不太好，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嘴唇也少了几分血色。
傅峥拿起策划书，眼神在贺云榭的脸上短暂停留过一瞬，随即顿住。
“你身体不舒服？”他问。
贺云榭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昨晚胃病犯了而已。”
傅峥翻开策划书，几秒后又反手合上。无论他怎样凝神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进不了脑子，他反复思考着贺云榭的话，猛然想起昨晚他让贺云榭处理了一份加急文件。
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和他说？
他又不是不通人性的老板，难不成还会强迫贺云榭工作吗。
思及此，傅峥语调冰冷：“我没有压榨下属的爱好，以后没办法工作时可以直说。”
贺云榭整理文件的动作顿了顿，眸光微动，心中浮出一抹苦笑。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傅峥是个压榨下属的恶棍老板，这样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讨厌傅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旧会时不时地被对方流露出的关心所打动。
童年的经历让他太过于珍重感情，于是别人对他一分好，他恨不得用十倍去偿还。傅峥对他的好，身体的本能迫使他一辈子都铭记在心间。
“多谢傅总好意，这是我身为助理的本职工作，做好工作是我的职责所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傅峥抬起头，目睹贺云榭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贺云榭之前有这么瘦吗？那把腰都快不盈一握了。
他好像意识到了一丝不寻常，随即而来的是更加难耐的烦躁。
突然，他侧头向门口看去，那是贺云榭身影最后消失的地方。
傅峥紧紧抓住心底那抹稍纵即逝的怔然。
为什么……他觉得贺云榭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午休时贺云榭在办公室短暂地补了个觉，终于养回了点精气神，他去楼下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路上很多员工都向他打招呼。
“贺助，下午好！”
“贺助，这身衣服真衬您，您整个人又好看出一个新高度！”
“贺助，能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份报表吗？”
等贺云榭一一回应完，手中的咖啡已经散去了热意。公司里的这些人都格外喜欢他，每次下楼他都会被缠上许久。
“和云起科技的合作马上就能敲定了，大家再加把劲，一会我请客吃下午茶。”
“好诶，贺助人美心善！”
在一片天花乱坠的夸赞声中，贺云榭被簇拥在最中间，他无奈微笑着，殊不知这场景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傅峥的眼里。
傅氏集团建筑结构特殊，站在东边的连廊里恰好可以顺着落地窗将此处尽收眼底，不过那片连廊很少有人踏足，谁都没想到傅峥今日竟会路过那。
“哎哟，你这特助可真受欢迎，能这么招人喜欢……看来人格魅力很强啊。”程遇泽双手插兜，饶有兴致地点评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傅峥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幽深。
“差点忘了，你这位特助的来头也不小，”程遇泽不知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这些年来圈子里的风言风语可不少，而且大多数都……你得好好对人家，万一哪天人家受不了从傅氏跑了，你就等着哭去吧。”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动了傅峥，他面色极其不善地瞥了程遇泽一眼，二人从连廊走回电梯，一路气氛都很严肃。
正当程遇泽以为已经揭过这茬时，傅峥缓缓开口。
语气十分笃定：“不会的，贺云榭他离不开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