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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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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
“我不是都说了吗,你怎么又动手!”
领口被人狠狠地拽起来,窒息感涌上脖颈。孙炎使劲挣扎,奈何对方手劲大得可怕,像个来索命的恶鬼,他惊恐地睁大双眼。
“你敢骗我!”陈淮眼底的狠戾顷刻翻涌直上,眼尾却是红的,死死拽着他,“你说啊,你骗我是不是!”
“你都害了我一次,为什么还不肯说实话!”
“没有骗你,就是......咳咳......这个人让我想办法......咳咳,他说要我拍你出轨的照片,假的就行......咳咳咳......”
“咳咳咳......”
“我......咳咳......”
眼见着他都快喘不上气,身后两个男人赶紧把人从陈淮手里解救出来,“这可不兴闹出人命啊。”
“老大交代了,法治社会咱可不能伤人。”
孙炎的泪水又一次被吓得飙出来,“你这人有病吧......呜呜......又让我说,说了又不信,还想掐死我,法治社会不能伤人你懂不懂啊?呜呜呜......”
濒临崩溃的陈淮叫他们把人送走,想自己静一静。
孙炎又被人拖出去,崩溃地流出绝望的泪水,“......呜......不能让我上个厕所再走吗......我憋不住了......呜呜......”
现在再回头看桌上那些所谓自己出轨的证据,真他妈像个笑话。
血红的一双眼,他用打火机把照片全烧了,地板上落下一层灰烬。
砸了手边所有东西,用手机疯狂地给南星打电话,发消息,弹视频,只要他敢接......
“有本事接啊!”
“有本事耍我,怎么没本事接!”
“你个孙子,你个骗子,你个傻......你就这么坏!”
他连发了几条语音过去,骂人的脏话却堪堪停在嘴边,到这时候,那些难听的话,他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骂完了,又崩溃地难过起来,被剜了心一样的痛。眼泪砸在地板上,他使劲喘着气,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要被这样对待。
这么多年的感情全是假的吗?
真的没有良心吗?
即便是不喜欢,不爱了,怎么就不能直说呢,是觉得他难缠,甩不掉是吗?或许的确是这样。
那也不能用这么肮脏,这么侮辱他的方式作为抛弃的手段。
原来他才是笨蛋,遇到一个骗子——那个所谓“最聪明的”。
真是可笑至极,被人甩了还不知情,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他承受不住这样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于是连夜买了机票,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想在那里定居,重新生活。
原以为这样能让自己好受点,但没想到那种由心生的恨意逐渐占据了上风,一晃就是很多年,陈淮就像钻进了死胡同,找不到出口,完全陷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而这次,他之所以会回来参加婚礼,是因为婚礼请柬上的新郎叫吕祺,看过照片,是同一个人没错了——南星的发小。
最好的朋友结婚,南星没有不出席的道理,尽管已经出国很多年。
陈淮相信,这一次他一定会见到那个讨厌的人。
凭他那身板是经不起揍的。但如果可以,真想扇他一巴掌,这个欺骗人感情,伪造别人出轨的......
算了,他是个有素质的人,不想骂那么难听。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能随便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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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那天,来了很多人,见到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互相寒暄。
走了一圈唯独没有见到南星影子,陈淮猜测他在后场待着,会是今天的伴郎团成员之一。
但在婚礼开始前,他有幸提前见到今天最美的新娘——初念。
“真是麻烦你帮我送东西了。”她笑着说。
“这有什么。”陈淮站在门边的位置,看着化妆师还在给她弄头发。
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就问道,“伴郎团有几个人?”
初念说:“八个,都是他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几个朋友。”
陈淮微微颔首,“大场面。”
“哈哈。”初念笑道:“本来他还不知道请谁,我就干脆让他把关系好的哥们都叫上。”
“这样啊。”陈淮笑了笑,“不过人多热闹嘛。”
头发做好了,初念倏然扭过头来问他,“以你们男人的审美,看看怎么样?”
陈淮毫不吝啬地夸赞,“全场最美。”
“那我就放心了。”她笑着转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又想起什么,不免有些哀伤,“以前还念大学那会儿,他就想得很长远,说我们以后结婚了,要怎么怎么样盛大,要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过来。”
“结果这么大的场面,他却说只要一个伴郎。当时我就不理解,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发小,只是可惜......”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话头中断于此。
“可惜什么?”
初念笑了说:“不说这个,今天大喜日子。”
就因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以陈淮欲言又止。
后来在婚礼上也没能看到南星的出现,反而是新郎看到自己的眼神中带着躲闪,陈淮有所预感,就好像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或许那件事很严重,关系到南星。但考虑到今天他结婚,还是先不要打扰。
原本计划今晚就走的陈淮在酒店里又续了三天房。
一直到那场婚礼结束的第三天,他才给初念打电话,想把吕祺约出来。
吕祺大概也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于是答应了赴约,地点就定在自己家酒店的一间包厢里。
他提前十分钟抵达餐厅,没想到有人却比他更早。
陈淮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底下车水马龙的街景。
“我没想到你还会找我,更没想到你和初念会是初中同学。”
吕祺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微垂着眼眸,“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陈淮早就等得没什么耐心,“别在这跟我岔开话题。”
“我答应了南星,有些事情本来要瞒你一辈子,没想到今天就要食言了。”
吕祺最后一次见到南星是在国外,当时带着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婆一起前去探望,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他躺在病床上,脸颊的肉陷下去,眼窝变得很深,皮肤上出现不明所以的青紫瘀伤,极度虚弱,意识溃散,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呼吸微弱而急促,宛如破旧的风箱。
其实最开始他只感受到疲惫,经常性的上火,直到被推进血液科的诊室,结果出来那天,便是死神下达的判决书,“血癌”两个字打他个措手不及。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与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不知道妈妈该怎么办,不知道陈淮又会怎么想。
他没有办法安慰妈妈不要为自己难过,却有办法让陈淮在迎接自己的死亡之前远离自己,最坏的结果也是痛恨自己,然后对他死心。
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将来他对自己存在过的这段记忆模糊了,那会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人。
总会有人替代自己一直陪着他。只是每当想到这里,南星还是会难过和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患癌,为什么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就不能是自己呢。
每一个在病房里的深夜,他总是忍不住想哭,幻想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天,会见到什么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场景。
都说人死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那他会在最后时刻听到陈淮的声音吗?
不会了。
晚期的疼痛是最难熬的,所有的不甘、挣扎、悲鸣与痛苦,令他饱经摧残,骨头缝里就像插入无数根银针,真的是太痛了。
妈妈,我好痛。
他在心里一遍遍喊着,却始终没法开口。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面容憔悴的女人趴在病床前,脸色苍白,霎时泣不成声,眼泪在这一刻仿佛决了堤,再也止不住,源源不断往下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监测仪上的心跳曲线最终凝结成一条冰冷,毫无起伏的直线。
生命残酷的消逝最后归于永恒的宁静。
吕祺深深叹息,“我之前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他告诉我,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陪着他走到最后,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他不希望你难过,不想你将来只活在他们的回忆里,想让你去体验他没能走完的美好人生,而不是在痛苦中沉沦一生。”
“我又问他,要是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发现他找人骗了你。”
“他觉得这样也好。”
“这样你就会恨他,厌恶他。不再对他念念不忘。”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他也会为此感到难过。
毕竟他们曾度过那样快乐且幸福的时光。
记忆是没办法抹灭的,都是真实存在过,即便到了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也没办法释怀,带着遗憾同这份美好告别。
后来南星妈妈把他唯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吕祺,希望他能带回国,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但他答应过南星,一定会守住这个秘密。所以那个东西一直藏在自己家里,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取出来。
吕祺开车把陈淮带回自己曾经住的房子里,从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保险柜里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陈淮揣着盒子回到酒店,途中一直没敢打开,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总觉得今天和吕祺的见面就像是一场梦。
他向自己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故事。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始终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深夜里,他双手颤抖地打开面前的丝绒盒,在那瞬间,呼吸一窒,悬着的心猛然一沉,里面赫然是对铂金戒指。
好痛啊,陈淮捂着心脏的位置。
盒子落在地上,那对戒指从里面滚落出来。
在这一刻,他像是感受到当初南星面临死亡时的痛苦。骨头被碾碎,心脏被撕裂般的绝望,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他的南星。
而他抓不住的那颗星星,真的回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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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你哭什么呀?”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划破周遭的死寂,那是一道极其陌生的,温柔的,曾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声音。
陈淮忽然侧过脸,表情微怔,滚烫的一滴泪从泛红的眼尾滑落,重重地砸在戒指上。
一切虚幻化作泡影,夜,只剩下无尽的黑。
——The end——
(小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