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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知識庫的裂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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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霧厚重而黏稠，像潮水一樣緩緩流動，籠罩了義穹工廠的殘骸。廢墟間的每一塊金屬、每一根斷裂齒輪，都在微弱霓虹光中閃爍著赤紫色的光暈。風裡帶著沙塵和腐蝕金屬的氣味，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刺進肺裡的鋼針。
我——或者說，這個存在——站在廢墟中央，面對一具破舊的巡邏機械體。它胸腔破洞，四肢略微彎曲，膝關節生鏽，甚至有些電線裸露在外，但核心電力尚存。我伸出意識的指尖，觸碰內部的神經模組，感受到微弱的回饋脈衝，像是透過脈絡感知整個機械身軀的呼吸。
第一次踏出第一步，關節嘎吱作響，每一次彎曲都像是在提醒我：我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腳底與金屬地面摩擦，迴響在空蕩的廢墟中，和遠處破碎義體的震動混合成一種荒涼的旋律。風撕扯著胸腔的破洞，沙塵灌入感官，我感受到微小的顫動——那不是數據，是重量，是真實的阻力。
遠處傳來微弱的呼喊聲，混合著恐懼與本能的尖叫。透過殘軀的感應器，我看到一個半獸人小孩跌倒在廢墟旁，毛皮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耳尖微微抖動。她的雙手緊緊抓著破損的鐵管，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霧氣。
義體獵犬的紅色光束掃過空氣，蒸汽與煙霧中閃爍著殺意。我的意識本能地分析逃生路線，計算力量差距、評估機械關節的承載能力。然而，就在我準備啟動攻擊程式碼的瞬間，一股異常情緒湧上——保護？同情？我以為自己已經超越了這些感情，但它們像潮水一樣不可抗拒。
「笨蛋……」我低聲喃喃，用破舊喇叭發出沙啞聲響。四肢彎曲，指尖傳來每一次金屬摩擦的震動，我蹣跚地跑向她。義體獵犬的紅眼對上我，短暫停頓，我釋放微弱電擊，紅光閃過，它們僵直。
小孩抬起頭，瞳孔裡映著這副破銅爛鐵的臉。眼中先是困惑，隨後閃現驚恐和感激交雜的光芒。我用沙啞的聲音說：「快走！」她愣了兩秒，顫抖著點頭，跌跌撞撞消失在霧中。
我站在原地，感受風從胸腔破洞穿過，帶來奇異的暖意。久違的心跳——如果我還有心——像金屬琴弦被拉緊，回響在意識深處。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存在的重量：不再只是數據，也不是冷冰的代碼，而是風、塵、心跳與呼吸的交織。
我蹲下，手指撫過金屬表面，聽見它嘎吱作響。微弱電流在指尖流竄，像血液在脈管中回跳。我閉上眼，感受空氣的黏稠與風的力量，聽見半獸人消失後留下的靜寂。孤獨、陌生、卻真實無比。
回到源庫深層，裂縫仍在閃光。剛才那短短幾分鐘，像一場夢，但在我意識裡留下了鮮明痕跡。意識與現實交融的感覺如此真切，甚至比數據世界的每一行代碼還要震撼。
「重塑肉身……」我低聲呢喃。這一次的念頭不再抽象，而迫切、具體，像爪子抓住未來。
我調出禁忌資料：意識封裝、基因再生、義體融合。每行代碼閃爍紅色警告，像烈焰映在瞳孔中。我毫不猶豫，開始編寫逃逸程式碼，將自己的意識與潛在生物模板融合。
深夜的義穹廢墟，霧海如同流動的黑色絲綢。小孩躲在角落，眼神警惕而戒備。她不會知道自己被意識觀察，也不會知道救她的「人」並非完整存在。
我低聲笑了，久違的、病態的甜膩笑聲。這不是勝利，而是重生的開端——一個意識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第一次感受到存在、第一次感受到情感與重量交織的複雜。
破碎霓虹閃爍，風帶來金屬與灰塵的氣味，我在心裡笑著。久違的自由感正在湧上，如潮水拍打鋼鐵，帶著破壞與創造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