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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信任与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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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寒潮，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刮过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发出呜呜的声响。然而，在傅斯渊顶层公寓的卧室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温暖如春。
地暖系统驱散了所有寒意，空气中残留着昨夜淡淡的雪松沐浴露香气。顾言蹊先醒了过来，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傅斯渊结实的手臂牢牢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温暖宽阔的胸膛，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传递过来。他轻轻抬眼，看到傅斯渊沉睡的侧脸，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呼吸平稳悠长。
一种近乎奢侈的幸福感和踏实感包裹着顾言蹊。经历了之前的波折和“暗河”的袭击，这种清晨醒来、爱人在侧的平静显得尤为珍贵。他极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胃部的不适似乎也在这温暖中缓解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傅斯渊也醒了，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下巴蹭了蹭顾言蹊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还早，再睡会儿。”
“嗯。”顾言蹊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
两人又依偎了片刻，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傅斯渊率先起身，他穿上睡袍，回头看到顾言蹊还躺在床上，脸颊透着睡足后的红润，眼神清亮地看着他，心头一软。
“今天上午我要去郊区的新数据中心看看，下午回来。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就在家休息，别去公司了。”傅斯渊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明显的关切。
“我没事……”顾言蹊想反驳，他惦记着“深蓝守护”项目几个后续的加固方案。
“听话。”傅斯渊打断他，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工作是做不完的。你休息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他顿了顿，补充道，“林氏那边晚上有个慈善酒会，我露个面就走。等我回来。”
听到“林氏”，顾言蹊的心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但看着傅斯渊坦然的目光，他将那丝微妙的情绪压了下去，点了点头：“好，你自己也小心。”
傅斯渊离开后，公寓里安静下来。顾言蹊起床，为自己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吃了胃药。他确实感觉有些疲惫，便听从傅斯渊的安排，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处理一些不需要太高强度的邮件审阅工作。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但室内的温暖和安宁让他感到放松。他偶尔会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想起傅斯渊离开时的叮嘱，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浅浅的弧度。或许，他真的可以试着放下那些根深蒂固的不安，去完全依赖这份温暖。
然而，这份宁静在上午十一点左右被彻底打破。
他的私人加密邮箱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由乱码组成的地址，邮件主题只有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Greetings”。
顾言蹊皱了皱眉，出于职业习惯，他先进行了简单的安全扫描，确认没有病毒或追踪程序后，才谨慎地点开了邮件。
邮件正文是空的。
只有一个PDF格式的附件，文件名是“Project_Starlight_Internal_Memo.pdf”（“星光项目内部备忘录.pdf”）。
“星光项目”？顾言蹊迅速在脑中搜索，确认这并非傅氏或枢光现有的任何项目代号。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附件。
文件加载出来的瞬间，顾言蹊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这根本不是技术文档，而是一份看起来极其逼真的会议纪要仿真件。页眉是傅氏集团和林氏控股的Logo，标题是“关于潜在战略投资及技术整合非正式沟通会纪要”，日期赫然是前天下午——正是傅斯渊声称去与某位重要政府官员会面的那个时间段！
纪要内容如同淬毒的冰锥，一字一句，狠狠扎进顾言蹊的眼底、心里：
“…傅斯渊先生对林氏在东南亚及北美政商界的影响力表示高度赞赏，认为这对于傅氏集团下一阶段的全球化布局至关重要…”
“…双方探讨了在人工智能领域深度捆绑的可能性。傅先生提及，枢光科技的核心算法虽具独特性，但其公司结构相对简单，估值存在一定泡沫，且创始人顾言蹊先生（Mr. Yanqi Gu）缺乏大型企业治理经验，独立运营风险较高…”
“…林文柏先生（林薇父亲）提出，可通过林氏主导的财团对枢光进行‘战略性投资’，并派驻管理团队，以实现‘更规范的公司治理’和‘资源整合’。
傅先生对此未表示反对，并暗示在‘适当条件下’，可考虑推动枢光与傅氏现有AI部门进行重组，以优化资源配置…”
“…纪要最后一行，用加粗字体标注：下一步行动：由林薇小姐负责与顾言蹊先生进行初步接触，试探其对于引入战略投资者及潜在整合方案的态度。傅氏将提供必要的‘背景支持’以促成此事。”
仿冒的傅斯渊签名和林文柏签名清晰地印在文件末尾。
顾言蹊拿着平板电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下去的药片似乎变成了灼热的炭块，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前天下午…林氏…战略性投资…估值泡沫…缺乏经验…整合…重组…背景支持…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壁垒！
原来所谓的官员会面，竟然是和林氏密谋如何“整合”他的枢光？原来那些欣赏和承诺背后，竟是这样精于算计的评估？原来他视若珍宝、倾注心血的技术和公司，在傅斯渊眼中，只是一个存在“泡沫”、需要被“更规范”治理的标的？甚至要由林薇来“试探”他？
巨大的震惊、背叛感和屈辱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将他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闪过傅斯渊清晨离开时那温柔关切的眼神，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和虚伪！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又因为眩晕和胃部的剧烈绞痛而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傅斯渊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无法接通？！
是还在信号不好的数据中心？还是……正在与林薇父女会面，不方便接听？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恐惧和愤怒的滋养下疯狂生长。顾言蹊的理智在一点点崩塌，过往所有的不安和创伤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被魏擎控制利用的过去，对权力阶层的本能警惕，以及内心深处对于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傅斯渊、是否终将被抛弃的深层恐惧……在这一刻，被这份精心伪造的纪要彻底点燃！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受伤野兽，在空旷的公寓里徒劳地转圈。温暖的房间此刻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每一件傅斯渊留下的物品，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再次看向平板屏幕上的那份纪要，伪造者的技术很高明，格式、用语都极力模仿傅氏内部文件，尤其是最后那句“由林薇小姐负责接触”，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难道傅斯渊之前的温柔、承诺、甚至那句“你是我的人”，都只是为了麻痹他，为了更顺利地将枢光纳入傅氏的版图，甚至……作为与林氏交换利益的筹码？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灭顶的绝望。
他无法再在这个充满傅斯渊气息的空间里待下去。他冲进卧室，胡乱地套上自己的衣服，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公寓，像逃离什么可怕的地方一样。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外面的冷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内心早已一片冰封。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机械地报出枢光公司的地址。坐在飞驰的车里，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暗的城市街景，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不真实。
他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傅斯渊的号码，结果依旧是冰冷的“无法接通”。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最终，他点开与傅斯渊的聊天界面，用颤抖的手指打下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只发出了一条冰冷到极致的信息：
“傅总，好手段。”
信息发送成功，他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信任的高楼，在这一刻，仿佛已然地基崩塌，只剩断壁残垣。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私人画廊里，林薇正优雅地端着一杯香槟，与几位名流谈笑风生。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显示：“礼物已送达。”
她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和恶毒的笑容，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社交。风暴的引信，已经被她亲手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