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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星轨与初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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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国际会议中心，穹顶高阔如天幕，无数精心设计的灯光如星子般璀璨闪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未来幻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气息——高级香水的尾调、现磨咖啡的醇香、还有某种近乎实质的、由资本、权力与尖端技术交织而成的无形张力。
一年一度的“全球未来科技峰会”不仅是业界瞩目的风向标，更是一个无声的战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流淌的是足以撼动行业格局的资源、信息与足以决定未来的合纵连横。
傅斯渊此行，目标清晰如刀锋。其一，为傅氏集团即将倾注巨资打造的“北辰计划”提前铺路，敏锐嗅探政策细微转向，精准识别潜在的盟友或需要警惕的对手；其二，则带着几分不言自明的“宣示”意味——向他那位棋逢对手、亦敌亦友的老相识，寰宇科技掌舵人周慕白，低调却有力地亮一亮肌肉，划定无形的疆界。
他穿着一身深海军蓝的定制西装，昂贵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极细微的、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窥见的暗纹，如同暗流涌动，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峻峭，气场迫人。
顾言蹊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像一个被精心调试过的、沉默而不可或缺的影子。合体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地勾勒出他清瘦颀长的身形，冷白的肤色在璀璨夺目的灯光下几乎泛出一种易碎的透明感。
他微微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中平板屏幕的冷光倒映在他沉静无波的眸子里，指尖飞快地处理着各类涌来的信息，确保傅斯渊的每一个行程节点、每一次会面衔接都精准无误，分秒不差。
他的容貌是无可挑剔的出色，甚至带着几分阴郁的、惊心动魄的精致，但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绪都被牢牢封锁在那副完美无瑕的、冷静自持的面具之下，仿佛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薄冰。
只有极偶尔地，在无人察觉的瞬息，他的目光会完全不受控制地、极快地掠过前方傅斯渊挺拔冷硬的背影，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近乎虔诚的痴迷与无法言说、也无处安放的痛楚，旋即又被更深的克制与隐忍强行压下，快得如同错觉。
峰会论坛的核心议题——“人工智能驱动的产业变革”单元。
傅斯渊作为主讲嘉宾之一，发言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格局宏大而具有侵略性。他勾勒出的技术前景与商业蓝图极具煽动力，引得台下掌声雷动，无数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或倾慕，或忌惮，或思索。
顾言蹊安静地站在后台入口的阴影里，将自己隐匿在光鲜舞台的背面，沉默地看着台上那个被万丈光芒笼罩、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心口的感觉复杂难言，像是被某种滚烫的情绪填满，又像是在那一刻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的荒凉与仰望。
自由讨论环节，一位资深学者提出了关于算法伦理与潜在风险的担忧。
傅斯渊从纯粹的商业应用与效率最大化角度，给出了冷静乃至近乎冷酷的回应，逻辑严密，无懈可击，却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此时，台下嘉宾席中，传来一个清朗温和、却极具穿透力与安抚力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入每个人耳中：
“傅总的观点总是如此直接而高效，直指核心。”周慕白微笑着开口，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气质温润如玉，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含着浅淡而令人舒适的笑意，眼底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睿智光芒，“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技术层面引入一个动态的‘伦理权重’参数模块。
虽然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模型的复杂度，但从长远看，它能更灵活地规避潜在的社会风险与舆论反噬，为企业赢得更广阔的可持续发展空间。毕竟，所有技术的终点，终究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人，而非异化于人。”
他并未直接反驳傅斯渊，而是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更高维度的补充，姿态从容不迫，语调平和，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巧妙地平衡了场内的气氛。
傅斯渊的目光立刻扫过去，与周慕白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两人隔空微微颔首，嘴角都噙着礼节性的、无可指摘的淡淡笑意。那是顶尖高手之间心照不宣的、不动声色的交锋与试探，无声无息，却已过招一回合。
顾言蹊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当听到周慕白提及“伦理权重”具体实现中可能遇到的几个技术难点时，他几乎是出于技术人员的本能，极轻地蹙了下眉，脑中不受控制地瞬间闪过几个可能优化算法结构、降低损耗的思路。
论坛结束，人流如同潮水般涌动。傅斯渊立刻被几位政商界的重量级人物围住，寒暄着移步隔壁的贵宾室进行更私密、也更关键的会谈。顾言蹊则留在原地，高效且沉默地处理着后续的收尾事宜，确保一切井井有条。
他稍稍松了口气，走到连接主会场的廊桥边休息区，暂时寻求片刻的喘息。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海城繁华不息、车灯如织的璀璨车河，流动的光带勾勒出城市的钢铁脉络。而他身处光芒汇聚的中心，却仿佛站在一片寂静的孤岛上。
“顾言蹊先生？”
一道温和沉静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如同上好的暖玉轻轻相叩，清越而不失温度。
顾言蹊倏然抬眸。周慕白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距离保持得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远。
“周总。”顾言蹊迅速收敛起方才片刻的松弛，心神重新绷紧，礼貌而疏离地微微点头致意。他对这位与傅斯渊齐名、却风格迥异的科技巨头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冒昧打扰。”周慕白笑容不变，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丝毫的虚伪与客套，“不知顾先生是否还有印象？三年前，海城商学院的年度毕业典礼，我也受邀在观众席。当时，你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那篇《基于机器学习与博弈论的非对称市场风险预测模型》的论文，其前瞻性与构建的模型巧思，令我印象深刻至今。尤其是关于动态博弈均衡部分的大胆构想与严谨论证，堪称天才之作。”
顾言蹊彻底怔住。那段记忆被猛然勾起，彼时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憧憬与紧张，全都系于台下嘉宾席首位那个冷漠而耀眼的存在——傅斯渊身上，完全忽略了台下还有其他重要的目光。
“没想到……周总还记得这么清楚。”他语气尽力保持平稳，心底却因这跨越了漫长时空、突如其来且精准无比的认可，难以抑制地泛起细微波澜。这是一种纯粹针对“才智”本身的欣赏，在他充满算计与压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珍贵又陌生。
“闪耀的星辰，纵使暂时隐匿于云层之后，其光芒也总会被人看见并记住。”周慕白的语气带着纯粹的赞赏，毫无居高临下的恭维之意，他话锋自然一转，“方才论坛间隙，我似乎感受到顾先生对伦理权重的技术实现细节，另有精妙见解？不知周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聆听一二？”
他像一个真正遇到了技术难题、渴望交流的同行，真诚地发起探讨，姿态平等而尊重。这种纯粹的、围绕技术本身的氛围，让顾言蹊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稍稍放松了警惕。
他沉吟片刻，组织语言，随后简略却极为精准地阐述了几点关于优化算法结构以平衡效率与约束的关键想法。
周慕白眼中赞赏之意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遇到知音般的欣喜：“精妙！果然如此！这个逆向校验的思路确实能有效规避过拟合，同时保留模型的敏捷度！顾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他像是真心为某个技术难题找到了更优解而感到高兴。
随即，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温和，却悄然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傅总是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杀伐决断，能在他麾下效力，亲身参与‘北辰’这样宏大的计划，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足以快速积累常人难以企及的经验与视野。”
他先是客观肯定了傅斯渊的平台，继而声音略低，更显恳切，“只是……巨舰航行，固然波澜壮阔，气势恢宏，但其激起的浪涛也足以覆没靠近的小舟，其庞大的船体有时也难以察觉水下暗礁的细微感受。明珠纵蒙尘，亦难掩其辉，但光华能否彻底绽放，终究需要找到真正懂得欣赏、并愿意悉心拭尘的之人。”
这话语中的暗示与招揽之意几乎已不加掩饰。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仅印有姓名和私人电话号码、邮箱的哑光金属名片，材质特殊，触手微凉，递了过来。
“寰宇始终致力于为真正的智慧与创造力提供最广阔、最自由的舞台，尊重每一个独特的思维火花。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绝对保密。无论何时，顾先生如果愿意换个视角看看这个世界的其他可能，或者只是单纯想探讨技术、交流心得，我始终欢迎。”
他的动作自然坦荡，举止优雅，仿佛只是递出一张普通的业务名片，但其中蕴含的分量与意味，却截然不同。
顾言蹊微微一怔。周慕白其名，他自然如雷贯耳，寰宇科技的掌门人，以精准的技术洞察力和战略投资闻名于世。但他为何会对自己三年前一篇学术论文的细节记忆犹新？这种关注，早已远超普通的欣赏，更像是一种长期的、有针对性的留意。
他尚未想好该如何回应，甚至指尖还未触及那张冰冷的名片，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淬着寒冰，自身后猝然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与压迫感：
“看来周总对我的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傅斯渊不知何时已结束了谈话，正站在不远处，眼神深邃难辨地看着他们，目光锐利如刀，在周慕白和顾言蹊之间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顾言蹊还没来得及接过、悬在半空的那张哑光金属名片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周慕白从容转身，脸上温和笑意不变，仿佛丝毫未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寒意：“傅总说笑了。只是方才与顾先生偶然聊起技术细节，顾先生的观点令人茅塞顿开，偶有所得，不免有些相见恨晚之感罢了。”他对着傅斯渊举了举杯中剩余的香槟，笑容无可挑剔，又对顾言蹊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告辞离开，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技术交流。
傅斯渊迈步走近，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如同实质般笼罩住顾言蹊。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顾言蹊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未歪斜的领带结，指尖冰凉，不经意地擦过顾言蹊的颈侧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与宣告意味。
“别人的东西，看着再好，再新鲜，”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只有近在咫尺的顾言蹊能清晰听见，字字如冰珠砸落，“也别随便伸手去碰。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你是谁的人。”
顾言蹊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低声应道：“是，傅总。我明白。”
回程的车上，气氛凝滞如冰，与车外的喧嚣繁华隔绝成两个世界。
傅斯渊闭目靠在椅背上养神，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泄露了其下翻涌的不平静。
周慕白对顾言蹊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直接的挖墙脚行为，像一根细小的尖刺，扎在他心头。那不仅仅是对一个优秀人才的争夺，更像是一种对他所有物的公然觊觎，一种对他绝对掌控权的微妙挑衅，这让他感到极度不悦。
车辆平稳地驶入集团地下车库，冰冷的白光代替了外面的霓虹。
傅斯渊睁开眼，眸中没有任何休息过的痕迹，反而沉积着一片沉冷的暗火。他径直推门下车，走向专属电梯，宋临已如往常般在一旁等候。
“傅总？”
傅斯渊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精致的领带结被扯得微歪，胸口微微起伏，那股无处发泄的烦躁感和被挑衅的怒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他脑中闪过周慕白看顾言蹊时那种欣赏的目光，闪过顾言蹊面对周慕白递出的名片时那瞬间的迟疑，这都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焦躁。
“去健身房。”他声音沙哑，带着一股亟待发泄的狠劲，仿佛需要通过剧烈的体力消耗来压下心头那抹异样的火气。
而此刻，顾言蹊正回到自己那间安静的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那张触手微凉的哑光金属名片。
周慕白温和真诚的笑容与傅斯渊冰冷警告的眼神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激烈碰撞。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形束缚。最终，他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最底层一个带锁的抽屉，将那张名片放在了最深处，然后咔哒一声锁上。如同将某个不该有的念头彻底封存。
然后，他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亮他紧绷而看不出情绪的脸。他需要立刻投入工作，调取处理傅斯渊在车上提到的所有关于人工智能底层算法、数据安全架构和新型复合材料的项目资料。只有沉浸在具体而繁重的事务中，才能让他暂时摆脱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