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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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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扫了两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去洗漱了。等他擦着头发回到房间，看见那个“冷脸怪”已经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你睡里面吧，”陈逸指了指床，“我晚上可能起夜，怕吵着你。”
“嗯。”江响应了一声，收起手机，起身挪到了床的内侧。
江响卷起袖子，袖口刚好卡在手肘上方，露出右臂后侧一道寸长的伤口。伤口斜在肱三头肌的位置，边缘泛白，还在缓慢渗着血丝，在偏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你手臂怎么回事？"陈逸把毛巾搭在肩上，走近两步。
江响下意识要把手臂转开。
陈逸没理会，转身从背包侧袋拿出几根消毒棉签跟创可贴，丢到床边“自己能处理吗？”
江响抿着唇，僵持片刻，还是把受伤的手臂转了过来。这个角度让伤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陈逸取出碘伏棉签，掰断一端。他左手轻轻握住江响的手腕固定，另一只手拿着棉签，抬头看了他一眼："消毒，别动。"
棉签触到伤口的瞬间，江响整条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肱二头肌和三角肌的线条清晰地凸显出来。手腕在陈逸掌心里轻颤了一下，但面部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陈逸垂着眼，手法利落。棉签仔细地从伤口中心向外打圈清理，带走凝固的血迹和污垢。当棉签擦过伤口较深的位置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手腕的骤然收紧和肌肉的痉挛。
扔掉脏棉签，他取出一片大号防水创可贴，撕开，精准地覆盖在伤口上，用指腹沿着边缘细细按压贴牢。
"好了。"陈逸松开他的手腕，收拾药包，"伤口不浅，下次洗澡的时候注意。"
江响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块方方正正的白色创可贴，又抬眼看向站起身的陈逸。陈逸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
他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陈逸关了灯，在另一边躺下。双人床对两个大小伙子来说也不太宽敞，两个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刚洗完澡的热气，混着廉价香皂的味道。
窗外雨声未停，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陈逸平时自己睡惯了，身边多个人，还是个大活人，让他有点不自在，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倒是江响，似乎累极了，面朝墙壁，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就在陈逸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变成平躺。黑暗中，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谢了。”江响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雨声盖过。
陈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谢衣服，也可能是谢帮他处理伤口。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第二天陈逸醒的时候，半边床已经空了。江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操，也不喊我一声。”陈逸一边套衣服一边在心里骂了一句。
胡乱扒拉了两口早饭，他抓起书包就往楼下冲。赶到教室时早自习铃刚响过，老纪正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
奇了怪了，来蓝海之后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每天都是卡着点自然醒，再也用不上七八个闹钟轮番轰炸。
这里不像宁雅，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紧绷感，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
江响破天荒地来得特别早。陈逸一进教室就看见那个冷脸怪居然没趴着睡觉，而是埋着头在狂补作业。几个男生正围着他调侃：
“响哥今天转性了？穿这么精神？”
“人模狗样的啊！”
江响头都没抬，完全无视了这些声音，正低声问同桌昨天布置了哪些作业，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
陈逸刚坐下，前桌付杰就转了过来，一脸谄媚：“哥，作业借我抄抄呗？”
陈逸被烦得不行，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扔给他。
付杰如获至宝：“谢谢！你是我亲哥！”
“至于么？”陈逸觉得他太夸张。
“怎么不至于！”付杰压低声音，“不写作业得扫厕所！谁愿意去啊！”
“噗——”陈逸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连江响这种上课永远趴着的人都急着补作业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响冷着脸、不情不愿地拿着扫把站在厕所门口的画面，他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江响和付杰同时转过头看他。
陈逸赶紧捂住嘴，轻咳两声掩饰过去。
不过这么一闹，今天开局心情倒是不错。连第一节英语课都没那么难熬了。他听了一会儿，老师讲的都是基础语法，不听也行。于是开始盘算放学后去海边转转的事。
想着想着实在没什么可想的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前排江响的后背上。
白色卫衣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其实这家伙要是态度好点，别总摆着那张全世界欠他钱的冷脸，他俩没准真能成为朋友。
下课铃一响，江响把补完的作业往组长那儿一扔，又恢复原样趴回桌上。
付杰猫着腰凑到陈逸旁边，用气声说："陈逸，你看响哥今天这身怎么样？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
"人靠衣装呗。"陈逸把那个"装"字咬得特别重。
这破学校，成绩不怎么样，规矩倒是一大堆。学生会那几个戴红袖章的，每天准时准点来巡查校服穿着情况。陈逸因为是新转来的，情况特殊已经报备过了。江响就没这么走运，因为不穿校服已经被扣了好几次分。
这让班主任老纪很是火大。"江响同学！"老纪把搪瓷茶杯往讲台上重重一放，"你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
茶水溅出来几滴，落在斑驳的桌面上。
"你，现在立刻回家把校服换上来！"老纪手指着门口。
"还有你，陈逸，"老纪转头，"下课就去教务处报一下身高尺码，领一套校服。"
"好的老师。"陈逸点了点头。
江响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他不知道江方国和那个女人还在不在家，不想回去恶心自己。
老纪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江响！听见没有？"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响身上，他依然垂着眼。
陈逸看着江响紧绷的侧脸，突然开口："老师。"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跟他身材差不多，"陈逸说，"我多领一套借他穿就行。"
老纪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你确定？"
"确定。"陈逸面不改色，"反正顺路。"
老纪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挥挥手："行吧行吧，赶紧的。现在上课！"
下课铃一响，陈逸就往外走。在走廊拐角，江响追了上来。
"什么意思？"江响拦住他。
"字面意思。"陈逸耸肩，"难不成你真想天天被老纪念叨？"
"用不着你管。"
"谁爱管你？"陈逸嗤笑，"我是嫌吵。"
两人僵持在走廊上，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江响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转身："随你便。"
陈逸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
这狗脾气。
陈逸还是去教务处领了两套校服。他把其中一套扔在江响桌上时，对方正趴在桌上睡觉。
"喂，"陈逸用校服袋子戳了戳他肩膀，"你的。"
江响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桌上的袋子，又看看陈逸。
"多少钱？"他问。
"送你，"陈逸在自己座位坐下，"就当扶贫。"
下午学生会来检查的时候，江响破天荒地穿上了校服。虽然扣子只随便系了两颗，领子歪在一边，但总算没再被扣分。
老纪路过教室后门时，特意多看了两眼，表情缓和不少。
放学时，江响走到陈逸桌边，指了指卫衣。
"明天洗了还你。"他说。
陈逸正在收拾书包，头也不抬："去海边。"
江响低头瞥他一眼："自己不会去？"
"不认识路。"陈逸理直气壮，"你载我去。"
江响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我凭什么载你？"
"凭我帮你搞定了校服。"陈逸挑眉，"不然明天老纪又得念叨你。"
江响动作顿了一下，把最后本书塞进书包，拉链一拉："麻烦。"
话是这么说，人却往车棚走了。陈逸得逞地勾起嘴角，快步跟上。
车棚角落里停着江响那辆破自行车，漆掉得差不多了，链条锈迹斑斑，但擦得挺干净。
"这车还不报废呢？"陈逸第一次看见这车的时候就想说。
江响没搭理他，长腿一跨坐上座椅，单脚支地："不上来就自己走路。"
陈逸啧了一声，侧身坐上后座。座位很窄，两个男生挤在一起，膝盖几乎要碰在一起。
"扶好。"江响提醒了一句，脚下用力一蹬。
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驶出校门，陈逸下意识抓住江响腰侧的校服布料。少年的腰精瘦有力，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紧绷的肌肉。
"操，你稳着点。"陈逸忍不住说。
"嫌颠就下去。"江响头也不回。
傍晚的风带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吹起了两人的校服外套。自行车穿行在旧城区的巷子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逸看着江响被风吹得鼓起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破自行车坐得还挺舒服。
"左转。"江响突然开口。
"什么？"
"扶着我左边，"江响说，"我要转弯了。"
陈逸下意识收紧手臂，整个前胸几乎贴在江响后背上。他能感觉到对方脊背一瞬间的僵硬。
自行车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两旁是老旧的居民楼，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在风里飘荡。
"快了。"江响说。
已经能听见海浪声，闻到更浓郁的海腥味。
自行车终于驶出巷口，一片无垠的蓝色豁然出现在眼前。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浪花拍打着礁石。
江响停下车，单脚支地："到了。"
陈逸从后座跳下来，活动了下发麻的腿。海风很大，吹得他校服猎猎作响。
"谢了。"他说。
江响没应声，只是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给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那些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海风吹得有点凉，两人并排站了会儿，谁也没说话。浪一阵阵拍在礁石上，溅起白沫。
江响摸出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加个微信。"
陈逸挑眉："怎么？"
"校服钱转你。"江响点开扫码界面，"我不白拿。"
陈逸乐了，掏出手机让他扫："至于么？"
"至于。"江响低头操作手机，"多少？"
"不要。"陈逸拒绝得干脆。
两人在海边僵持着，像两尊石像。最后还是陈逸先妥协："一百二。"
“你扫我。”陈逸把二维码递过去。
“叮”的一声，添加成功。江响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漆黑，昵称就一个简单的“J”。
陈逸正要改备注，手机突然震动。
【J】向你转账 120元
转账提示音很快响起，陈逸看都没看就点了退还："说了不要。"
江响盯着手机屏幕，眉头拧成了疙瘩。
"走了。"陈逸转身往堤岸上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江响推着自行车跟上来。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到楼下时，江响突然开口："钱我明天给你现金。"
陈逸简直要气笑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嗯。"江响应得坦然，"所以别跟我争。"接着他抬头看三楼没亮灯，转身上楼。
江方国下岗后找了个看门的工作，两班倒，平时父子俩打照面的时间不多，江响对他也是避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