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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听萧先生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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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皓一夜宿醉,思绪如飞蛾一般扑向不知何方的烛火,他甚至已经没有抬起眼皮的意愿,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客房,楚皓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凭借这种不怎么靠谱的物理方式,按图索骥,恢复本就稀薄而脆弱的记忆。
“萧先生临走前说过,他下午两点在鹰空等你,在此之前,您可以好好歇息。”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看穿着打扮似乎是在替萧凛舟打理这处清净的住所,她不算自来熟的性子,却也愿意与楚皓多聊几句,“萧先生上一次带过来的人,还是杜少爷。”
楚皓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喝了假酒,怎么最近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这是什么地方,鹰空又是做什么的,这又和杜慕行有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楚皓十分确信一点,酒不会有问题,萧凛舟应该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种自欺欺人的结论是否经得起推敲。
女人像是看出了楚皓的疑惑,温和地解释,“这里是清园,萧先生的母亲留下来的,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每个月都会抽时间过来,小住几日。”
原来如此,楚皓似懂非懂,却有些明白,以萧凛舟的性子,怎么会搞出如此素雅,如此淡泊的氛围。
楚皓顺着视线看去,墙面的正中挂着一幅字,装裱精致,十分高档,他不懂书法,只能囫囵吞枣看个热闹,行草磅礴不失章法,笔力劲道,一气呵成。
一行四字,却正是海晏河清。
“这是他写的?”楚皓未曾多想,顺口问道。
女人微怔,这才意识到楚皓口中的他,是在说萧凛舟,于是点点头,“萧先生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也很有学问,生前身后的夙愿,应是如此一词了。”
这倒多少让楚皓有些意外,以他的揣度,萧凛舟这样人家的题词,无论如何也该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之流才是,肃杀,决绝,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平和。
“所以,这算是清园的典故么。”楚皓喃喃自语,又像是刚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似的,缅腆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这么久,还没有问您,怎么称呼……”
“我原是陪在萧先生母亲身边的,年头久了,他念着情分,便叫我蓉姨,不介意的话……”
“蓉姨。”楚皓从善如流,他终于遇见一位有些烟火气的好人,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心生怨怼,这样的交流,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十分珍惜,“昨夜醉得太过,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想去一去身上的酒气……”
他总不能衣衫不整,一副醉汉模样,出现在萧凛舟的面前。
蓉姨很是热情,看得出来,她是欢迎楚皓到来的,忙不迭地准备着,“那你先等一等,我去换一套沐浴的用品,不过……萧先生的衣服,应该是不大合你的身的,这样,你先挑一套家居服应付着,下午出去穿的,萧先生会派人送过来。”
“那……麻烦您了,蓉姨。”楚皓没有推脱,一脸乖巧模样,哄得蓉姨很是开心,待人出去,他这才又把目光定在那幅字上,面有疑惑。
他不懂字画,但是,楚皓皱眉,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萧凛舟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甚至搞不懂,如今他与萧凛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要说金主,那人好似个冷面菩萨,除了在一些必要的场合勉强做个样子,其他时候,确实是井水不犯河水。要说上司,楚皓苦笑,谁家老板会把醉酒的员工打包带回自己的私宅?
他不信以萧凛舟的实力,只有这里能安置一位因公喝断片的新人。
海晏河清,楚皓在心中默念,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桐城,想起那个人。
楚皓想得头疼,索性不再继续,缓了缓神,扶着床沿起身,口袋中掉出一个普通的蓝色便携本。
这是他的习惯。
楚皓弯腰捡起本子,看着上面满是笔墨,这让他感到安全。
大到演讲致词,小到要买哪个牌子的米面粮油,每当楚皓犹豫不决的时候,总会拿起纸笔,想到什么,就写下什么,尽他所能,准备着所有的可能。
他找到一只签字笔,又翻开新的一页,想了想,刚写下几行字,便听蓉姨招呼一声,说是已经备妥当了,楚皓环视一周,灵机一动,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找了个绝密地点藏好,便过去了。
下午一点四十五,楚皓穿着萧凛舟派人送来的一身……休闲装……略微有些纠结地站在T市最繁华地段的正中心。
所谓大隐隐于市,鹰空作为接洽和服务高端客户的休闲场所,茶室设在二楼,而萧凛舟就站在最顶层的落地窗前,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出示黑卡,上来。”
楚皓脑子一片空白地跟着工作人员,险些跟丢几次,换乘了三次vip电梯,这才见到萧凛舟。
他犹豫着,因为,萧凛舟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身形高挑,一头飒爽短发,楚皓由于角度,只能勉强瞧见模糊的侧脸,严肃不足以来表述这种气场,和萧凛舟静等猎物自投罗网的笼罩感不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那是一种出招必见血的习惯。
之所以是习惯,是因为这样的伤害,甚至可以是偶然的。
“你挑人的眼光,确实十年如一日。”
萧凛舟没搭腔,向楚皓勾了勾手,示意人过来,淡道:“酒醒了?”
楚皓有些无语,怎么,他是梦游恰好闯进来的?不过,他一向最懂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不辜负自己俊杰的好名声,他选择了让彼此都有余地的回答:“蓉姨准备了醒酒汤,很有效果。”
“这位是艾老板,叫人。”果然,萧凛舟一贯作风都是如此,懒得费口舌多解释一句。
这位被萧凛舟称作艾老板的,依旧站在原地,似定海神针,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作风,与这座金钱和刺激并存的不夜城,格格不入。
“艾老板。”楚皓在萧凛舟的身边,似乎对一桩事情学得极快,甚至是无师自通,那就是伏低做小。
这些日子,他见过的场面,见过的人,是他二十几年的总和还不止。
他谁也惹不起,更躲不起,不过要是非得分出三六九等,他首要服从的,是且必须只能是萧凛舟。
“你年纪小,以后就喊薇娜姐,不用学他们的腔调。”Avina的语气随意,即便面对萧凛舟,她也当得起势均力敌,楚皓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经历,必定波澜壮阔,浩瀚如海。
萧凛舟颇为意外地瞥向Avina,这位艾老板是出了名的冷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平易近人。
“下月初,北港要出一批货,何顺会上游轮,目的地按照以前的经验,不出意外应该还是Z区,在公海的海域之内。”Avina兴致缺缺,似乎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不过是看在萧凛舟的面子上,勉强应付公事,她转过身去,没看萧凛舟,却向楚皓问着:“你呢,什么想法,要不要去。”
其实,楚皓对何家并非一无所知。
何家是何三爷作主不假,不过内里也未必就是一团和气的。何顺这个人,海上生意起家,算年岁,应当要比楚皓虚长几岁,有能力,也有魄力,只是碍于何家旁支的身份,才屈居于此。不过,听说几年前认识了一位很有背景的大佬,这才逐渐有了如今的作为。
萧凛舟瞧着楚皓那一副我能说什么,我能怎么办的委屈模样,不由好笑:“艾老板问你话,总瞧我做什么。”
于是,楚皓又缩了缩身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听萧先生安排。”
萧凛舟挑眉看向Avina,仿佛赢得了什么彩头似的。
Avina坐了下来,拿出一副崭新的扑克,当着萧凛舟和楚皓的面,拆封,洗牌,发牌。
她的手法十分娴熟,完全看不出荒废多年的生疏,寻常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灵巧的手,也曾在A国,拆卸,组装,驾驭着黑色的金属部件,一击毙敌。
楚皓的底牌不高不低,仅仅是一对七,一张梅花,另一张则是方片,而翻牌圈的公牌,没给他带来足够的运势。
即便他对□□的规则尚且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远没有萧凛舟那般消遣似的得心应手,却也没有一上来就弃牌的打算,他恨谨慎。
萧凛舟看了眼底牌,一扫而过,手中的一张黑桃K与公牌中的方片K刚好凑成一对,没有选择虚张声势,而是低调跟注。他手上的牌,从来不会局限于牌面。
Avina作为荷官,发出了下一张牌,红桃七的出现,给了楚皓一针强心剂。
三条。
楚皓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管理,这个局势,不是没有赢面。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是犹豫试探,现在他却跃跃欲试,甚至在考虑要不要all in。
“加注。”楚皓做事从来稳妥为上,很少走极端,除了那一次与萧凛舟谈判的孤注一掷。
“跟。”萧凛舟眼皮不眨一下,好像无论楚皓加多少,他都无所谓的样子,当然,他有这个底气。
可在楚皓看来,这般刻意的强势,不大符合萧凛舟的习惯。
有没有一种可能,萧凛舟在诈他,迫他弃牌。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一个想法没来由地出现,就一直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
Avina将两人的状态尽收眼底,在心底暗自嗤笑,这个萧凛舟,还真是油盐不进,她发出的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对K,在萧凛舟的手上,也能打出Full House的气势,可只要他愿意,随时也能引导对手的思路,以为他在诈牌。
河牌圈的这一张,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