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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窥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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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一个月后,江岫白的时差生活才慢慢调理到正常工作状态,不过两重身份的密集切换,身体有明显的好转,那真的是反理论实际了。
“教授,上次你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的新型药物合成研发项目,还需要技术人员吗?”江岫白开门见山的询问罗教授。
“目前项目还在开发中,不过投资商还在谈恰,申请的批文也还没通过,还是有困难。”罗文昌略带遗憾的语气,让江岫白立马打消念想。
接着说到:“教授,这期的研究经费审批下来了,请你帮我转交给洛天,这段时间实在是有劳他的照顾。”
“这话你自己亲自和他说,至于你的成果变现的这笔钱我替你暂时托管,等你哪天终于没有这个想法的时侯,我再归还给你。”
“对了,我这里没有利息,你还应该付我一笔理财费。”罗文昌现在的表情就好似大深宅里老谋深算的帐房先生,亲手把前来求问的算童抱在胸前的小算盘摔碎。
江岫白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出声。
“我不评论你把江家留下的遗产捐给福利院的善举,也不干涉你每月不愈时刻的给云山呈上赡养费,但孩子,你何苦为难自己呀!”
说完话的罗文昌将手搭在江岫白的肩上,继续说道:“三年前你申请赴美访问学习,参编专业论著四部,参译三部,文章10篇,近12年的学习和研究,最后就放弃,选择大学辅修的专业,作为自己毕生的归途,就决定一辈子和我们这群老顽童们在一起吗?”
这一大段的文字,每一处都直击江岫白的内心深处。
江岫白终于忍不住说:“罗教授,这可不能反悔的。”
“当初您收我入门,可不是我强求的,合约上可是白字黑字的写着。”
“往事何必再提,当年的事情——”,停顿的声音实在漫长。
明显江岫白无法继续完成接下来的对话,只能无痛无痒的回答:“现在我不是好好站在您的面前。”
罗文昌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江岫白,只能回答道:“对呀,只要人还在就好,就好。”随后就离开了江岫白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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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响起时,江岫白还处在刚刚的漩涡里。
接起电话,等到对面先传来声音,“江先生,今年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物品清单有需要改动的吗?”
江岫白才开启大脑处理模式,看向屏幕。
来电显示墓园管理员小张。
官方腔调迎面来袭,江岫白也决定回复把握好的礼度。
随后他便说:“今年不用了,我亲自去,谢谢。”
“好的,江先生,那你预定的花,是到时候来取,还是帮您处理了。”
江岫白眼中闪过一丝差异,追问到:“什么时候预定的。”
小张解释道:“是半年前您在园区预定的两束寒白菊,还有一束洋桔梗。
“不过订单上说,洋桔梗放在园区门前的白玉兰树前,订单上写的名字是您的名字。”
其实江岫白是始料未及后的发愣,脱口而出:“好了,我了解了。”
小张继续补充说:“加上之前江先生您委托园区扫墓的物品清单里包含的花束,除了您特意提到的名字,其他署名的花束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五束花,一并帮您整理好了。”
但现实还没打算放过他,巨大的信息量扑面而来。
他只能继续返回对话中。
“请问这些花的订单信息能发给我一份吗?”
没等小张回答完,疑问再次袭来。
“还有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来过园区吗?”江岫白还是放心不下心中的疑虑,忍不住询问。
墓园管理员小张一并解答回复。
“江先生,不好意思,墓园虽然地处僻静,但是因为园区是半开放式的管理模式,来访的人各色人等,这几天还是过节期间。”
“不过我可以帮您查一下来访登记,但可能不是太全面。”
伴随着汽车启动的声响,对话依旧没有结束。
“没事,麻烦你了,我过来一趟。”等到江岫白抵达目的地,天空已经要与地面连接成一片。
此时看不太清门楼上悬挂的铭牌,再过几刻,此处更难打到车。
于是江岫白略带恳求的语气,对着驾驶位说:“师傅,我先给你付个押金,劳烦你在这里的稍等我一会。”
握紧方向盘的动作,车也没熄火的表现,为接下来的答复埋下了伏笔。
司机师傅回答:“哎呀,年轻人,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江岫白无法为难和道德绑架一个人,下车后,只好先去大厅和小张会面。
约莫几分钟后,小张就将登记本拿给江岫白查看,并说:“需要我去电脑上再帮您查一遍吗。”
江岫白突然感到一丝歉意,也知道其实查不出什么,只好解释的说道:“今年我刚回来,许多事情不太清楚,想好好感谢这几年父母得到的照顾,真是麻烦你了。
“好了,我还有事,今天谢谢你帮我。”
小张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哪里的话,这是我们的责任嘛。”
“那您现在要去吗,天色有点晚,您注意安全”
得到肯定的回应,小张着手准备物品。
等到手捧祭奠花卉的男人背影消失在白玉兰树后。
小张才问道身边不知何时回来的女人:“刘姐,江先生气质真独特,人也彬彬有礼,还好你刚刚提醒我千万不要称呼他为江医生。”
“不过,刘姐,这是为什么。”
刘姐忍不住叹口气的说:“那年你还没来工作,当时是我负责小江的事情,那天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接待完亲友后,他就向我要了来访名单,他拍了张照片,就让我把这些名单处理了”。
“第二天早上正好是我值班,看到他才从园区走回来,和我打过招呼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这孩子是我们小院区看着长大的。”
“不过也是太意外,刚才他来我还愣了好久,短短几年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张好奇心加重的问道:“刘姐,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不能叫江先生为江医生。”
“这件事,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是当时追悼会上,有位客人就像以前一样叫小江为江医生,他立马反驳,语气到现在我都记得。”
‘请不用称呼我为江医生了,我已经向医院递交辞呈,后续也不打算继续从事这个职业了’。
“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连我这个外人都替他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刚才我有意避免和他碰面,也是怕他负担太重了。”
“好了,到点了,不许再’摸鱼’了,客人们马上就准备回来了。”话音刚落,陆续有人从墓园回来,只是刘姐和小张不知道的是,大厅里一道不同寻常的黑影正离去。
等到江岫白从墓园出来,整个园区除了路灯和咨询台亮着灯,就只剩下一片夜的黑。
望向天空,依稀悬挂的几抹闪光,耳边传来汽车冷启动发出的‘轰隆隆’声。
江岫白打开手机,但最后还是将手机屏幕关闭。
这时那辆早已发动的汽车沿着江岫白的方向缓缓驶来,不知不觉就停在江岫白的身旁。
还不等江岫白开口,驾驶位的司机就将头探出车窗,“先生,我家先生说和你是旧相识,今晚刚好在这碰巧遇到您。”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方便打车,屈尊您到车上坐坐,顺便送您回家。”
只见司机回头,好似是听后排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吩咐,最后将头转向江岫白说:“我家先生姓南,如果您实在是不想的话,我们立马安排其他车子来接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岫白心里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要伸手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司机说道:“先生请您坐后排。”
后排的车门刚被打开,车间的隔板就升了上来,落座没几秒,江岫白还是忍不住问道,:“南先生今天也是来祭奠的。”
终于黑色风衣包裹下的男人开口:“对,来纪念一位埋葬在这里的朋友。”
气氛一度僵硬,因为在这之后,南脀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所幸汽车开始加速起来,很快就开入市区。
一道道影子透过车窗映在两人的脸庞,犹如两人的内心世界一般开始播放片段。
江岫白不禁揣摩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另一边的男人已经陷在回忆里不愿出来。
江岫白拱起身向车窗看去,画面里的人正低头,好似疲惫不堪的样子,全然不符合他的气度。
就这样,江岫白甚至忘记问南脀怎么知道地址。
汽车已经缓缓停下,这个沉睡的人如同假寐一般,顷刻间就睁开眼。
江岫白移开眼的瞬间动作已经被捕捉到,当事人还以为没被发现。
南脀终于开了他的金口:“你不好奇我把你送到什么地方来,毕竟我可没问方先生你的地址,你也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南先生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也是需要玩这样幼稚的把戏吗?”江岫白回复
“所以呢,我们之间的相遇是不是太过碰巧,这些过程中真的没有人为制造的因素出现吗?”
“我就一次问个清楚了,也有可能是我抬举自己了。”
太好了,一切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南脀垂下头转身说:“我们要到更合适的地方谈,现在的空间不太方便。”
说完左侧车门已经打开,还没等江岫白打开车门,车门从外侧被打开,好似一个台阶正好放在江岫白的脚边,无论是迈过去还是走上去都不是自己的选择。
这时,江岫白才有精力分心在现在身处的环境,原来刚刚经过的大门,水平线离这里还有半山的高度。
在汽车企图停下的预兆之前,江岫白希望借助这个狭小的空间,为自己添一点气势。
开头犹如展示刺客的核心技能,——瞬杀——。
“宋阳是你的人”
说话的节奏紧凑,又留了一点空间让人喘息。
“也许上次在医院的碰见可以解释为巧合。”
“但我初略查看过宋姨的检查项目,依照宋姨的个性,她不会同意做这些耗费时间和金钱的额外项目。”
“如果是一直计划好的事情,宋姨会提前在小店门口贴出告示。”
“馄饨店的受众群体大部分为老顾客,宋姨当然会心系我们,来医院体检一定是临时的决定。”
“第二个疑点是车牌号,这辆车虽然不是宋阳来医院开的那辆,但是车牌号有关联性。”
“同为一个省份一个地级市,A1B2C与1A2B3太有辨识度了。”
奇特的是江岫白在讲述这一大段的分析时,竟然没有出现一丁点搅扰,所以他很快下结论。
掌声响起时,发出动作的人就像要验证俗语‘语迟者贵’的实用性。
一字一句的说:“还-有-吗?”
江岫白不甘示弱的的继续自己的推理。
“宋阳是你的司机吗?”
平淡的脸上掀起一片涟漪,但又慢慢向嘴角散去。
“哦,这是什么说法。”
江岫白顺势解答他的疑问,“你现在的司机和他用的是同一款型号的手机,车内的香水味和宋阳靠近我时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宋阳手上有司机长期佩戴手套引起的接触性皮炎”,这是他上次留心注意到的细节。
自述结束的时候,对方并没想做出什么反应的感觉。
二氧化碳浓度上升,使空气沉闷了好一些才消退。
见实在没有回答的欲望,江岫白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如果我的判断失误,你可以拒绝回答,那我也该下车了。”
“再开下去,就不是顺不顺路的事,就要跨区域了,明天我还有工作。”
南脀第二次举起手鼓掌,略带俏皮的挑衅。
舌头调整口腔内部的空间,发出改变音调的声音。
原来是南脀吹的口哨声响起,接着就说:“方先生真的是厉害,在下佩服。”
“我只有一点补充,宋阳与宋姨的母子关系不是我凭空捏造,是真的那么巧。”
喉结顿了顿,恢复它的功能,继续运转,“是我出差一个月,放了宋阳一个月的假,他刚回来,没那么快适应工作流程。”
“要不然,我来江海,放着一个在本地长大的司机不用,那不是太可惜了。”
说完这段话后,南脀朝着副驾驶的方向说:“宋阳,不打个招呼吗?”
江岫白这才注意到副驾驶,居然真真实实的坐着一个人,视线全然被遮挡在隔板之下。
宋阳笑意盈盈的转身,客气的问候:“江——,不对,方先生,又见面了。”
轮到江岫白少数失礼的时刻,一时间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虽然江岫白陈述的是绝对的事实,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前谈论这些,还是未免太刺激。
好在南脀剖析出这句话的重点,转头就问:“方先生,是有别名,还是曾用名,也许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我怎么听到宋阳称呼你为其他名字。”
这句话,没让江岫白面色改变,倒是让宋阳的心提到嗓子眼。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我想知道,哪一个用的多一点。”
江岫白听到这个问题,发觉话题已经无聊到这么敷衍,他想回答完就开车门,哪怕全身骨折,也比在这里折磨的好受。
“用了八年,够长了吧”
“那另一个名字呢?”
“二十多年”
“那方先生是觉得,八年比二十年重要吗?”
“没有”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江岫白心里想着。
但气息铺面流动而来的感觉还没消失,不依不饶的缠绕在江岫白的脖颈。
“原来如此”
南脀像是一只盘旋在空中的猎鹰,从千米的高度骤然降到百米,停留在上空。
现在的情况是降在十米的高度,等待被人发觉。
明明一直可以借助云朵藏匿,这只鹰还是太会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