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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厄斯星球近日迎来了一项牵动全国上下心神的重要事件——军区总司令的换届。根据厄斯宪法规定,这一军方最高统帅职务,每十年进行一次更替,如今正值新一轮大选的关键时刻。

      这不仅直接关系到厄斯国家安全体系的稳固,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厄斯与水星两国之间长期维系的邦交关系,是否能够继续保持和平稳定的局面。

      公众舆论普遍认为,随着贺明、许禅相继退休,他们的军队势力逐渐交给后辈,现任总司令丁一翼很可能面临职务调整,而其继任者的人选,基本明确指向厄斯资深将领,都奎深。

      只要孙舜香总统与水星方面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于皓南不进行暗中干预或施加政治阻力,都奎深将有望正式接掌厄斯全军指挥权,肩负起引领厄斯军队“再创辉煌”的重任。

      “夫人,今天这个场合,我实在不希望你来。”

      丁一翼坐在黑色加长军车座位上,夫人方盼盼挽着他的手臂,他一下下轻抚着夫人的手背,温柔地说:“因为实在不是扬眉吐气的演讲,很有可能,我是说,极有可能……”

      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横幅,无一不是由厄斯公民自发悬挂,为都奎深大将军选举造势、助威。横幅上清晰可见的口号如“厄斯人管厄斯人”和“厄斯军队捍卫厄斯荣耀”等等,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大败,”丁一翼惭愧道,“为夫实在不想你亲眼看到我这狼狈滚下台的模样。”

      “哈哈!”方盼盼抚嘴,娇笑一声。

      丁一翼也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而笑了,继续尴尬道:“真的,十成九输,我这就是准备走个过场。”

      “所以我才一定要来送你啊,翼崽,这十年,你是真不容易,”方盼盼感叹道,“又要听从水星总统和总司令的旨意,又要兼顾厄斯总统的吩咐,还要顾及厄斯各级将领的心理感受,更要考虑水星和厄斯民众,对你的评价。你是四面受敌,饱受夹板气啊。”

      丁一翼心中酸软,叹道:“知我者是我老婆也。不过,当官哪有不受气的,就算是他们总统总司令,也要时时刻刻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和指摘。我只愧疚我不能继续干下去,不能再为他们分忧解难。”

      “我不明白,两个星球能够实现如此稳定和平共处的现状,那是文明融合的典范,李总统和于总司令,堪称星际治理的专家,这是两个星球人民共同的福泽。为何厄斯人始终执着于狭隘的本土自治理念,不放弃夺权?曾经的叶桑王族,延续了几千年,却让核武废掉了半个星球领土,更造成了民不聊生,饿殍满地,空气污染严重到看不见阳光的地步。现在,即使江山易主,换了政权,可我们水星人在这里当家做主,百姓相比从前,那是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啊。”

      “这就是本位思想在作怪了,”丁一翼道,“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尽管如今水星人管理下厄斯星球百姓生活安稳富足,可不少厄斯人内心深处,认为我们给的是‘施舍的繁荣’!水星人用技术垄断控制他们的资源,用文化渗透抹杀他们的历史!甚至叶桑王族的暴政,这十年来也被他们不停粉饰,说是‘有好有坏’,起码那时的厄军能够去侵略别的星球,不像现在,连航空母舰都没有一艘,甚至说我们是披着和平外衣的侵略者。”

      “那你是怎么想的?”方盼盼问道,“我觉得你的想法或许跟主流思想不一样。”

      丁一翼笑了笑:“我可能是老了,竟然站在两边,都能想通。”

      “翼崽,是你成熟了,人到中年,你变得更加仁慈和道义,所以你才能两边都能看到。”

      丁一翼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你懂我。”

      “嗯,”方盼盼点头,“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忍。”

      都奎深在多年前就已在军中崭露头角,他不服管理,更不服水星人,自从他80岁老母被迫去水星“旅居”去世后,就对水星统治者抱有极端恶意,孙舜香早就给过他指示:暗杀。

      可丁一翼做不到。

      他为什么要残杀都奎深,都奎深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从不阿谀奉承,但治下严明,爱民如子,是人人赞颂的大将军。

      后来,都奎深私下扩充“家宴”,一而再地从军队里挑选骁勇善战的猛将,认做干儿子,都擎苍、都新野等得力小将,甚至更名换姓,认都奎深为父亲,孙舜香直觉不妙,再次给出指示:暗杀。

      可丁一翼还是没有做。

      将军在行军打仗路上或战场上,收养战友遗孤甚至敌方幼童,那都是寻常之事,因为人都有怜悯之心,怜子如何不丈夫。如若当年夫人不是被方倾总统收养,又哪有他丁一翼今天的家庭和美,更别提于皓南自己就收养了厄斯小孩刚子作为家中长子,他怎么不把刚子给暗杀了?

      丁一翼还是对孙总统的指示,置之不理。

      再后来,厄斯年轻的兵王娄微宏横空出世,此人年纪虽轻但年少有为,既懂行军打仗之道,又擅长谋略布局,在军中声名鹊起。孙舜香再次将暗杀的目标指向了他,要他杀一儆百,更是与他彻夜长谈,说道“为君之道”,在于心狠。娄微宏太过出众,日后必成大患,留着他会对水星的统治构成威胁。

      可丁一翼依旧犹豫,娄微宏虽潜力无限,但目前并未做出任何危害水星之事,且他年纪尚轻,只比添宝大三岁,丁一翼是做父亲的人,又怎么忍心轻易断送一个年轻将领的性命。

      每每被孙舜香大骂一通,或者联合于皓南施加多重压力,丁一翼面上不表,从不带着情绪回家,可方盼盼是他枕边人,每到深更后半夜,听到丁一翼在床那边长吁短叹,岂能不懂他的心。

      “十年了,翼崽,这个异国总司令你当了十年整,”方盼盼直言道,“如果真是个好差事,那坏心眼的黑崽,不会不让他的Aland一众将领接棒,却让你担这个职责,放你在火上来回炙烤。”

      丁一翼有些惊讶,偏过头认真地看着夫人。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以前每每与那混蛋小舅子交手,夫人都是偏帮弟弟的,即使跟那黑面皮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但方盼盼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更以父族家庭利益为重。

      “是,我很清楚他为什么要你做这个职位,因为你与他曾经交恶,看起来跟他不是一个军队的,但你们始终是一国的,厄斯人并不傻。再者,你处事公道,为人圆滑慷慨,厄斯将领对他若有十分恨意,对你也少了三分,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厄斯总司令,根本就不该水星人来做,”方盼盼轻轻抚着他剃完胡须,露着青色的下巴,“我心疼你,你太不容易了,这里外不讨好的工作,咱们不干也罢!”

      “啊?”丁一翼十分愕然地看着他。

      方盼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郑重地递给了他。

      “丁总司令,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方盼盼道,“愿你从今天开始,脱去军服,卸下官位,告老还乡。”

      “可你弟弟,还有孙总统,你爸,他们会怎么想,还有我们的儿子……”丁一翼忧虑道,“他马上就要考大学,进入新兵营选拔了,我这时候卸下官职,对他将没有一点儿助力……”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管他,”方盼盼笃定地把信放到丁一翼的手里,“我只要我的丈夫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别的,通通都不管了。”

      丁一翼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只眼睛包含深情,另一只残缺的眼睛,植入了义眼,也因感动而不停地发出嗡鸣。

      “今天我站在这里,”丁一翼走上了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站,换届选举的演讲台,“只为了把厄斯总司令之位,还给厄斯人!”

      台下先是鸦群无声,紧接着,掌声雷动。

      都奎深民心所向,一举夺得总司令之位。

      “丁一翼,你活腻了是吗?!”

      会后,孙舜香因为气愤而浑身发抖,在副手的搀扶下才吼了出来,“你没有胜算我们也没逼你,可你竟然直接辞官不做了,是不想给你儿子铺路了吗?!”

      于皓南黑着脸,在一旁一言不发。

      “是,不铺了,”丁一翼喉结滚动,将怀里的信掏出来,递给了于皓南,“以后添宝自有他的路要走,从军,还是从政,或者什么都不从,都行。”

      “你们以后靠什么生活啊?距离退休年龄还有20年。”于皓南问道。

      “盼盼说他写书赚稿费养我。”

      “……你可真是个英雄啊!”孙舜香嘲讽道,“都说三代返穷,富不过三代,丁一翼啊丁一翼,你们丁家的荣耀,到底是在你手里灰飞烟灭了!”

      丁一翼苦笑一声,主意已定,不为所动。

      于皓南打开这封《辞职信》,方盼盼娟秀字迹,清晰可见。那是一首诗,诗的名字叫《也罢》,诗里写道:

      人生起伏似浪潮,功名利禄皆烦恼。
      戎马半生心已倦,归隐田园乐逍遥。
      儿孙前路自去闯,莫为浮名累弯腰。
      从此抛却尘世扰,闲看云与月静好。

      于皓南看完,眉心一皱:“你就这么听你老婆的话?”

      “是啊,所以我有老婆。”

      于皓南暗暗地骂了一声,你爹的。

      却没再说别的,只点了点头,行军礼:“你辛苦了。”

      “为您效忠,是我的荣耀。”丁一翼缓缓向他行水星军礼,并向孙总统致意,转身后,便脱下了穿了十年的厄斯军服。

      走出国会大厦,他的家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夫人方盼盼低眉浅笑,儿子丁天仇抱着野菊花,对他喊道:“爸,退休快乐!”

      “退休快乐!”丁一翼向着夫人孩子奔去。

      ==

      厄斯天水,曾经是丁一翼与封腾冲“20万对20万”鏖战到底的地方。

      就在这里,丁一翼虽重挫封腾冲大半军力,但麾下20万军团也至此损兵折将,烟消云散。

      他丢了一只眼睛,被沙土埋了半身,奄奄一息。

      从那以后,天水这个地方,就是他常常带着孩子添宝前来散步聊天的地方。

      马上就要离开厄斯了,这也许是他们父子俩最后一次夜游天水。

      “添宝,我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孙舜香问我,还给不给你铺路,”丁一翼心中五味杂陈,望着儿子,“我说不铺了。”

      “本来就不用铺,”丁天仇豁达一笑,“我不一定走山路、水路还是陆路,您也不能海陆空都给我铺个遍吧?”

      丁一翼跟着他笑了笑,问道:“你会怪我吗?有个总司令的爸爸,你怎么说未来都会好走些。”

      “不用,”丁天仇摇了摇头,“有的是孤儿猛将建功立业,那不都靠自己吗?我觉得就凭我的才能,我怎么都行。”

      丁一翼点了点头,从前他坐牢七年,儿子自幼在盼盼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性感自信随和且乐观,还好随了盼盼。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准备报什么志愿?”

      “当然是国防科技大学,顶尖热门专业,航空航天,”丁天仇说起这个摇头晃脑,少年意气尽显,“我争取高名次考进学校,首先把入学奖学金给拿到手里,听说有两万多块呢!”

      丁一翼笑了,点了点头:“不错。”

      可心中却黯然下来,想起孙舜香说过的话,富不过三代。

      曾经父亲丁一劭是水星首富,自己是那闪耀水星的富二代,身上扒拉下来一颗纽扣,都不止十几万块,可怜的添宝,自从因为家道中落,幼时还捡过破烂还债,现在,已经是因为两万块奖学金就会开心的傻小子了。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齁冷的,”丁天仇捋了一把毛寸头发,“咱们长话短说呗。”

      “你这头发就不能留长一点儿?”丁一翼问道,“那还能帅一些,不然猛看你一眼,都要吓一跳,听说你走在厄斯街头,经常有女人报警,说你猥琐。”

      “那些女人太胆小,我追着解释,她们说我追着要猥/亵,简直把我气死!”丁天仇叹道,“没办法,我留着毛寸发型,是为了给贝儿解困的。”

      “贝儿?”丁一翼想了起来,“那个小黄毛?”

      “是啊,在我方爷爷家过得老惨了,我爷爷以捉弄他为乐,天天要削他的黄毛,他就哭咧咧地说:‘家里都有一个大光头了,我就不用了吧。’大家看了一圈儿,发现他竟然说的是我,我马上过去告诉他,我是银色头发,不是秃头,是有毛的,结果我一凑近把他吓得哇哇大叫,说我太吓人了,啪啪打我脑壳。”

      “咱们这种长相,在女人还是Omega当中,都属于杀气比较重的那种,你爸当年也怕我,看到我就贴着墙边儿走,”丁一翼道,“但嫁给我们这种人就知道了,那是对老婆关怀备至,小心呵护,一根手指头都不会伤到的。”

      “……那也得嫁给我才知道,”丁天仇叹了口气,“我也不能逢人就说‘你快嫁给我试试吧’,那更要报警说我猥琐了。”

      丁一翼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海边狂风肆虐,儿子被冻得脑袋发青,只好跟他说道:“儿子,你还记得,爸爸在天水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丁天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都说过几十遍了吗?

      可他是个孝顺孩子,每回父亲问,他都耐心回答。

      “知道,您大义赴死,敢跟封腾冲直接对着砍,那王八蛋我舅舅于皓南和王八行我小叔的丈夫王宇行,一个比一个精明,都躲在您身后,看着您在前线拼杀不说,还不肯伸出援手。”

      “这是表面发生的事,内在原因,你现在都要考大学了,爸爸能考一考你吗?”丁一翼问道。

      “唔,内在原理是不能盲目预判局势,不能被有心之人带节奏,关键时刻得有自己的判断和城府,不能被一时胜利冲昏了头脑。”

      “……噢,原来你领悟的内容,这么深刻啊?”丁一翼反而被他这等真知灼见给微微惊到,他只知儿子向来成绩优秀,于皓南又很看重他,时不时多加指导。

      “爸爸看得比较浅显,也很直接,”丁一翼道,“那就是不要跟他们争天下。”

      “啊?”丁天仇看着他。

      父亲年过四十五,仍旧因为力王基因而看起来孔武有力,骁勇好似当年。

      只是,二十年军旅沉浮,历经失败与挫折,父亲的心志早已不复往昔。

      “我小时候,王室还在,点兵大典,军中设宴当天,统帅与公主,召唤王室成员与公爵一家,以及于氏将军,在花园中心合影,”丁一翼回想当时,面上浮起一抹微笑,“那时,我很生气我和我哥不被叫进那花园中心里,不是真正的统治阶级。”

      丁天仇想起那张旧照片,盼盼爸爸作为小辈里唯一的Omega小孩,站在王宇行和于皓南以及袁艾青中间。

      照片里没有爸爸。

      “我以为靠我的努力,靠你爷爷的势力与财力,我早晚会进入那个圈儿,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丁一翼望向了他,“可没想到圈儿散了,人死了,王族不复存在,于氏登顶大位,你爷爷丢了商业王国,我丢了一只眼睛……我们丁家,始终没有上桌。”

      “爸……”丁天仇听出他声音哽咽,忍不住扶住了他。

      “天仇,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惋惜或者遗憾,因为上天对我够眷顾了,如果不是你爸让我别当叛军,我早就跟王宇行划江而治,成为叛将;如果不是你大舅在这沙滩里挖土找我,我早就埋身于此地,不能跟你见面……

      现在,我想跟你说的是,不要去争权夺势,甚至不从军不从政,都可以,那劳什子兵王,也不去做。

      因为我们一不如于家根深蒂固,势力庞大,二不如凯文逊、王宇行他们有个好脑子。我们姓丁的,空有一身力气,不过都是配角。你爷爷说过,只要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就什么也不怕。”

      “爸,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丁天仇很是敏感,听完这番话,隐隐猜出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跟您说,您只要一下台,我就在军队里混不下去?!”

      “你舅舅是于皓南,倒没人敢这么说,只是,我提醒你,不要重走我和你爷爷的路,”丁一翼拍着他的肩膀,“我们曾经无限接近于那王权之位,只是到最后才发现,我们不过是莽夫,是棋子,我们从来没有上过牌桌。”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丁天仇听不懂了,“可您亲哥、我亲大舅,是水星总统啊!”

      丁一翼惨然一笑:“他是总统的前提条件不是我哥,而是于皓南的夫人。就像方倾总统另一个身份,是于浩海的夫人一样。换句话说,是先有总司令,再有总统,你明白吗?”

      丁天仇望着父亲,不甚明白。

      丁一翼也明白,这种政治觉悟,少年的他,又岂能参透。

      “你能保证你的夫人,也是未来总统吗?”

      “……”丁天仇当然保证不了,以自己长得如此贼眉鼠目又凶悍过人,只怕在这颜控世界,根本没有夫人。

      “没有Omega给我写过情书,”丁天仇如实且皱着眉,急切地告诉父亲,“也没有人喜欢我,我都17岁了。”

      早恋都没有机会。

      更别说未来的总统。

      “我也一样,”丁一翼拍了拍儿子的后脖梗,“我的夫人,都是我强娶的。”

      “啊?!”

      “我的意思是,你放下执念,不要对未来有过高的期盼,你就会活得很好,明白吗?”

      “……明白了。”

      这父与子的对话,让丁天仇意志消沉了很久。

      即将面临高考,他从厄斯转了学,跟随父母一道回到了家乡水星。

      “给我老实坐着!”

      “可我上不去啊!”

      凯凌那在家中小住,小住很快变成了常住。

      当王宇行听说他在这里不但没变瘦还长胖了,同时博览群书,熟知各种医药种类且爱好在虫草药花园里挖呀挖,王宇行冷酷地做了个决定。

      “贝儿,你不急着回家,你要把你爷爷他们所有的医术本领,全学到手里,”王宇行在视频画面里伸出了手掌,缓缓握紧了四根手指,“听明白了吗,全部学到手里!”

      “明白!”凯凌那也阴骘地皱起小脸,握住了自己胖胖的小手掌。

      “你看你哥哥们都坐得好好的,就你上不去凳子!”方倾斥道。

      “你们家凳子有问题,我还没凳子腿儿高呢,我怎么上啊?!”凯凌那两只手扒拉那高高的铁凳,把自己的屁股往上悠荡,可他努力了半天,都没爬上去。

      “到我这儿来!”方倾拍着旁边的空位。

      “不去!”凯凌那坚持要到桌子最远的地方,省得被方倾那坏爷爷掐胳膊和腿上的肉。

      “哎呀!”

      他一个用力过猛,踩点儿一头栽过去,丁天仇一把抓住他的背心,将他拎到了椅子上。

      “谢谢大表哥。”凯凌那擦了擦汗,小脸都红了。

      “你怎么天天表演掉凳啊,”丁天仇问道,又看向方倾,“爷爷,咱家没有儿童座椅吗?”

      “没有,”方倾道,“咱们家是军人作风,不给任何人开小灶。”

      凯凌那龇牙咧嘴小声嘟囔,为了“下山学医”,他可遭老罪了,从落地水星以来,虽然所学医术是他很喜欢的,但方倾总掐他软肉还折腾他,实在难熬。

      “刚子在海盗地盘上病了,说是感冒了,你有空去看看。”方倾道。

      “是。”丁天仇点头。

      “龙龙也没回来,一块看看,怎么回事。”

      “舅舅让龙龙去厄斯一趟,”丁天仇答道,“听说新晋厄斯总司令要改军制,变成跟咱们孔雀旗同步,五年一选举,然后兵王大比拼。”

      方倾与于浩海对视。

      “兵王对战?”

      “是,”丁天仇道,“那都奎深说了,兵王互相决斗,嬴者为正,负者为副。”

      “倒也公平,”于浩海道,“比就比吧,胜败是家常事。”

      方倾微微蹙眉,只怕总输下去,厄斯就会不服气了。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小黑。家里这辈子孙后代,明面上看,李擒龙是各项一流,从不输人,然而真正的高手,于浩海早就看过了,那是非于生澜莫属。

      “小黑在厄斯做什么,你听说了吗?”

      “听说丢了东西,是一橘猫,从火星带去的,跑了,”丁天仇道,“他每天魂不守舍找猫,估计还要找一段时间。”

      方倾有些无语,只是于生澜这孩子的性子,太不像于家人了。

      他看向一旁低头吃饭的于浩海:“咱们家里总有视猫如命的人。”

      “快吃吧,咪咪。”于浩海低头扒拉饭。

      佣人端上来更多好肉好菜,凯凌那一看那烧得通红冒油的肥鸡,举起叉子连连叫道:“给我翅膀,我最爱吃鸡翅膀!”

      方倾一把将那烤鸡俩鸡翅膀都给撕了下来,一个给自己,一个扔到于浩海的饭碗里。

      “……那鸡大腿也行,”凯凌那退而求其次,“给我一个鸡腿吃吃吧!”

      方倾立刻把那俩鸡大腿都撕了下来,同样给自己碗里和于浩海碗里各一个。

      “……”凯凌那瞪着圆溜溜的蓝眼睛,敢怒不敢言地瞪向他。

      方倾歪着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挑衅。

      “那给我鸡屁股,哼哼,我还爱吃鸡屁股!”凯凌那开始报仇了,眸光铮亮地看着方倾。

      方倾把鸡腚部分给撕了下来,远远的又精准地扔到了凯凌那的碗里。

      凯凌那低头看着碗:“……”

      “阿永,你再找找厨房里,有没有鸡屁股,”方倾召唤佣人道,“贝儿喜欢吃鸡屁股,你快找找。”

      “是!”

      越来越多的鸡屁股以各种形状出现在凯凌那的碗里,凯凌那看着、看着,小嘴一瘪,又瞬间咧开,望着天花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方倾笑得肩膀颤抖,最喜欢用贝儿的泪水拌饭,“必须给我吃完了,不吃完不准下桌!浪费粮食可耻!不吃完我就狠狠揍你!”

      说完,他就跟丈夫于浩海一起欢乐地走下餐桌。

      丁天仇眉心蹙了起来,耳膜快要爆炸,更是纳闷方倾以捉弄小孩为乐,于浩海更是听之任之,只要夫人开心,从不干涉。

      一旁的小屁孩叽哇乱叫,胳膊小腿一顿蹦跶,本来他心里就因为不能考军校当兵王的事而烦恼,这下更有个孩子在一旁跟旋转的陀螺似的闹个没完,他只觉得脑仁快烧着了。

      于是一把夺过凯凌那的小粉碗,一仰头,把那些鸡屁股全倒进嘴里嚼了吃了。

      其实家中厨师做烤鸡,哪里会保留鸡屁股,不过是前总统一个眼神,跟家中佣人做局,合伙欺负这小孩罢了。

      “谢谢你,大表哥,”凯凌那用脏兮兮的小袖子擦了擦眼睛,“我觉得你人真不错。”

      丁天仇几乎被逗笑了,抚了抚他发红的眼尾。

      “爷爷是想告诉你,这餐桌礼仪,小孩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尊老爱幼。”

      “可我尊老了,他们也不爱幼。”凯凌那气呼呼地说,还原地蹬了一下小腿儿。

      “爱是爱的,”丁天仇道,“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

      毕竟他亲眼看到凯凌那双手在那抓药材盒子,又闻又舔,方倾都不以为意,自己小时候想接近那药材,可是会被方倾一脚踢走的。

      “大表哥,爱是什么,”凯凌那问道,“爱是不给鸡腿鸡翅膀吗?”

      “有的时候,是的。”

      丁天仇想起丁一翼的话,其实“做兵王”,是爷爷爸爸丁一劭、丁一翼他们两代人的梦想啊,怎么会不让他去争取呢?

      只是登高跌重,他们受过伤,所以他们让他别争了。

      如果,我也有个总统夫人……

      丁天仇陷入了沉思,目光缓缓地,缓缓的,转到了那小孩身上。

      凯凌那正双手抓着那油腻腻的鸡脖子在啃。

      “贝儿,”丁天仇看着他,“你将来会做总统吗?”

      “当然,”凯凌那一边撕着鸡皮一边说,“我当火星总统,我哥当总裁。”

      丁天仇噗呲一声笑了。

      “那你看你大表哥……怎么样?”丁天仇一仰头,扭动脖子,甩了一下前额并没有多长的头发,“帅吗?英俊吗?会是你理想的对象吗?”

      凯凌那手上的鸡脖子,咵嚓一声,掉到了桌上,呆愣地张着小嘴,看了他很久。

      “本来,也不是不行,”他抬起油腻腻的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丁天仇的肩膀,“可你长得太吓人了。”

      说完,他双手交叠,捂起了眼睛,不愿再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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