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进入冬季以后，天黑的就很早了。融城作为南方沿海城市，尽管天气预报播报的温度还在二十度左右，但夜里风一吹，还是冷得人直哆嗦。
他们的学习小组已经稳定开展了接近一个半月——原本学校就规定星期日要晚自习，因此每周只有周六暂停一天，周天也会提前到校。祝和的程宜可观察日志也在脑内中记录了四十来天，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将继续进行下去。
近几天的主要发现是，随着气温的降低，程宜可似乎愈发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了。他往常其实只是不太主动和人嬉笑打闹，但会保持基本的沟通。而近来却变得像电量耗尽的机器人，能不张口绝不张，就连和林衾的交流也变少了。
前两周在他们的学习小组时间里，程宜可还时不时说点小话，还会跟祝和开玩笑，或者指责他“连这么简单的单词都不会背，可能除了物理以外跟也跟牛顿学习一下英语比较好呢”，而最近除了有问题互相探讨以外，他就不再出声了。
这让祝和有点不自在，毕竟他还挺喜欢听程宜可说话的。他猜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某天晚自习课间，在目睹程宜可全程一言不发地和严浩宇对完英语周报答案后，他便直接发出了疑问：“你最近是心情不太好吗？怎么每天都很沉默的样子？”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被问到的当事人反而愣了一下，祝和确信自己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瞬间的尴尬。接着只见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痛：“没有啊……只是你不觉得，天气冷了张嘴说话很累吗？”
“……”祝和一个人偷偷思考了很多天，帮程宜可找了很多理由，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问他，生怕戳到人家痛处，却唯独没有想到是因为这种原因。
旁边的林衾听到他们的动静，肩膀抽着就开始无声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过身，满脸忍着不发出声音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这家伙从小就这样，一到冬天就犯懒，能不动弹最好一根头发丝都不动，更别说讲话了。”他捏了一下程宜可的后颈，“所以这种时候你可以随便揉搓他，他都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程宜可只是翻了个白眼，其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作业了。
虽然林衾那么说，但祝和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尽管经过这四十多天的努力耕耘，他们的距离已经拉进许多，但和据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林衾相比还是差别很大，程宜可累的时候瘫在林衾身上，一对一学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祝和的手都会弹开。
不过祝和还是觉得，程宜可对自己和对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并不是他自作多情、自我感觉良好，而是程宜可实在太好看懂，他懒得应付别人的时候就真的什么表情都懒得做，跟祝和面对面时即使不说话，流露出的气场却不是冷冰冰的拒绝，而是一种更加温和的、柔软的东西。
祝和在草稿纸上涂鸦，他把象征着程宜可和林衾的两个小火柴人放在一个小房间里的两张沙发上，自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其他人则在整栋房子的外面。房子只有一个很小但是锁得很死的门，要想进去必须经过房主程宜可本人审核认证，而要进到房间里则需要付出大量时间。
他看了自己的作品半天，在放学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又给火柴人程宜可画上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因为程宜可好像很怕冷，明明白天都挺暖和的，他还要在校服外套外面再加一件针织衫。
这大概是因为程宜可不爱运动，此前祝和曾盛情邀请程宜可和他们一起打球，但屡遭拒绝。程宜可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没有运动细胞，实在太菜，今天过后祝贺认为应该还有至少一半的因素是程宜可根本懒得动。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程宜可和他一起运动不可，只是觉得很喜欢看到程宜可的一些举动、很喜欢听他说的一些话，所以想多一点能和程宜可相处的时间罢了。
他不能确定这种感情是不是所谓的“喜欢”，因为他确实还没喜欢过什么人。不是没人对他表达过好感，但那些人他都没有一点感觉，也不想因此浪费双方的时间。
祝和在回宿舍的路上依然在思考关于程宜可的事情，夜里的冷风吹得他有些头痛。如果想一直在一起能证明他喜欢程宜可的话，程宜可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应该至少有一点点好感的吧，否则不会对祝和比对别人好很多；如果不是那种喜欢，要再做多少努力才可以进到那间安全屋，和程宜可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呢？
还没有等他想好应对策略，圣诞节就快到了。
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不过祝和不太一样，他的生日就在圣诞节当天，因此许多朋友在给他礼物的时候会顺带当成圣诞礼物。
祝和从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开始期待来自程宜可的祝福——他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程宜可会送他礼物的程度。不过直到凌晨一点钟他撑不住睡着了，也没有收到著名夜猫子程宜可的一天信息。
是连打字都很懒得打吗？在陷入睡眠之前祝和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失落和包容心以极高时速同比增长，可能自己真的很喜欢程宜可了吧。
二十五日的一整个白天，程宜可也没有任何表示，连林衾都在大课间转过来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程宜可却依然巍然不动地趴在课桌上睡觉。
祝和越想越不甘心，他决定把期限放宽到今天的小组学习时间结束，如果程宜可真的就这样无视他的话，他就要直接跟本人理论理论，反正这个祝福他是非要不可的。
他酝酿了一天应该如何正确在不引起程宜可反感的前提下质问他并让他产生愧疚心虚之情，以及应该如何正确趁机讨要一点甜头，但结果都没派上用场。
因为他吃完晚饭一到教室，程宜可就已经坐在那，手上捧着一本立体书。见祝和走近，程宜可就把立体书放在祝和的桌上，翻动着讲解起来。
“这几页贴了常见的语法，翻过来的话，这边的可抽拉部分是你平时常错的地方，我整理成合集了。后面这边可以拆下来的一小块是单词本，应该比较方便携带。”程宜可看起来似乎有点得意，“大多数地方我都是做成可替换的噢，我很周到的。”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给你买什么，最后从别人的帖子里得到了灵感，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可以战胜所有你不擅长的事情！还有，虽然圣诞节原本是为了纪念耶稣的诞生，但我觉得你的诞生也是很了不起的事，希望你天天开心！”
很奇怪啊。祝和想。
这个程宜可，明明这个月每天都像乌龟一样一动不动，连林衾捏他后颈都懒得反应，可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劲来给自己做一个这种礼物呢？
程宜可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就已经快要十一点，还要花多少时间来做这个东西？怪不得最近课间都在补觉。
退一万步来说，他在决定做立体书之前，有认真思考过通常情况下是什么关系的人会送手作立体书吗？有认真看过那些帖子里别人做的书里记录的都是什么吗？
或许程宜可是一个不考虑前因、不计较后果的笨蛋，但说不定、说不定也还有别的可能。
祝和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看过桌面上的礼物，只是怔愣地望着还在热情介绍书中细节的程宜可，嘴唇嗫嚅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在心底即将破土而出的问题。
他问：“程宜可，你是喜欢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