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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奉陪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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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凛舟没拦着楚皓，甚至酒杯离手后，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静观其变。
“我们敬的是萧老板……”
“不论今日各位对萧先生有多少诚意，我双倍奉陪到底，今夜，大家务必尽兴。”说罢，楚皓不假思索，一饮而尽，烈酒闯入稚嫩的咽喉，留下的痕迹是一种席卷而来的辛辣，一路而下，燃烧了大半个胸膛。
杜慕行神色复杂地盯着萧凛舟，终究摇了摇头，他如今是看不懂了，不过……
他本就是个肤浅的人，深沉这个词，是萧凛舟的专属，不适合他。
所以，杜慕行摇晃着红酒杯，拿出了他的老本行，纨绔子弟的交际路数，他这个孟浪子当然如数家珍，不多时，他便与三五个同龄模样的人聚成一团，恨不得立时就要称兄道弟，开祠堂上香，同拜关二爷，义结金兰。
生意场上，如萧凛舟一般运筹帷幄的不多，似何三爷一样各怀鬼胎的不少，便是喻青城那种洁身自好的偶有几个，更加常见的配置，当属杜慕行此时刚认识的好朋友们。
无知，挥霍，追求刺激，又好名声的公子爷们。
“萧先生，久仰。”喻青城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目光却始终在楚皓的身上，眼见这人已经有几分酒意，意志却还在坚守着最后几分清明。
“喻先生，我敬您。”楚皓又满上一杯，酒水刚要碰唇。
喻青城却风趣而笑，“不忙，都说先敬罗衫再敬人，早拜沙弥再礼佛，今儿是个好日子，喻某斗胆，也附庸风雅，反其道而行之。这一杯，喻某敬青年才俊，可不敬萧先生。萧先生海量，不会介怀吧……”
“什么好意头的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若不允，明日的头版头条，岂不是要说整整一版面的闲话。”萧凛舟颔首，喻青城的话，他是受用的，看似是抬举楚皓，可说到底，给的还是他的脸面。
“既然敬的不是萧先生，楚秘书也可以在老板眼前偷个懒，少喝一杯是一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必浪费在我这种酒局里最煞风景的人身上。”喻青城不胜酒力，又不常出席这种场面，颇有一杯倒的潜质，有些上脸，接着几分酒劲儿，给了楚皓一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何三爷那一伙人。
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老江湖，老油条，更是老酒鬼。
萧凛舟稳坐中军帐，远眺是杜慕行的长袖善舞，年轻人的谈资无非那么几个，而有萧凛舟与何三爷这样的人物在场，事业必定是没什么好说道的，又赶上夜幕降临，顺其自然的，话题也就往风月和云雨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
眼前更是一团簇拥，楚皓的手臂不知托着沉重的酒杯举起多少次。落下，斟满，再举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楚皓挡在萧凛舟的身前，来者不拒。
他的酒量只能说一般，至少没有好到喝倒众人而岿然不动的地步。楚皓不清楚眼前敬酒的这些人，有多少真情，藏多少假意，他只知道，不能后退。
他的后面，坐着萧凛舟。
酒醉人，人更醉，一场酩酊，是楚皓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疯狂。
楚皓喝得不管不顾，没有在意，他身后有一道目光，从未离开。
萧凛舟一言不发，心安理得，他记着，也不知是谁说来着，不怎么会喝酒。
这要是会喝还了得？
知情的，道他图新鲜，好男风，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儿高薪急聘酒蒙子。
何三爷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早就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左右的狗腿子们也八九不离十，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安保人员专车专送，很快，喧嚣转为静谧。
“凛舟，你这副心肠，可不是一般的硬。”杜慕行不知什么时候从那一众子弟们莺莺燕燕的八卦史中，侥幸逃脱，顺手轻拍趴在萧凛舟腿边的楚皓，纹丝未动，好笑道，“这小子，酒量下乘，酒品上佳，醉了也不闹人，自己找个地界就睡上了。
萧凛舟的腿没有多余的动作，任由楚皓半只胳膊扒拉几下，“怎么，我的人，我还没说个不字，杜少爷倒是心疼上了？”
“不是，您这话说的，倒好像我贪什么图什么一样。萧凛舟，萧先生，你兄弟我早就名草有主了，呸，这叫什么话，是名草早就认我为主了……”杜慕行对萧凛舟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表示强烈谴责，严正抗议。
结果，强烈到一半，抗议到一半，萧凛舟一个抬眸，杜慕行识相地收起一身玩闹的架势，乖乖站好，末了，还扯了一把领带，为它的前辈落入萧凛舟的手中，沉痛默哀。
他的领带，再捎上他自己，到了萧凛舟的面前，只剩下服帖。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降头，找个道士做场法事管用不，杜慕行盘算了一下，还是算了，太费钱，就这么着吧，横竖……活着不是问题……
萧凛舟见惯了杜慕行的切换自如，见怪不怪，从怀中掏出个银灰色的打火机，泛着白光，扔到杜慕行的手里，笑骂一句，“在我这儿还装什么，打量我没见过你多荒唐的日子？”
杜慕行双手一捧，打火机正好落入掌心，他怎样潇洒，萧凛舟基本不会插手，只一点，向来拘着他。
“这烟，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戒不了，我也不搞一刀切的把戏，多长时间抽一次，一次几根，我来定。”萧凛舟没有半分让人讨价还价的意思，“有意见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和我比？”萧凛舟就像开了天眼，将杜慕行的腹诽猜了个七七八八，“我是场面上脱不开身，好歹摆个姿态，你倒好，抽起来没个界限，你有几条命。”
“萧凛舟，我说不过你。”杜慕行没了脾气，论理，萧凛舟说的是正经道理，论情，萧凛舟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他杜慕行，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廖组长那边，是你的手段？”
萧凛舟松了松酸麻的左腿，低头一看，楚皓踏踏实实地翻了个身，爬墙草似的，缠着不松手，“你高看我了，不过是消息来源比喻青城更近一步罢了。”
“难说，我还就真不信，这世上有你萧凛舟办不成的事。”这些年，风风雨雨，杜慕行没在怕的，因为他知道，无论走到哪一步，只要有萧凛舟在，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不成熟的念头，在经年的验证中，逐渐成为杜慕行的人生信仰。
萧凛舟没有回答，只是瞧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或者，更严谨一些，是那盘近乎五马分尸的酸辣柠檬鱼。
谁知道呢。
如果有可能，萧凛舟倒是愿意相信杜慕行的金口玉言。
“说点眼前的事儿吧，当初我把他送你这儿，要说善心，不瞒你，我没那份闲心思。”杜慕行能和萧凛舟风雨同舟，共事多年，最大的依仗不是他有多大的从龙之功，而是无论大事小情，他从不瞒萧凛舟。
这一点，堪称二人之间不见明文的默契。
“可我看你这意思，不像是单纯的各取所需。”杜慕行想了想，又索性放弃了斟酌字词，他堂堂一个杜律，在萧凛舟的面前，竟然屡次笨嘴拙舌败下阵来，“凛舟，你是动了真心思，不是利用，不是挡箭牌，是当真要栽培他？你不是……”
话到嘴边，杜慕行戛然而止，他不是有意要戳萧凛舟的往事。
萧凛舟知道他没有旁的心思，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我不会拿他当任何人的影子，我栽培谁，凭的是判断，不是冲动。你这话既不尊重他，也小觑了我。慕行，没有第二次，你明白我的意思。”
杜慕行自知失言，不过也没有打算说个对不起什么的，萧凛舟只看行动，不信虚言，“你既看中他，今儿个还要他遭这个罪。萧先生，在T市，您老人家铁了心不肯吃的酒，哪个敢敬，哪个能敬，哪个敬得成？”
“慕行，你什么年岁，我什么年岁。”萧凛舟好笑地瞧着杜慕行，“叫我老人家？论起来，我十八岁回萧氏，逼老爷子退位让贤，二十三岁独创寅兴，十几年如履薄冰，你呢，比起我来，也不遑多让。只这一桌的斤两，是你没喝过，还是我没喝过。怎么，单就他金贵，喝不得？”
杜慕行哑口无言。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逻辑确实是这么个逻辑，但同样的话从萧凛舟这张看不出人性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人有一种要上街游行，打到列强，争取主权的历史责任感。
“刚出虎窝，又入狼穴。”杜慕行的八个字，是送给人事不省的楚皓的判词。
“我不养闲人，他既愿意做这笔交易，日后无论是寅兴，还是萧家，总绕不开一番风言风语，我付的价钱足够，所以，他没什么可委屈的。“萧凛舟伸手拿过楚皓尚未喝完的半杯酒，继续道：“不过，不论怎么说，他这个人是为我做事，我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好在他是个上进的，那我也不介意教他，狼是怎样狩猎的。”
“你的意思是……”
“他哥的债务，三天之内，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说罢，萧凛舟赫然起身，大手一挥，杯中的酒水尽数泼在半梦半醒的楚皓脸上，“还要赖在这儿什么时候，等着我请呢，走了。”
有的人真是背地里一套，当着人表面又是一套，杜慕行直接在内心疯狂输入六六六，萧凛舟并非不知道温柔这两个字怎么写，他是根本就没有要写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