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赵锦时猛地站起来的原因是吃惊。
但不是因为白异叫出了这个略显亲昵的小名，而是不管他再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关于白异的任何事。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他自称小时候认识你，但记忆里却没有，这岂不是很荒谬。
“这不可能。”
“你十岁时被送到小次山竹岩寺养病，一年以后才下山。”
“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就能想起来？”
“所以你准备来找我，却刚好被我撞了？”赵锦时更乱了。
“是。”
赵锦时心里泛起一点愧疚，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自己就太不仗义了，为了求证真实性，他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当他问出这问题，老爸竟然沉默了两秒说去过，还疑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赵锦时说没事，眼疾手快挂了。
“你怎么会想要下山？”
白异：“看看新世界。”
“那还回去吗？”
“嗯。”
白异抬眼：“你的事我不再多管，只是提醒你，多为你自己考虑。”
和之前几次都大差不差的话，可是这次，赵锦时仿佛听懂了，眼皮狠狠一跳。
两人在餐桌上的会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白异听到卧室里模糊的说话声，“真的吗？”“那你等等我”“我现在用新赛车”，很快赵锦时就从卧室钻出来，穿外套穿鞋，准备出门。
“我还有事。”
门上咔嗒一声，房间里归于沉寂，白异看着桌上一动未动的三明治，探身拿过，咬了一大口，味道有些寡淡，可能是没放食谱里提到的沙拉酱。
赵锦时的房子宽敞明亮，装修简约，深灰色的地板光滑可辨，和山上的住所是天壤之别，只是一直住在里面有些沉闷。电视柜上放着一摞光盘带，最上面的那张封面上有一辆红色赛车，还有英文。
白异无事可做，试着打开那台液晶电视，鼓捣半天终于有了画面，他放进去了那张DVD，画外音说着听不懂的外国话，镜头切到停到起跑线上的赛车，颜色不一，车手被头盔挡住，全看不清脸。比赛的指令发出后，机器启动，冲向前方，第一的银灰色车一骑绝尘，观众之中爆发惊呼声，渐渐止息。
弯道，漂移，超车，缠斗，速度与激情，以生命下注。
他试图理解赵锦时所热爱的，经常挂在嘴上的，左右他情绪的，一项竞技运动。
冠军已经差不多定论，后面的一辆车却突然发生事故，没人干扰他，也未和其他车相撞，过弯时车子失控，飞冲向护栏，巨大的冲击力让车瞬间解体，各种零件四散飞溅，成了一堆废铁。
车手最终被抬出来，放上了担架。
程洋同意见赵锦时一面。
时间约在下午，在经理办公室见。魏明川帮忙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昨晚的聚会闹得太疯，赵锦时见到魏明川时，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
“知道你的事情拖不得，就和老程电话里聊了会儿。”
“本来我都想睡一天。”
赵锦时：“他怎么说？”
魏明川：“他觉得你最近状态有点不对，忽上忽下的，他还想问你怎么搞的，安全意识不够，给费飞弄成那样。”
赵锦时沉默一秒，“是我的问题，但我真的很想去参加这个比赛，无论如何我都想去。”
“我把我的名额给你得了。”
“滚，别开这种玩笑。”
魏明川脸上的笑意淡下来：“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累？”
“不累，”赵锦时敛下眼，“要珍惜机会，万一以后不能跑了，后悔也来不及。”
“就这么想当冠军？”
“就这么想当冠军。”
魏明川挑眉：“那就先超过我。”
赵锦时比中指，去柜子里拿了罐可乐，“我会的。”
“抽一根？”魏明川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先递出去，赵锦时接过那根，又抢过烟盒，把它塞回去。
“不想抽，留给你。”
和程洋聊完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赵锦时怕自己一个人说不动程洋，把魏明川也拉上，隔着桌子，这边是他们，那边是程经理。
“费飞那小子走了可惜，我要是让你再比一次，谁都能看出来不公平。”
队里现在五个人，剩下的徐童、肖一舟和左秋的成绩都一般，不出意外肯定跑不过正常状态的赵锦时，但程洋也在思考，要是徐童去了出个大糗怎么办，车队晚节不保。
赵锦时沉默半晌，想出一个办法：“要是我跑进前三，奖金让他们平分。”
魏明川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程洋愣了愣：“你怎么想的？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赢？”
他耸肩，笑得轻淡：“要是输了，我也给钱，自掏腰包。”
程洋叹了口气，道：“锦时啊，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小疯子。”
魏明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给个机会。”
最后程洋同意考虑，但要等两天才有确切回复。
有了程洋的这句话，赵锦时也很满足了，两人从办公室出来，下楼，经过赛车场，一路闲聊。
洛河市没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也没几个叫得出口的美食特产，只有一件事物令很多人迷恋。落日正在西沉，天际的浮云像一层涌动的海浪，霞光染红了云彩，火红绚烂，近处是红绒，远处的鱼鳞云明暗交织，那条看不见的线分割天空，界限分明，整片天空漂亮得惊心动魄。
赵锦时停下脚步，抬起下巴望着这盛大的落日光景，深呼了口气，喊了一声：“我爱赛车！！”
魏明川对此见怪不怪，不过看到这场落日，也不由得驻足观赏。
喊完，赵锦时还意犹未尽，傻乐到一半，视线突然定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脸上的笑一扫而空，迅速恢复平静。
魏明川紧眉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处门口有个人，白T恤黑裤，身形颀长，单手插兜站着，有股浑然天成的松弛气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隐约觉得那道目光停留在赵锦时身上。
“那谁？你认识？”
赵锦时说：“一个朋友，不熟，你没见过他。”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比认识你更早，但是十几年没联系了，他刚从村里来这儿，找上我了。”
魏明川思衬，觉得赵锦时不愿多谈，就没再问。
他们走到门口，白异还没说什么，赵锦时先用狐疑的眼神瞥他。
“你还会出门？我以为你每天只会在卧室里待着。”
“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这地方？”
白异看着魏明川，伸出右手：“我是白异。”
魏明川礼貌回握。
“魏明川，锦时发小。”
白异这才看赵锦时：“不稀奇，我出来找个工作。”
“家里没事做。”
魏明川捕捉到话里的细节，扭头看赵锦时：“你们住一起？”
“是我收留了他，幸好他是个男人，麻烦一点而已。”赵锦时把“收留”两个字咬重。
魏明川又说：“那正好，一起吃个饭。”
白异摇头：“不用，我不饿。”
赵锦时点头：“行。”
魏明川：“……”
白异侧身让路：“去吧，不用管我。”
魏明川：“确定？”
赵锦时扯了人一把，“快走吧。”
白异目送他们，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才挪动脚步，几分钟的功夫，霞光已经散去，天边只剩下一点天体的轮廓，暮色猛然袭来，侵蚀了周围的景致。
赛场里很安静，在DVD里看比赛是一回事，身临其境站在赛道上是另一回事，露天的场地空旷又寂寥。
找到这里不难，客厅里挂着七八张合影，无一都是获奖留念，有些信息透露出赵锦时在这个赛车俱乐部，只是碰巧他刚好遇上他们。
他也许有些鬼迷心窍，也有些茫然，就算亲自来看过了，也不明白赵锦时为什么要为赛车舍命。
找工作是正事。
白异意识到自己不能干坐着，就出门碰碰运气，离开赛车场后，他开始在街上找工作。
城市华灯初上，路过一家豪华烧烤店，店里的桌子都坐满了人，两个年轻壮实的男人系着围裙在外面卖力烧烤，空气里飘着馋人的肉香，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虽然店里贴着招聘启事，但油烟味太大。
再往后走，一家按摩店，一家服装店，最后是一家酒吧。
酒吧名叫岛，装潢气派，刚开业没几天，急缺工作人员，白异走进去问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调酒师小哥老板在哪里。
小哥反问您有什么事，白异说来应聘。
过了一会儿，二楼下来一个青年，自称是总管，戴只白手套。
“白先生，您想找什么工作？”
“哪种钱最多？”
“这要看您的能力，能力高薪水就多，”总管说，“要不这样吧，先留一个电话好联系。”
白异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诺基亚手机。
“没有。”
总管扶了扶眼镜，怀疑这人是不是来找茬的，顺手招了个人过来，那人两米的大高个，西装都掩盖不住那健硕结实的肌肉，铁面无情的脸，光站在那儿就有无形压迫力。
白异瞟了眼这高个：“他是什么工作？”
“他是这里的保安。”
“工钱呢？”
“这个恕我不方便透露。”
“这儿还缺保安吧？”
高个嘲讽道：“就你？一个弱鸡，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爬出去。”
主管急于打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就说：“可以，那先考核一下，只要你打过他就算。”
白异顿了顿，谁也没看清他是在哪秒出手的，到底是16分的第21秒，还是22秒，无从得知。
主管只听到几声响，先是张钧的鼻梁被拳头砸中，后仰了好大一个角度，还没站稳，小臂已经被钳住反拧，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再往上肩骨脱臼，清晰的脆响落入主管耳里。
男人还有只手能用，气急败坏地挥向白异的下巴，后者凭借微弱的身高弱势避开，正好右肘猛撞向此男的胸口，不偏不倚正中脆弱的心脏。
最后收尾的是看似普通但充满爆发力的一脚。
张钧像只笨重的熊娃娃飞出去，撞在墙上，重重摔落，随后不动了。
白异微动眼帘，反正他也刚好不爽，“打过了。”
酒吧里一时间只剩下轻柔的背景音乐，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主管轻咳一声，压低嗓子：“他死了？”
“昏几分钟。”
主管：“……”
几分钟后，白异从酒吧出来，又重新折回那个烧烤馆，为了庆祝新工作，冷脸点了三十块钱的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