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易 ...
-
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流动的光随意打在男人的身上，他坐在圆桌正中央，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泛出白。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阿峥，”母亲叶文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是那种富家太太的得体声音，“别一个人待着呀，周叔叔和周小姐等你很久了。”
秦峥转身，目光落在身后的一对父女身上。
周氏建材的周启山，以及他此次回国的主要目的。
周家独女，周曼迪。
周曼迪穿着藕粉色定制礼服，长得很好看，千篇一律。精致的双眼羞答答的打量着秦峥。
这种眼神秦峥见得太多，眼神背后牵扯着家族生意版图的扩张，让他格外反感。
“秦总，久仰。”周曼迪伸出手，献媚道，“常听家父提起您的商业手腕。”
“周小姐，幸会。”秦峥虚握一下，迅速松开。
周启山呵呵一笑，拍了拍秦峥的肩膀：“年轻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多多交流。曼迪刚回国，对国内很多不熟悉，阿峥你多带带她。”
一家人？谁跟她一家人。
“是啊，”叶文慧顺势接话，脸上的褶皱随着恶心的笑容绽开，“曼迪漂亮又懂事，和阿峥你正相配。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培养培养感情。”
周曼迪向前一步，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得让秦峥几不可察地蹙眉。
是BV奢侈品牌的经典商业香，张扬，却毫无灵魂。
“听说秦总对香氛颇有研究？”周曼迪试图寻找话题，“我那里有几支不错的帕尔玛之水，或许……”
“略有涉猎。”秦峥打断她，“失陪一下，见到位熟人。”
他略一颔首，无视母亲瞬间沉下的脸色和周曼迪僵住的笑容，转身朝露台走去。
冰冷的夜风暂时吹散了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和算计。
秦峥松了松领带，点起一支烟。
联姻。他父亲秦伟业和母亲叶文慧一手推动的“强强联合”。为了集团利益，他们不惜再次插手他的人生。
必须尽快解决。但直接拒绝只会引发更激烈的对抗。他需要一劳永逸的方法。
一个荒诞却或许有效的念头划过脑海。
如果他公开的性向是男？
念头一旦生出便根扎发芽。
他需要一个足够耀眼 能站在他身边却不落下风，并能应付随之而来的关注和审视的人。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林特助发来的资料汇总。最新一条推送却意外吸引了秦峥的目光。
【调香鬼才顾沉璧斩获FIFI年度艺术香氛大奖，再度缺席颁奖礼】
配图是一张抓拍侧影。昏暗的后台走廊，一个穿着墨染真丝衬衫的男人侧身倚墙，鸦羽长发松散挽起，几缕垂落颈侧，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试香纸，微仰着头，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几分厌世。光线模糊，却更凸显出了他的变幻莫测。
秦峥的目光在那张图片上停留片刻。
顾沉璧。
顶尖独立调香师，艺术世家出身，才华横溢，性情难测，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却因其容貌和天赋拥有极高的讨论度。
猫。这是秦峥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比喻。
步履无声，来去无踪。
秦峥点开评论。
【@顾沉璧全网唯一女友：我的妈呀这张抓拍绝了！！】
【@用户737836：路人，问一下这个调香师有多厉害呀。】
【@懂哥香水回复 @用户737836：WOLX全球香水大赛蝉联三年第一，KH品牌首席香水框架师。】
【@用户737836 回复 @懂哥香水：？卧槽。】
【@公测版是神：缺席？那很顾沉璧了。】
【@静影沉璧回复 @公测版是神：又想起来之前沉璧拒绝BV的香水杂志，还发微博说是因为BV香水太难闻了哈哈哈哈。】
秦峥一条一条看过去，指尖无意识滑动屏幕。
这是一个游离在他圈子之外，却又足够耀眼的人物。
完美符合要求。
“阿峥。”叶文慧的声音再次传来，“曼迪在等你。”
“嗯，马上来。”
一个计划已初步成型。
第二天下午，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庭院外。
“沉璧斋”闹中取静，白墙黛瓦，妩媚，又不失风骨。
秦峥下车，对助理道：“在外面等。”
他叩响门上的铜环。片刻后，一个穿着亚麻衫的年轻学徒打开门，看清来人后愣了一下：“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告知顾先生，秦峥拜访。”秦峥递过名片。
学徒被他的气场慑住，迟疑片刻：“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学徒返回，神色有些古怪：“先生请您进去。”
庭院深深，移步换景，与门外的车水马龙仿佛是两个世界。
穿过回廊，最深处是一间敞亮的调香工作室。
四面玻璃，采光很好，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随着阳光的倾泻泛着光。
顾沉璧就站在一张巨大的香案后，背对着门口。
他今天只简单穿了件白色宽袖棉衫，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着，几缕发丝垂落在下颌的位置，露出一枚新中式的翠绿耳钉。
听到脚步声，他略微抬头，眨了眨眼睛，眼皮上的一颗小痣若隐若现：“秦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秦峥并不意外对方认得自己。
他在香案前三步外站定，开门见山：“顾先生，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哦？”顾沉璧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近距离看，他的容貌更具冲击力。
肤色极白，五官精致得近乎秾丽，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人时仿佛含情，又仿佛空无一物。
疏离，朦胧。像是新闻描述的那样。
他上下打量了秦峥一番，似笑非笑：“难道秦总终于对铜臭厌烦，想投资艺术了？”
“假装我的恋人。”秦峥无视他的嘲讽，直接抛出目的，“期限一年。报酬你开。”
工作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顾沉璧怔了足足一分钟有余，琥珀色的眼睛望了望天花板，转了一周又绕回到秦峥身上。
他绕过香案，慢慢走向秦峥，步履无声。
他在秦峥面前站定，微微仰头，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股清冷的墨香萦绕上来。
“恋人？”顾沉璧重复了一遍，尾音轻佻上扬，“秦总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觉得我顾沉璧看起来很缺钱？或者很像个演戏的？”
“是一场互惠的交易。”秦峥面不改色，“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家族安排的联姻。而你，我调查过，‘沉璧斋’下一步的发展，无论是顶级原料的稳定供应，还是私人博物馆的筹建，都需要巨额资金。我能提供的不只是钱，还有你需要的所有资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年时间，配合我在必要场合出现即可。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和创作自由。”
又过了很久，顾沉璧忽然轻笑一声，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串深色琥珀。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欸，但秦总，我玩脱了的话，你要给我兜底哦。”顾沉璧说完又看向秦峥。
“风险可控范围内。”秦峥语气笃定，“我相信顾先生是聪明人。”
“聪明人……”顾沉璧又笑了笑，抬眼，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秦峥，“我要绝对优先的顶级原料采购权，不受任何限制。我要北城那栋旧法租联排别墅做我的私人博物馆和香氛体验馆，产权清晰。另外，一年期酬金，这个数。”
他随手在香案上的便签纸上写下一个天文数字，推到秦峥面前。
秦峥瞥了一眼，眉头都未动一下：“可以。细节我的助理会跟进。但有一个条件。”
“嗯？”
“对外，关系存续期间，你需要适当地投入角色。”
顾沉璧挑眉，忽然凑近秦峥：“投入角色？比如这样？”
秦峥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并未后退，只偏过头，冷静地与他对视：“尺度由我界定。过界视为违约。”
顾沉璧笑了，真正愉悦地笑了，眼尾漾开惊人的艳色。
“成交，我的假男友。”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期待合作。”
秦峥握住他的手。
“合作愉快。”
各怀鬼胎的联盟，于此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