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傀儡术 ...
-
湖边气氛诡谲。
明世因还在对着湖面那点可疑的涟漪大呼小叫，试图吸引他“道侣”的注意。
村民们远远站着，既害怕又期盼，灯火在风中摇曳。
而老柳树下，顾屿和谢灵宇之间的空气却近乎凝滞。
顾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在谢灵宇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方才那瞬间的错位与惊骇仍在他脑中轰鸣，但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疑虑压回心底最深处。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他的安全。
“此地危险。”
顾屿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未完全褪去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你不该来。”
谢灵宇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但依旧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我是听衙门的朋友说这里有事，想来瞧瞧。或许能帮上点忙？”他说着，目光又忍不住飘向那黑沉沉的湖面，带着学者般的专注，“连续数月，新娘溺亡，尸身缠满水草……这很不寻常，不像是普通溺毙或者……水鬼索命那么简单。”
他微微蹙起眉，陷入自己的思绪，甚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顾屿几乎在他抬脚的瞬间，手臂便抬起了半分，似乎想拦，又硬生生止住。
他下颌线绷得极紧，看着谢灵宇那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求知欲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打晕带走？显然不行。
放任他探查？更不可能。
“跟紧我。”
最终，顾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冷硬。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与谢灵宇并肩而立，玄色的衣袖无意间擦过谢灵宇青色的衣角，一种保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他的目光不再离开谢灵宇，同时眼角的余光和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极致，警惕着湖面以及周围任何一丝异动。
谢灵宇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过于冷硬紧绷的气息。
他侧过头，看了看顾屿线条冷硬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公子……你好像很紧张？”
顾屿：“……”
另一边，容丞终于被明世因吵得烦了，淡淡瞥了一眼湖心那早已平复的涟漪。“安静。”
明世因撇撇嘴，但总算暂时消停。他的目光滴溜溜一转，也落在了不远处的顾屿和谢灵宇身上，尤其是看到顾屿那副如临大敌却又硬邦邦守在旁边的样子，顿时又来了精神。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容丞，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喂，道侣，你看那冰块脸！啧啧，护得可真紧啊！你说他是不是……”
他挤眉弄眼，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容丞并未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他的视线在顾屿、谢灵宇以及那平静得过分的湖面之间扫过，眸色渐深。
空气中的水腥气里，似乎混入了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
就在这时，那一直缩在容丞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极压抑的抽泣，指着湖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央，无声无息地，开始冒起细密的气泡。紧接着，一股浓密的、黑绿色的水草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水下缓缓蔓延上来，在水面扭曲、缠绕，散发出浓郁的腐殖质腥气。
而在那纠缠的水草中央，隐约可见一抹刺目的红色——像是嫁衣的一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明世因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
顾屿下意识地将谢灵宇往自己身后更挡了挡。
容丞上前一步，将那名吓傻的小姑娘完全护在身后，月白的衣袍无风自动。
那水草越聚越多，那抹红色也越来越清晰。
突然，哗啦一声水响！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猛地从水下被托了起来，长发覆面，四肢无力地垂着，周身缠满了湿漉漉的黑绿色水草，正直挺挺地、面向着岸边的众人！
冰冷的死气，混合着浓郁的水腥和怨念，扑面而来。
那缠满水草的嫁衣尸体浮出水面的瞬间，死寂的压抑笼罩了整个湖边。
村民们发出惊恐的抽气声，连连后退，灯笼掉在地上也无人去捡。
明世因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非但没像常人那样后退，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吸引，猛地朝前蹿了出去！
红衣在阴冷的风里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几步就冲到了湖边最前沿，距离那浮尸仅丈许距离。
“喂！你干什么！”
顾屿厉声喝道，下意识想阻止这冒失的举动。
谢灵宇也吓得轻呼一声，抓住了顾屿的衣袖。
容丞眉头紧锁，却没有立刻出手阻拦，只是目光锐利地跟着明世因。
明世因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
他微微眯起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紧紧盯着那具被水草缠绕、不断滴着水的尸体。
浓郁的腐臭和阴气扑面而来，他却像是嗅不到，反而又往前凑了近半步，几乎踩进水里。
“不对……”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看得极其专注，视线如同刀子般刮过那些湿滑黏腻的水草，掠过嫁衣的纹理，最后定格在那覆面的长发和僵直的肢体上。
苗疆蛊师常年与毒虫瘴气、乃至更诡异的东西打交道，对生死和异常气息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这尸体散发出的死气很浓，但……太“新”了，像是刚刚被制造出来的。
还有那些水草，缠绕的方式看似杂乱，细看却隐隐透着某种……刻意。
而且，他感觉不到那种积年水鬼该有的、沉郁粘稠的怨念。这阴气，浮得很，像是……一层披上去的皮。
“啧，”明世因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湖边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直起身，转过头，冲着容丞和顾屿的方向，扬声道：
“装神弄鬼！”
他抬手，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枚细小如牛毛、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光泽的细针。
“看小爷我把你这层皮扒下来！”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那枚幽蓝细针无声无息地破空射出，并非射向那具“尸体”，而是精准地没入了尸体下方一团格外浓密、正在缓缓蠕动的水草之中！
“噗！”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扎破气囊的声响。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具“新娘”尸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覆面的长发下发出一种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嘶嘶声。
缠绕它的水草疯狂扭动，仿佛活物般向内收紧，又猛地炸开！
浓黑的、带着恶臭的黏液从水草炸开处喷溅而出。
与此同时，湖面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更多的、同样的“新娘”身影接二连三地从水下浮起，每一个都缠满水草，散发着相同的死气和阴冷，直挺挺地朝着岸边围拢过来！
密密麻麻，竟有十数具之多！
“啊！”村民们发出尖叫，彻底崩溃，四散逃窜。
顾屿瞬间将谢灵宇完全护在身后，玄色衣袖翻飞，格开飞溅而来的恶臭黏液，眼神冰冷如铁。
容丞袖袍一拂，一道清光将吓瘫的小姑娘罩住，阻隔了污秽。他看向湖面那骤然增多的“尸体”，眸中寒光乍现。
明世因一击得手，迅速后撤，避开喷溅的黏液，落在容丞身侧，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戳破骗局后的兴奋和狠厉：
“看见没？根本不是什么水鬼新娘！是有人在搞鬼！用这些玩意儿吸食活人精气怨念养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傀儡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