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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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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又过了三年。
陆明宇接手了陆家的部分生意,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每年清明和陆承砚、苏妄言的忌日,他总会提前备好两样东西——糖水铺的红豆羹,还有两束带着晨露的白菊。
这天清晨,他提着保温桶站在墓前,刚放下东西,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林疏桐的母亲,手里捧着一束雏菊,站在离墓碑很远的地方,眼神里满是愧疚。
“阿姨,您来了。”陆明宇走过去,声音很轻。
林母转过身,看到他,眼圈瞬间红了:“明宇,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们,又怕打扰他们。”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陆明宇,“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你帮我给他们买点东西吧,就当是……是我替疏桐给他们赔罪了。”
陆明宇没有接布包,只是摇了摇头:“阿姨,他们要的不是钱。您要是真觉得愧疚,以后每年来看看他们,陪他们说说话,就够了。”
林母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疏桐在里面也后悔了,他托人带信说,要是有下辈子,他再也不会做那些糊涂事了。”
陆明宇没再说话,只是陪着林母站了一会儿。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墓碑上,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刻字映得格外清晰。林母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轻轻鞠了一躬,转身慢慢离开。
陆明宇回到墓前,打开保温桶,将红豆羹倒进两个小小的瓷碗里——这是他特意找工匠做的,碗沿上分别刻着“承”和“言”两个字。他将碗放在碑前,轻声说:“承砚,妄言,今年的红豆羹熬得软,你们慢慢吃。阿姨也来看你们了,她说疏桐知道错了,你们要是愿意,就原谅他吧。”
风轻轻吹过,卷起碗沿的热气,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陆承砚的父亲身体依旧硬朗,只是头发全白了。他不再每天翻看相册,而是喜欢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织毛衣。织的都是两件一模一样的,一件灰色,一件白色,都是陆承砚和苏妄言喜欢的颜色。
“明宇,你看这件怎么样?”老人拿着刚织好的灰色毛衣,递到陆明宇面前,“妄言皮肤白,穿灰色好看;承砚穿白色,显得精神。”
陆明宇接过毛衣,指尖触到柔软的毛线,心里暖暖的:“好看,他们肯定喜欢。”
老人笑了笑,又拿起毛线针:“明年我再织两件厚的,冬天冷,别让他们冻着。”
陆明宇点点头,坐在老人身边,帮他理着毛线。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艳,一切都安静而平和。
学校里,那两张紧挨着的课桌,成了历届学生口中的“秘密”。班主任退休前,把那个装着巧克力和便签的铁盒,交给了新的班主任,还特意叮嘱:“这是两个很重要的孩子留下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新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孩,她听着老班主任讲陆承砚和苏妄言的故事,眼眶红红的。后来,她在课桌的抽屉里,放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让学生们把想对他们说的话写在上面。
笔记本里,有稚嫩的字迹:“哥哥们,你们一定要幸福呀”;有青涩的句子:“原来真正的喜欢,是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想和对方在一起”;还有成年人的留言:“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没有误会,没有分离”。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陆明宇带着老人来到墓前,将两件新织的毛衣搭在碑上。雪落在毛衣上,像是给它们镶上了一层白边。
“承砚,妄言,天冷了,穿上毛衣别冻着。”老人摸了摸墓碑,声音温柔,“明年春天,我再给你们织两件薄的,你们要是喜欢别的颜色,就托梦告诉我。”
陆明宇站在一旁,看着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苏妄言笔记本里的一句话:“雪落的时候,要是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他好像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两道身影并肩站着,一个穿着灰色毛衣,一个穿着白色毛衣,正笑着看向这边。
“他们在看我们呢。”陆明宇轻声说。
老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他们在呢。”
雪还在下,落在墓碑上,落在毛衣上,落在那两碗早已凉透的红豆羹上。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只有岁月静好的温柔。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们虽然没能在人间相守到老,却在另一个世界重逢;虽然没能留下太多痕迹,却在爱他们的人心里,永远活着。
岁岁年年,春去秋来,总会有人带着红豆羹和白菊,来到这座小小的合葬墓前,告诉他们:“我们还记着你们,你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