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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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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还是放过了这只夏老师,在沿着小路绕了几个弯以后,一个高耸的浅口洞穴出现在视线里。
洞壁上刻满了文字与图案,听说最早的文字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
有名字、有家族徽章、有不同语言的“到此一游”,甚至还有……爱心。
“所以这里的爱情故事是什么?”黎泊不解。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确定是发生人和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吗?
“不清楚,网上好多版本,可能就像是各个旅游景点的情侣锁墙一样吧,第一个人这么干了,后面的人也就跟上了。大家求的不就那点东西。”
夏长安的手指抚上粗糙的石壁,难以想象这些字刻上去要花多少力气,风吹雨打几百年仍然留下深深的刻痕。
人类所求太多,令这天然的洞穴显得芜杂。
原以为这里会很震撼。
去一个新地方就是这样,原本不抱期待的图雷达城堡给人情绪上的震动,满怀期待找到的古特曼洞穴看到了只觉得不过如此。
夏长安的闹钟响了。他定了两点的闹钟,因为再过个两三个小时天就该黑了,要抓紧时间走出森林。
只是从费力程度来看,沿着这条路走还是上坡。
回头路还是继续走?
两个人没有交流,同时动身,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往前走。
堪堪过了半个小时,两个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淋,夏长安的包不知何时到了黎泊的身上。
这一片路没有泥土,几乎都是石头,平整但是长满了青苔,哪怕是用登山杖死死钉在地上也止不住滑。
两个人的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牵到了一起。
“夏长安。”
夏长安呼出一口气,问:“怎么了?”
“你看那。”
面前有两棵树挡住了视线,但能看到树的背后是一片广阔。
他们到了至高点,高雅国家公园一览无遗。
有人称锡古尔达是拉脱维亚的一颗绿色明珠。
但这个季节已然是红枫的天下。
漫山遍野的红啊,似一把燃不尽的火,从大地升腾至天空。
碧蓝的河流蜿蜒于底,像装饰礼物的丝带,留待人们去揭开这一份自然的赠礼。
不虚此行。
如果让夏长安来评价这几天的出游,他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所有的疲惫和情绪都被未经雕琢的自然治愈,这的飞鸟似乎都更有生命力,冲破天际时留下阵阵残影。
直到坐到回程的火车上,夏长安闭上眼,仍能感觉眼前是耀眼的红。
“嘶,别捏。”
黎泊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上夏长安的小腿,夏长安先是一怔,随后紧张地快速看了眼周围。
旁边的乘客是在看他们吗?
夏长安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躲开了黎泊的手。
“你这都抖成什么样了,不揉揉明天走不了路。”
夏长安想到这个就不好意思,登山杖买短了,下山的时候用不上力,他还是全程扶着黎泊下来的。
他能感受到黎泊紧绷的手臂肌肉和身体细微的颤抖。但黎泊走得很稳,看起来很轻松就托起了夏长安的分量。
“我没事,你管你自己吧。”夏长安侧过身,并腿往旁边靠。
黎泊没有回话,夏长安能感受到他在注视自己,但是夏长安只能装作毫无察觉。
夏长安和黎泊在家楼下遇到了阔别整整三日的铃铛。
铃铛挡在了他俩面前,端坐着,也不靠近,不满地“喵”了一大声——都破音了,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对不起呀小铃铛,忘记提前告诉你了,你先放我俩回屋给你拿好吃的好不好?”
“喵!”
夏长安想去捞铃铛,但铃铛一爪子拍开他的手。居然不让夏长安抱了,可见事态之严重,铃铛之愤怒。
骂了好一会,看起来终于是出气了,铃铛才大发慈悲地让开路,放他们回家。
爬完山的双腿抖得不像话,夏长安扶着扶手才能慢慢晚上走。
黎泊情况稍微好些,他慢慢跟着,想扶夏长安,但夏长安只推脱说没事。
铃铛身体轻巧地跳上台阶,很快将二人留在身后,换了个声调叫唤。
居然能听出几分嘲笑的意味。
夏长安:……
黎泊:……
一开始跟他们讨食物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面孔。
但是怎么办呢?已经被吃定了。
铃铛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来自锡古尔达的野生浆果酸奶,今天也干脆不挪窝了,蜷着身子在夏长安的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夏长安趴到铃铛旁边,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铃铛的毛。
和黎泊分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我去给他弄点吃的,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夏长安背对着黎泊,没等到回应就径自躲进了屋。
他没有去看黎泊的表情,心脏怦怦的。夏长安后背贴在门上,听着黎泊的动静。
黎泊没有马上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情绪放大了对时间的感受,夏长安觉得黎泊就那样站了很久很久,才听到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金属碰撞声,随后门“吱嘎”一声,黎泊进去了。
“铃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自己想不明白。”夏长安喃喃自语。
呼噜声暂停了,铃铛的尾巴柔软地在空中一挥,呼噜声又响起。
看起来睡得香极了。
铃铛没法回答他。
夏长安抄起一个枕头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好像把头埋起来就不用再面对问题。
*
翌日,在闹钟响起之前,夏长安就先被铃铛一巴掌拍醒了。
得,这祖宗又饿了。
夏长安把双手撑在沙发上,只是稍微一动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腿就不说了,黎泊嘱咐他晚上自己按按的话被他忘了个干净,现在的酸痛让他懊悔不已。
勉强把腿扳过来后,肩膀和脖子的僵痛也开始全面苏醒。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在扒夏长安的裤腿。
“好好好,马上了。”夏长安一面捶着肩一面去开猫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要是黎泊在就好了。
感觉这人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夏长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希望能把这些杂念从脑子里甩出去。
今天要上班了。
看着安逸的铃铛,夏长安内心生出深深的羡慕。
虽然他做三休四,早十晚四,但是吧人都是有惰性的。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希望能歇一会都好,单休的话盼双休,双休的话盼做四休三。
才一个月,夏长安就对原本非常满意的工作时间生出了疲惫。
但是一想到能见到学生们,夏长安就又有了劲头——年轻自由的生命每天都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和他们呆在一起,夏长安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只是今天……年轻的生命好像泄了气。
学生们围成了一个圈,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跪坐在椅子上,还有的用手撑着桌子站在旁边,圆心是埃德加尔斯。
每天没心没肺傻乎乎笑的小男孩难得的愁眉苦脸。
埃德加尔斯双手托腮,眼神没有焦点,定定地盯着前方。
克里斯蒂内的表情嫌弃又无奈,拍着他的肩膀在说什么,其他同学时不时附和两句。
这可把夏长安吓坏了,小跑着到克里斯蒂内身边问情况。
埃德加尔斯本来人是木的,一被安慰情绪就上来了,顿时潸然泪下。
听他抽噎着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夏长安的心悬之又悬,在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之后,夏长安的表情怪异了起来。
这个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而言之,埃德加尔斯失恋了。
详细一点,就是埃德加尔斯的暗恋终于修成苦果,暗恋对象昨天官宣了对象,今早埃德加尔斯没忍住,去找暗恋对象的对象……交涉,决战羽毛球场后惜败,让埃德加尔斯的心灵受到了一波重创。
好一处跌宕起伏又略带狗血的爱情故事。
怪不得一大早上埃德加尔斯就满头汗呢。
夏长安不知从何安慰,顺手从兜里拿出一条手帕就要帮他擦,但还没碰到埃德加尔斯呢,夏长安又猛得停住手。
这是黎泊的那条帕子。
深蓝色的纯棉帕子在兜里揣久了便皱了,但捏在手里手感很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人疑惑的表情前,夏长安换了张纸巾递给埃德加尔斯。
埃德加尔斯接过后更是涕泪纵横、嚎啕大哭起来。
夏长安对这个情况完全束手无策。
如果是在国内,这种事被称为“早恋”,是要受到严厉镇压的,暗恋未果正好劝学。
但现在是在里加,从学生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好像毫不意外。
平时下班走路上也能看到穿校服的小情侣在路灯下、在长椅上、在甜品店,甚至教堂门口打啵。
那叫一个年轻气盛、百无禁忌。
夏长安手忙脚乱地安慰了几句,什么“未来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如果真爱的话会被时间证明”以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下次打羽毛球你就赢了”。
当然,从埃德加尔斯迷茫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没太听懂。
埃德加尔斯的情绪仍旧没有平静的迹象。最后,克里斯蒂内实在是忍不了了,一巴掌拍他的脑袋上,让他别哭那么丑。
这一拍的效果比夏长安的话有用多了,教室内的分贝瞬间下降了不止五十。
情伤还需强权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