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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卷:烛烬山河 ...

  •   三日后,赐婚圣旨如期而至。苏婉音跪接圣旨,面色平静。
      消息传开,京中哗然。太傅府与宁王府联姻,朝局立时大变。
      大婚定在一月后。这些日子里,苏婉音再未见萧绝,只陆续收到他送来的礼物: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文房四宝...皆是贵重之物,却冰冷无温。
      大婚前夜,苏婉音独坐窗前,望着天上那弯新月。
      云鬓为她整理嫁衣,忍不住道:“小姐,您当真要嫁与宁王?外界都说他...”
      “说什么?”苏婉音淡淡问。
      “说他是冷面阎罗,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云鬓声音渐低。
      苏婉音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纵然是阎罗,我也要会一会。”
      次日,大婚。宁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喜房中,苏婉音顶着沉重的凤冠,端坐床沿。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推开,脚步声渐近。
      喜秤挑起盖头,光线涌入。苏婉音抬眸,对上一双深邃的眼。
      萧绝穿着大红喜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慵懒。他挥手屏退左右,在苏婉音身旁坐下。
      “王妃今日很是端庄。”他开口,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
      苏婉音垂眸:“王爷过奖。”
      萧绝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怕我吗?”
      距离太近,苏婉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沉香气。
      “王爷是婉音的夫君,婉音为何要怕?”她保持镇定。
      萧绝低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的下颌:“好一个为何要怕。苏婉音,你可知嫁入宁王府意味着什么?”
      “婉音愚钝,请王爷明示。”
      “意味着从今往后,你与宁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本王不喜欢背叛,王妃最好记住。”
      苏婉音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婉音既嫁与王爷,自当与王爷同心。”
      “最好如此。”萧绝松开手,起身,“早些歇息吧。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
      他说着,竟转身离去,留下苏婉音一人独坐新房。
      红烛高燃,映着满室喜庆,却无端生出几分冷清。
      苏婉音缓缓取下沉重的凤冠,指尖划过上面冰凉的珠翠。烛火在她沉静的眸中跳动,却照不透心底的寒凉。一场交易,一场博弈,这便是她的大婚之夜。
      她走到妆台前,镜中的女子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决然。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关于风月。而他,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便毫不犹豫地离去,更是将这份冷酷诠释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书房内并无半点喜庆之色,只余一灯如豆。

      萧绝卸下大红喜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冷峻。他并未处理公务,只是走至窗边棋枰前,默然坐下。
      棋枰之上空空如也,他拈起一枚墨玉棋子,指腹感受着其温凉坚硬的质感,却并未落下。眼前浮现的,是苏婉音方才那双看似恭顺、实则清冷疏离的眼眸。她像一颗精心打磨的棋子,被命运,也被他,亲手置于这盘权谋之局上。
      “婉音……”他低声自语,指尖棋子轻轻叩击枰面,发出清脆的孤响,“但愿你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否则……”否则如何,他并未说下去,只是眸光一沉,将那枚棋子重重按在“天元”之位,仿佛就此奠定了某种基调。
      窗外寒月西移,他便这般对着空无一子的棋局,独坐至天明。红烛燃尽,新房冷清;书房灯枯,棋局未开。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一个月后...

      连日来,陪嫁丫鬟云鬓总是心神不宁,做事屡屡出错,一双杏眼时常红肿,似是哭过。苏婉音初时以为她是离府不适,温言宽慰了几次,云鬓却愈发惶恐,只连连请罪。
      这日晚间,苏婉音沐浴完毕,由云鬓伺候着更衣。不经意间,她瞥见云鬓挽起袖子的手腕上,竟有几道刺目的青紫淤痕。
      苏婉音眸光一凝,握住她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云鬓吓得浑身一颤,猛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小姐...奴婢没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磕碰的...”
      “磕碰能磕出指印?”苏婉音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鬓,你自小跟着我,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可是府中有人欺辱于你?”
      云鬓只是摇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恐惧地望向门外,仿佛那里有洪水猛兽。

      苏婉音心下一沉,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老嬷嬷守在门口。她扶起云鬓,压低了声音:“此处再无旁人,你实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莫非...与王爷有关?”
      听到“王爷”二字,云鬓脸色霎时惨白如纸,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小姐,奴婢的未婚夫婿,是苏府的护院赵诚,在小姐出嫁后不久便莫名失踪。”
      “几经周折,奴婢才得到隐晦的传信,赵诚被秘密羁押!”
      “传话之人威胁奴婢,若想保住赵诚性命,就必须将王妃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交予他。”
      “奴婢悄悄跟随那威胁之人,却被王爷撞破,才恍然得知那人是受王爷指使。王爷说...说小姐您心思玲珑,非寻常闺阁女子...他必须确保苏家...确保您...”云鬓哽咽着,说不下去,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
      苏婉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指尖瞬间冰凉。
      他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在她身边埋下眼线,以无辜者的性命相要挟!
      难怪他允她带来云鬓,原是早存了此等心思!
      “好...好一个宁王殿下...”苏婉音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镇定。她扶起几近虚脱的云鬓,用绢帕细细擦去她的眼泪,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别怕。此事我已知晓。赵诚,我会设法救他。一切有我。”
      安抚好云鬓,苏婉音独坐镜前,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她不能指望萧绝的仁慈,必须靠自己破局。
      整理好思绪,苏婉音疾步走向书房,走到萧绝的案前,质问萧绝:“王爷既娶了我,为何不信我?非要用如此下作手段?”
      萧绝眼底划过一丝差异,毫不否认冷然道:“苏家树大根深,本王总需些保障。王妃若安分,他自然无恙。反之…”
      萧绝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幽深:“这世上,本王只信握在手中的东西。感情,是最无用的筹码。”
      苏婉音看向萧绝...你果然从未信过我。联姻是棋,我是棋,我身边之人亦是你可随意摆弄、牺牲的棋子!既如此,便莫怪我与你虚与委蛇,暗中筹谋了。
      之后数日,苏婉音利用归宁之机,暗中再次调动了母亲手下的隐秘人手,这批人手明面上从不与苏家往来。她并未将实情告知父亲,只命人不惜代价查探赵诚下落,并设法营救。
      营救赵诚的过程远比预想中艰难。通过母亲留下的隐秘人手,苏婉音几经周折,才探得赵诚被关押在城外一处极为隐蔽的私牢,守备虽不算里三层外三层,但皆是萧绝麾下的精锐暗卫,换防严密,毫无规律可循。
      任何一次轻举妄动,不仅会害死赵诚,更会暴露她自己和整个苏家。苏婉音彻夜未眠,对着寥寥无几的布防信息苦思冥想。最终,她决定兵行险着。
      她并未选择深夜劫狱,而是利用了一次京郊大营例行换防、附近道路车马增多、人员复杂的清晨。她的人混入一支给大营送菜的队伍,在接近私牢岔路时,故意制造了一场“意外”——一辆满载草料的马车车轴突然断裂,草料倾覆,堵塞了道路,引发了短暂的混乱和喧哗。
      私牢的守卫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一批早已利用地形潜伏靠近的人手,以迅雷不及之势突袭,用浸了强效迷药的吹箭放倒了门口两名守卫。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未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们根据苏婉音精确计算的换防间隙,迅速潜入地牢,找到了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赵诚。
      然而,就在他们扶起赵诚准备撤离时,地牢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
      竟是本该在下一时刻才巡逻至此的另一队守卫提前到了!领头的小队长显然是个老手,一见情形不对,立刻拔刀并吹响了警示的哨子!
      尖锐的哨声划破清晨的宁静。救援首领心头一紧,深知若被合围,今日谁都走不了。他当机立断,留下两人断后阻敌,其余人带着赵诚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
      断后的死士且战且退,最终血溅当场,却成功拖延了宝贵的时间。救援队伍带着赵诚消失在密林之中,而闻声赶来的更多守卫只看到同伴的尸体和空荡荡的牢房。
      消息很快被报至萧绝处。秦苍单膝跪地,面色凝重:“王爷,人……被救走了。对方行事极为老辣,时机拿捏精准,像是……像是熟知我们内部的换防规律。断后的两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服毒自尽,查不到来历。”
      萧绝正在批阅文书的笔顿住了,墨点滴落,污了纸笺。他抬起眼,眸中不见怒意,只有深沉的审度与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惊异。
      “熟知规律?查不到来历?”他缓缓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苏家……竟还有这等隐藏的力量?还是本王小瞧了这位新王妃的胆色和手段?”
      “可查知她动用的是什么势力?”
      秦苍拱手道:“王妃的母亲名谢清晏,竟是王爷母后未出嫁时的闺中密友。由于先皇后早逝所知此关系的人甚少。另外,谢清晏也是已故谢铮将军之女。谢将军曾是北疆朔风城守将,官拜镇北将军。谢将军死后曾留下一支30人精锐暗中保护谢清晏。王妃一直动用的神秘人手,应是原镇北将军手下的赤练军。”
      他得知后并未大发雷霆,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兴味:“有意思。将现场清理干净,此事暂不必深究,也不必声张。”
      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要如何演这出戏。棋盘之上,这颗棋子竟自行挪动了位置,这局棋,越发有趣了。
      自此事之后苏婉音在面对萧绝时,神态愈发温顺谦恭,扮演着一个逐渐适应王府生活、并无威胁的王妃。她甚至偶尔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对父亲在朝中处境的一丝担忧,巧妙地迎合着萧绝对苏家的“期望”。
      萧绝似乎对她的“驯服”颇为满意,偶尔会赏下些珠宝古籍,甚至允她进入书房外间,做些整理书册、磨墨递茶的轻省活儿。他看着她低眉顺目的侧脸,眼底的审视与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
      然而,只有苏婉音自己知道,那温顺的表象下,是怎样一颗冰冷而警惕的心。每一次与他看似平和的相处,都让她更清晰地看清这个男人温柔面具下的薄情与多疑。

      此事埋下了两人心中第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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