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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不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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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陆峻麟自己说的，他确实是因为水土不服才会呕吐，吴医生开了药，叮嘱他切忌辛辣和烟酒，陆峻麟自然乖巧表示自己会谨遵医嘱，但说和做从来都是两码事。
在确定了江崇墨今晚没法回来吃饭后，江初晴神飞色舞地将快递小哥送来的麻辣小龙虾迎进家门，陆峻麟出国前，两人就经常背着江崇墨吃麻小。
袋子一打开，香味扑面而来，两人两眼放光，口水泛滥。
“怎样，还是以前的味道吧？”江初晴嘴唇红得跟两条灌肠一样，满足地舔了下嘴角。
“嗯，国外都吃不到这么正的味道。”
四人份的麻小很快就被吃得一滴不剩，为了不被江崇墨发现，江初晴快速处理了卫生，还让陆峻麟把家里的窗都打开，通风透气，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乐极向来容易生悲，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陆峻麟开始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
像是刻进身体的记忆，每当不舒服的时候，陆峻麟就会控制不住地想江崇墨，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起以前生病时依偎着江崇墨时闻到的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的味道，是他身体本身的味道，让他安心。
这五年那香味时常萦绕在他的梦里，梦醒时消散，他有些恍惚，似乎又闻到了那个味道，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比身体还要沉重，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但他听不清内容，嗡嗡嗡的，他实在太累了，索性放弃挣扎，反正不过又是镜花水月的幻想。
“他才回国多久你就给他吃这种东西？他肠胃能适应得了？”
“什么这种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他吃毒药了，再说，我哪儿知道他身体变得这么娇气啊，以前经常吃不也没事嘛，要不是当初哥你非要把他送出国……”
“江初晴！”
“哎呀好嘛，我错了行了吧。”江初晴话是这么说，但一点都不服。
“醒了？”江崇墨冷声问。
陆峻麟昏昏默默地看着他，显然还没睡醒。
“饿不饿，要不要再给你叫份麻小？”
“……”这下真醒了。
“……幼稚鬼，既然麟麟醒了那我走了啊，我还有约呢，”江初晴走到床边看着陆峻麟，“喂，小伙子，好好锻炼你这婴儿肠胃，姐姐还带你吃麻小。”说完她挑衅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扭着小腰走了。
陆峻麟看着江初晴扬起的得意笑容，很想告诉他下次还和她一起吃，可看到江崇墨阴沉的脸……不作就不会死。
赵峰送江崇墨回来后没有马上走，这会江初晴要出门，他便和她一块离开，顺道送她。
“江小姐要去哪儿，我送你。”
“峰哥，你饿不饿啊？我们去吃宵夜吧，我想吃烧烤。”
赵峰楞了下，恍然一笑说：“好，我知道一家烧烤味道挺不错，不过是在路边。”
江初晴笑容明媚：“可以啊，我跟我哥那挑剔鬼不一样，没有那烦人的洁癖。”
赵峰笑了笑，问她：“不开心了？”
“也没有啦，”江初晴努努嘴，“就是觉得，我哥他吧，一遇到麟麟的事就小题大做的。”
“毕竟是董事长带大的，你也知道董事长这人责任心一向很强。”
江初晴当然知道，“哎不管了，出发吧，我要饿死了。”
江崇墨冷哼一声：“还笑得出来，看来也没吴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陆峻麟赶紧摇头认错：“崇哥，对不起。”
真无语，今天好像就忙着跟他道歉了。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不是我，”江崇墨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叹了口气，“行了，继续睡吧。”
“你不陪我吗？”陆峻麟脱口而出，虽然分开五年，但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如果自己生病了，江崇墨就会一直陪着自己。
江崇墨看着他。
陆峻麟跟他对视。
“你睡你的，差不多我会来给你换。”江崇墨说。
陆峻麟看了一眼，才发现手上扎着针，难怪有点胀胀的。
江崇墨没有像以前一样留在陆峻麟房间照顾他，陆峻麟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想什么，然后，他起身拎着吊瓶，打开了江崇墨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闯进去，成了唯一的光亮，陆峻麟走到床边，江崇墨睡得很沉，并没有醒来，他的轮廓影影绰绰，并不清晰，陆峻麟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深深地看着他。
嗒！门被轻轻关上。
黑暗中，江崇墨缓缓睁开双眼。
陆峻麟醒来时手上的针头已经消失，他看着手背上的止血贴，明明昨晚去他房间的时候他还睡得跟死了一样，却记得来帮他拔针，陆峻麟撕掉止血贴。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水流顺着陆峻麟的脑袋往下，沿着千沟万壑，将他浇了个透。
冲完凉后陆峻麟披上浴袍，向江崇墨的房间走去。
叩叩！
里面没有动静，陆峻麟轻轻转动门把手，江崇墨背对着门站在床边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站在门口肆意打量他，想象着他休闲居家服下的蜂腰猿背。
像是感觉到身后炽热的视线，江崇墨毫无预兆地转回头，两人均是一愣。
江崇墨应该是在跟谁谈论棘手的事，脸上的烦躁还没消散，陆峻麟难得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江崇墨压着声音跟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句话，然后才挂断。
“站门口做什么？”
陆峻麟将受伤的手举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刚洗澡没注意，碰到水了。”
江崇墨攒眉，握住他的指尖拉近了看，白皙的手背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水泡，触目惊心，脑子里过电影一样闪过他小时候那次大面积烫伤。
那时候江崇墨因为重感冒睡了一天，半夜醒来觉得口渴，就下楼去厨房，没想到陆峻麟也在那儿，以为他是饿了在煮宵夜，走近才发现他是在熬姜茶。
陆峻麟是第一次煮东西，格外专注，连有人靠近都没发觉，正巧姜茶煮好了，他端起锅转身，看到人时吓得一哆嗦，差点直接一锅姜茶都泼江崇墨身上。
然而他并没有被烫伤，因为陆峻麟在看清他脸的那一秒猛往回收，滚烫的姜茶悉数到了他自己身上。
江崇墨第一时间扒光他的衣服，拽着他去浴室淋水降温。
当时天气已经转凉，陆峻麟身上穿着薄羊毛衫，姜茶基本都被上衣吸附了，他的手和胸膛大面积烫伤，只有一点点落在大腿上，命根子侥幸躲过一劫……
那时候他身上大大小小起了一堆水泡，根本没办法穿衣服，每天只能赤裸着上半身，江初晴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但好歹是个女孩子，为了避免尴尬，陆峻麟几乎没出过房间。
那段时间江崇墨除了上班基本都在家里，也很少出去应酬，特别是晚上，因为他要帮陆峻麟洗澡，看着他身上的水泡，江崇墨即心疼又自责，还好最后没有留疤。
“这手你是不打算要了是吗？”
“我忘了。”陆峻麟小声说。
这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但是，江崇墨信了。
“怎么不见你忘了吃。”江崇墨从兜里掏出手机，再次联系医生，陆峻麟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哎，本来只是想让他心疼下自己，这下好，玩脱了，江崇墨会不会心疼他多一点不知道，但帮他擦药这一环节看来是要换人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问题不大，毕竟机会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嘛。
昨天才见过面的吴医生今天又一次相见了，陆峻麟有些抱歉地说：“劳烦您又跑一趟。”
吴医生是个年近80的老头，一头的银发，慈眉善目的，他边帮陆峻麟处理伤口边笑着说：“你要注意着点，不然是要发脓留疤的。”
陆峻麟笑笑满口答应，等上药的时候他就开始哼唧。
“好痛，崇哥，不能你帮我上药吗？”陆峻麟的声音又轻又糯，听得人心软软的。
吴医生和江威文是关系很好的老相识，退休后几乎成了江家的私人医生，陆峻麟出国前，每次一不舒服江崇墨都把他请来，也算看着陆峻麟长大的，虽然有几年没见，但他还记得这个好看的男孩子打小一生病就要粘着他哥，没想到长大了还这样。
他笑着调侃道：“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等哪天你哥娶媳妇儿了，你可怎么办啊。”
陆峻麟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阴鸷，他微微一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没必要自寻烦恼提前想那些未知的东西。”
吴医生有些意外他的回答，“小小年纪，活得还挺通透，那，哥哥来？”
“您才是专业的，我可能会让他二次受伤。”
医生看着陆峻麟等他的意见。
江崇墨都这么说了，陆峻麟也没强求：“那只能继续麻烦您了。”
送走了医生，两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在这个他们共同生活过十一年的家里，虽然只是普通的白粥和一些小菜，陆峻麟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阵子先别出去找工作了，等你手好了再说。”
“嗯。”
江崇墨站了起来，陆峻麟视线紧随着他。
“还有事？”
陆峻麟摇头，江崇墨迈开腿。
“崇哥。”
“嗯？”江崇墨回头看他。
“你，今晚回家吗？”
“回公寓。”
“为什么？”陆峻麟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撞翻身后的椅子。
哪儿有为什么，他本来就很少回来，江崇墨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峻麟举起自己的手，撅着嘴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回来的话，没人帮我擦药。”
“我让吴医生每天过来一趟。”
“什么？”陆峻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瞬间垮掉，江崇墨仿佛看到了他那条隐形的大尾巴啪唧一下垂落下去，他差点笑出来。
“你要没别的事我去上班了。”
“真的不回来吗？”陆峻麟问。
“嗯，今天事儿有点多。”
“知道了，”陆峻麟牵强地笑了笑，“开车注意安全。”
“嗯。”
江崇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陆峻麟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期待地等他开口。
“别乱跑，也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
“……哦。”陆峻麟撅起嘴。
江崇墨这次真的走了，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
陆峻麟用电脑忙了一会自己的事后，无所事事地在家里闲逛，江崇墨太久没有在这个家生活，除了他的房间，哪哪都找不出半点跟他有关的东西，哦不对，还有那些老古董。
他又一次打开他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站在床边，用手摸着柔软的床被。
这张床他小时候睡过无数次，特别是在江崇墨午休的时候，他总是耍赖非要和他一块儿睡，他在这张床上见过他最恬静，最不设防的样子，这张宽大的床，是唯一完整见证他情窦初开的存在，可惜它说不了话，无法代替他表露心声。
陆峻麟扑倒在床上，双手伸到枕头底下紧紧抱住，脸深深埋了进去，用力吸气，像是要把上面残留的属于江崇墨的气味全吸进肺里。
时间是有味道的，当记忆中熟悉的香味再次出现，潘多拉的盒子也将被打开，落灰的往昔时光走马灯般再次显现，这就是普鲁斯特效应。
他嗅着熟悉的、让他心安的、思念的味道，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陆峻麟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他的小时候，他看到自己悄悄打开了江崇墨的房门，蹑手蹑脚地爬上他的床，钻进他的怀里睡觉。
画面一转，床上空无一人，倒是有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站在江崇墨的床边，正准备坐下去，他看到一个小男孩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用力推了那女人一把，女人始料不及，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小男孩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江崇墨也出现在画面中，他扶起女人，对着地上的小男孩严词厉色道：“陆峻麟，你的礼仪教养呢！”
哦，原来地上的人是自己。
他看到孩子模样的自己双手撑在身后，咬着唇仰头满脸委屈地瞪江崇墨，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此时若是有不明真相的人进来，铁定会认为他两在欺负小孩儿。
陆峻麟踏空般浑身一抖，猛睁开眼睛，一身冷汗，他恍惚地盯着天花板喘气，原来是梦。
陆峻麟记得后来江崇墨让张叔把那位女士送回家，哄了自己很久，那天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泪原来这么有用。
这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了陆峻麟的梦魇，他总是半夜哭着醒来，陈姨问他要谁走他也不说，只一味哭闹着要江崇墨，不见到江崇墨哭声绝对不止，陈姨虽然不想打扰江崇墨休息，但陆峻麟每次都哭得几近晕厥，她也没有办法。
江崇墨一出现在门口，陆峻麟就跟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射扑向他，将他一把熊抱住，江崇墨扶额头疼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无奈叹气。
江崇墨连着四天刚睡下就被叫醒，所以当陆峻麟又扯着睡衣小心翼翼问他可不可以在他房间睡觉时，江崇墨没有一丝迟疑就说可以，难得的，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就这样，陆峻麟和江崇墨同床共枕睡了大半年，那是陆峻麟最开心的时光。
这么想来，好像从那之后江崇墨就不曾带过女人回家了。
陆峻麟从床上扑腾起来，看了眼手表，时间挺充裕的，江崇墨让他别乱跑，那他就有目的地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