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云逆幽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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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谛宗，熟悉的云雾缭绕，仙鹤清唳，却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同的意味。
明世因不再是那个失忆后懵懂依赖的徒弟，记忆的回归让他变回了那个狡猾不羁的“绯刃”，却又无法抹去对容丞已然滋生的、复杂难言的情感。
容丞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但机缘石前的自省、梦境试炼中的触动，以及那个第二人格临终的嘱托，都让他无法再以纯粹的师徒之心对待明世因。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表面仍是师尊与弟子，但一个眼神，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暗流汹涌。
这日，容丞召明世因至书房考校功法。
明世因嘴上应着，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他规规矩矩地演练完一套剑诀，收势而立，偷眼去瞧容丞。
容丞端坐案后，目光清冷，指出几处灵力运转的滞涩之处。
明世因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凑近几步，几乎要贴上案几，笑嘻嘻地问：“师尊，那云台仙辩的‘缘法阁’，您后来……真没去试试？”
他问得大胆，眼神却紧紧锁住容丞，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容丞抬眸，对上他那双充满试探和狡黠的眼睛，神色未变，只淡淡道：“虚无缥缈之说，何须印证。”
“哦？”
明世因拖长了语调，身体又往前倾了倾，气息几乎拂到容丞面上，“那师尊觉得……什么才不虚无缥缈？”
书房内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暧昧。
容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副故作轻松实则紧张的模样，忽然想起天梯之巅那个浑身是伤却嚣张扬起的笑容。
他沉默片刻，并未后退，反而迎着明世因的目光，缓缓开口：
“眼前所见，方为真实。”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明世因心湖，激起千层浪。眼前所见？是指他明世因吗？
他还想再逼问，容丞却已移开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玉简：“功法尚有不足，去静思崖面壁三日，凝练心神。”
又是面壁！
明世因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这家伙，就会用这招！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恶声恶气地道：“面壁就面壁！不过师尊，您要是哪天改了主意，觉得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挺有意思，可得第一个告诉我！”
说完，不等容丞反应，一溜烟跑了。
容丞看着他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简边缘。
眼前所见，方为真实……这孽徒，怕是听不懂其中的深意。
三日后，明世因从静思崖回来，安分了没几个时辰，又故态复萌。
这次，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坛据说是九幽秘制的“醉仙酿”，拍开了泥封，抱着酒坛就闯进了容丞的寝殿。
“师尊！独酌无趣，弟子陪您喝一杯！”
他脸颊微红，眼神亮得惊人，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容丞正在打坐，被他扰了清净，蹙眉看去，只见明世因抱着酒坛，步伐有些虚浮，却固执地走到他面前，将酒坛往他跟前一递。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异香弥漫开来。
“胡闹。”
容丞声音微冷。
“没胡闹！”明世因借着酒劲，胆子大了十倍，他凑到容丞面前，几乎鼻尖相抵，带着酒气的呼吸灼热，“容丞……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他终于不再叫“师尊”，直呼其名，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容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期待，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
他想起了那个偷吻，想起了第二人格的嘱托，想起了机缘石前自己的决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酒香氤氲，气氛胶着。
良久，容丞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酒坛，而是轻轻拂开了明世因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怎么看？”
容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明世因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磁性。
“一个麻烦不断，却让本座……无法放手的存在。”
明世因瞳孔骤缩，抱着酒坛的手一松，酒坛眼看就要坠落。
容丞指尖微动，一股柔和的灵力托住了酒坛，将其稳稳放在一旁。
而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明世因的脸。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容丞问。
明世因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他，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猛地抓住容丞还未收回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攥紧。
“你……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沙哑，带着颤音。
容丞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轻轻拉近，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明世因的额头，气息交融。
“明世因，”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郑重。
“本座之言，从无虚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明世因再也按捺不住，仰头便吻了上去。
不再是幻境中的绝望，不再是夜里的偷吻，而是一个带着酒气、莽撞却无比真实的吻，充满了确认的意味。
容丞微微一怔，随即闭上眼，纵容了这个逾越的举动，甚至……给予了回应。
那层薄纱，在这一刻，被酒气和勇气，彻底捅破。
九幽之地，暗弩总部，幽暗的冥石光芒永恒地笼罩着错综复杂的石窟。
与顺谛宗那的炽烈不同，这里的暧昧如同地底暗流，沉默而执拗地涌动。
谢灵宇坐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分析室内，面前摊开着一卷关于幽冥裂隙能量波动的阵图。
自那日旧藏室心意隐约相通后，他与顾屿之间，便陷入了一种更深的静默。指令依旧简洁，交接依旧刻板，但偶尔交汇的目光，却仿佛带着无形的丝线，一触即分，却牵动心神。
今夜，顾屿召他至指挥使专用的冥想室。
这间石室比别处更空荡，只在中央设有一个简单的蒲团，四壁镶嵌的冥石光芒也更为幽深，用于平复心绪、锤炼神识。
谢灵宇踏入时，顾屿正背对着他，立于一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前。
石壁上并非倒影，而是流动着暗弩各据点传来的、细微的能量流光，如同九幽的脉搏。
“指挥官大人。”
谢灵宇躬身行礼。
顾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指向石壁上一处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涟漪：“此处，毗邻黑水泽的‘无声涧’，近三日波动异常，较往常频繁了百分之七。你如何看？”
谢灵宇凝神望去，迅速在脑中调出无声涧的地形与阵法数据。
他上前几步，站在顾屿身侧稍后的位置，专注地分析着：“无声涧地势低洼，易聚阴煞，但自有天然阵法疏导。此等波动……不似外侵，倒像是内部淤积，或……有异物孕育。”
他的声音清晰平和，带着技术者特有的冷静。
分析完毕，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顾屿，等待指示。
却恰好撞上顾屿也正侧头看他。
冥石幽光下，顾屿的侧脸轮廓显得比平日更加冷硬，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却清晰地映着石壁流转的微光，以及……谢灵宇自己的身影。
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那略显怔忪的表情。
空气仿佛凝滞。
石壁上能量流光的细微嘶嘶声，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谢灵宇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想移开视线，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他看到顾屿的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顾屿做出了一个让谢灵宇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石壁，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过谢灵宇的唇角。
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点刚才查阅卷宗时不小心蹭上的朱砂印泥。
指尖冰凉，触感却如同烙铁，烫得谢灵宇浑身一颤。
“沾到了。”
顾屿的声音低沉沙哑。
他的目光依旧锁着谢灵宇，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审视与冰冷，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的专注。
这个动作，这个眼神，彻底击溃了谢灵宇所有的防线。
他脑中一片空白。
一股巨大的、压抑已久的情感洪流冲垮了堤坝。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踮起脚尖，仰头吻上了顾屿微凉的薄唇。
触感冰冷，却带着一种足以焚尽一切的决绝。
顾屿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谢灵宇轻微的颤抖，能感受到这个吻里蕴含的、孤注一掷的勇气与清晰无比的爱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下一刻，谢灵宇感觉到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揽住了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颈，不容置疑地加深了这个吻。
顾屿的回应带着一种压抑百年的、近乎凶猛的掠夺性，不再是冰冷的指挥官，而是一个有着真实温度和欲望的男人。
冥石幽光无声流淌，映照着石壁前紧密相拥的身影。冰冷的石室内，温度悄然攀升。
所有的规则、身份、顾虑，在这一吻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顾屿才缓缓松开他，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紊乱。
谢灵宇脸颊绯红，眼睫轻颤，几乎不敢抬头。
顾屿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深处冰霜尽融，化作一片深沉的暗海。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谢灵宇微肿的嘴唇，声音低得如同叹息：
“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谢灵宇抬眼，望进那片不再冰冷的暗海，轻声却坚定地回应：“属下……甘愿受罚。”
顾屿凝视他片刻，最终，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罚你……此生留在我身边，不得擅离。”
薄纱，在这幽暗冥石之下，以一种更沉默、却同样深刻的方式，彻底捅破。
九幽的阴影里，悄然绽放出一朵不为外人所知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云逆幽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