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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下镇九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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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分,天渐渐热起来,李静兰让人在院中榆树下,放上个摇篮,水仙把燕仪放进去,叫几个奶妈和小丫头悉心照看。
“日子过的真是快,转眼间又是一年。”水仙坐在李静兰一旁打着络子,随口说道。
“对了,我许久未见周大娘子,她今日要来,可都准备好了?”李静兰看完书信,想起了此事问道。
“公主放心,咱们早早准备下,就等着大娘子来呢。”山茶正要张罗着家仆往院中布置,听到后回话。
不多会儿,周慕娜到府上,她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肆意张扬,惹人注目,李静兰站在门口迎她,见此情景,倒有些惊讶,再一想倒是她的作风。
“咱两可许久未见了,我可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周慕娜顺手把缰绳给小厮,就快步走来。
“是吗?这曾想。”李静兰给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不予多说,山茶递过来手帕,周慕娜点头,接来帕子,一众人去向院子。
两人絮絮叨叨大半天,互相说了这段时日的事宜,周慕娜光听着就不免感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以后一定要万加小心,切勿伤到自己。”
一同用完膳食,奶娘抱着燕仪下去歇息,周慕娜神色一暗,李静兰知晓,于是让人退下。
“何事?”
“我家二阿妹刚成亲,三阿妹如今也正张罗着,我这个当长姐的有喜有悲,可不管怎么说也是高兴地,可昨日我在街上碰见一个姑娘,才十三四的年华,就被卖了,我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说:‘人各有命,大娘子不必为我一生人烦恼。’”
周慕娜的三阿妹正值豆蔻年华,与那女子年岁相仿,碰上这种事,自然会共情伤感。
李静兰缄口不言,若有所思后说出:“那姑娘的谈吐有度,应是受过些教养,沦落至此,说不定有些隐情,你若心疼再去打听一番,我给她做主。”
“要是如此就行了,我辗转反侧一晚后,决定再去问问,可是她不知所踪,我之前也不知她的来历,像这种事哪能大张旗鼓的去寻。”周慕娜万般无奈道。
“你已尽心,若在有缘分定会再见。”
永辉二十九年二月份时的京城永衣巷中的一户人家。
苏铭的内人,张氏张春华正站在院子里,故意大声嚷嚷道:“我真是命苦,说亲的人说这是从什么贵人处出来的人家,嫁了定能过好日子,哎呀,我哪过过一天好日子,日日操劳,还要给那小叔子治病,我命真苦......”
这张春华是这一片泼皮无赖的孩子,没人敢让儿子娶她,一直拖到二十岁,有一日媒婆上门说亲,那说的天昏地暗,仿佛天皇老子都比不上那男子,张无赖和张春华哪见过这阵仗,不假思索答应了。
等嫁过去,过几天日子后,越发不对,苏铭虽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人,但毕竟是在贵族堆里长大的,哪见过张春华治人的狠劲。
苏铭是杀过人,可那也是喝酒上了头,急昏才敢的,让他在清醒下,跟张春华斗,自然那斗不过。
最后大闹一场,张氏父女知道了真相,事已至此,张无赖早早把牛吹得大街小巷皆知,他是个无赖,官府不会理这事,只能硬着头皮过下去。
这下可好,张春华仗着这事占理,背靠自家阿爷,在苏家作威作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财私吞了,见苏然小小年纪有几分姿色,日日苛待与她,□□年纪尚小,生活每况日下,自然出去当跑腿的赚小钱,可就这几个铜板,张春华要去一大半铺贴私用。
那苏乔呢,他自打两年前得疾后,精神不济,病殃殃的,家中横遭变故,有几个钱给他治疾,拖得厉害,只能“闲赋在家”。
苏铭对这些事心知肚明,不过对于他来说,张春华做的事,更为有利,所以他乐见其成。
“阿兄,大阿嫂又开始闹了。”苏然躲在苏桥的屋内,胆怯怯的说,分明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却不敢雕饰,荆钗布裙甚至是像样的装扮。
苏乔强撑站起身,走到窗边,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会呛道:“有些话适可而止,别闹的太难看。”
张春华不让他,继续嚷嚷,声音大的狠不得昭告天下:“二郎这话说的,我这个阿嫂仿佛苛待你一般,你也不看看,一副药多少钱,家里大小的花费多少,我操劳费心费力,二郎呢,一月就给两三百铜钱。”
苏乔摸了摸苏然的脸,明目皓齿的面容,本因如春日花儿盛放般娇美,却早早染上哀伤,又想到才八岁的小弟,他知觉灼心般的难受。
“阿兄对不起你们。”
苏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也无能为力,身子不见好,只能静养,仅靠给学堂抄书,赚不了多少钱财,甚至有时连二百铜钱都拿不出来,想给苏然添身衣裳,攒了小一年,临到头又让张春华寻借口抢过去,见□□羡慕同龄人读书,他更是感同身受,教他念几个字,读几首诗,就开心得不得了。
苏然见苏乔一激动脸色苍白,不忍心道;“阿兄没事的,我和阿弟长大了,应是要靠自己的。”
苏乔瑶瑶头,撑着精神收拾起东西,苏然不是傻子,上去拦他,正巧张春华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小娘子拦他作甚,十八了,还要赖在阿兄家吗?既然他要走让他走呀。”
“你说什么呢,这屋子还是我二阿兄出钱买的呢,凭什么让他走!”苏然急出泪来,少见还话。
“你个小妮子,今日胆肥了,敢跟我叫板。”张春华作势要打她,吓得苏然跌倒在地,□□和苏铭前后脚回来,见家那边闹成一团,赶忙走过去。
就见平常气势嚣张的张春华躺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干净,苏乔吧苏然护在身后。
“都来看看小叔打人了,我的命真苦,日日起早贪黑,还要被小叔和小姑欺负!”
家门口有少人驻足,大多只敢瞧一眼,就匆匆离开是非之地,只剩下拱火和嘴碎的泼妇无赖。
一个眼尖的妇人见苏铭回来,不嫌事大叫唤:“苏大郎,你这阿弟看着风一吹就散了,没想到竟敢打嫂子,啧啧啧,人不可貌相。”
苏铭还没说什么,就听苏乔冷淡道:“都给我听好了,打了她算什么?她不义在先,让我仁慈?还有这事我们家事,有你们何事,还不快滚。”
兴许是苏乔激动地模样太唬人,那些人渐渐散了,苏乔不屑道:“戏都散了,装什么无辜做派。”
一家子回住屋里,苏铭和张春华是意外接亲,但两人到时般配,一起狼狈为奸,好不恩爱。
“咱家二郎真是出息,那是你阿嫂,忠孝仁义都进肚子里去了!”苏铭拿出大家长得做派,高高在上指责苏乔。
“这会儿扯上礼义廉耻,平日里你亲妹被人任意打骂时怎么不说?小弟被人欺负怎不去寻理?”
苏铭被他一噎,不知如何,只干瞪着他,张春华立马接上话茬;“二郎不是要走吗?这会说这些做什么?”
“你要走?”苏铭有点意外,语气挡不住的开心,□□一惊看向苏乔,小手不安抓住衣角。
“我是要走,但也有些话说在前面,这房子我不要了,就当这两年的‘辛苦费’,但是然儿、荣儿还有张阿娘我都要带走。”听到阿兄要他们孤老弱小,两人都松口气。
张春华与苏铭简单交流几句,苏铭皱着眉头道:“今日你给你阿嫂打了,应给些医药费吧。”
“不讲理,分明是她自个不小心撞上门框弄得。”苏乔拦住苏然,示意她不必多说,这种人眼下根本占不到便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乔不信没机会治他们。
“好,我屋内有块玉,算不上好,两三两银子应是值得,总够了吧,还有件事,他们先借主几日,到时候我来接。”
苏乔先行一步去寻住所,他没法带着人,毕竟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周,只好如此,只能在心里祈祷,万万不可再出意外。
是夜。
张春华一遍一遍数着玉石换来的五两银子,不免喜笑颜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恶毒狡诈的笑出声。
“何事美成这样?”苏铭躺在床上,打着哈欠问,只听她道:“那几人的户籍在你手上吧?”
“是呀,怎么了?”
“真是个傻子,户籍在你手上,他有什么资格养那两人?再说了,他是到脱籍的年纪,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那苏然呢?”
“你想干什么,把然儿嫁人,也是以她的姿色,是能嫁个好人家,咱能大赚一笔。”苏铭一骨碌滚起来,不怀好意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嫁人才几个钱,我听说东街的花阁楼收丫头,姿色好的一个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当官的一年能有十两银子拿的,那还要是大官,咱就送个姑娘就有了,这买卖不划算?”
花阁楼何地,苏铭再清楚不过,他与苏然一母所出,说的好听是送,但就是你卖去,任人辱没,还会没入奴籍,成了奴籍,这辈子哪怕是赎出来,奴的标志永远洗不清。
“找个商户嫁了,也能得十两银子,何必卖去那烟柳之地?”苏铭说了句看似良心的话。
“奴籍和商籍的区别多大?你那阿妹眼里都没有你,做什么为她着想?还不如想想我,我才跟你一辈子,能害你?”
张春华见他不同意,懒得装模作样,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作势要勒死他,“烟柳之地,你还不害臊说出口,苏铭没有我,你能在这里混得开,想活命,最好唯我是命,明不明白?”
苏铭被勒得喘不动气,见张春华不是在开玩笑,他赶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那就卖吧,反正她不和咱一条心。”
□□躲在墙角听完全部,不可置信,他被苏铭的没心没肺震惊的吓软了腿,用力站起来,不小心碰到筐子。
张春华听到声响,探出头来,见是□□,随意问道:“三郎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瞎逛什么?”
“我起夜。”□□强作淡定回话,张春华眼珠子一转,像是信了,打着哈欠说:“那还不赶快回去,别以为过两日要走,就分不清大小王,一日在我张春华手里,一日就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