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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犒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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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夜风中的对话无疾而终。昂利一脸“岁月深沉不谈过去”的混不吝模样，让艾狄终于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那种有兴趣打听别人经历的人。何况他自己都没有能谈起的过去。
然而派发这个偷车单子的上家屁事极多，硬是让两人在原地等待，天亮之后他们根据坐标派人来接。在此之前还要求昂利看护好车辆，严禁再有一丝一毫的能耗和损伤。
饶是刚从培养仓出来，没受过社会洗礼的艾狄，此时听到这居高临下的甲方要求，心里也感到了没来由的憋屈和不爽。
毕竟尽管他们七拐八绕甩开了安保，但昂利也不确定车辙的深度是否能够让人找到这里。
理性告诉他原地等待并不安全。
但求生欲望告诉他没钱吃饭更不安全。
足足5000信用点。妈的，忍了。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还看不到天亮的苗头，昂利把车门打开：“进去睡，我在外面守着望风。”
艾狄接过他的外套钻进车厢，沉默了下：“半小时后叫醒我，我跟你轮换。”
既然是队友，他理所当然地把“昂利”也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畴。并不觉得自己年龄问题理应受到什么优待，让另一个人独自守完全程。
然而昂利的自我奉献精神还没坚持两分钟，他便又打开了车门，裹挟着一身外面的寒风凑了进来。
车里空间狭小，后座被撞得变形，艾狄刚把前车的座椅放下，又挤进来昂利这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两人一躺一卧，几乎没有能转身的地方。
艾狄：“……”
艾狄：“你不是说在外面守着吗？”
他睁大眼睛，灰色的瞳孔在仪表盘的映照下变圆，像只被突然占了窝的猫。
“冻死老子了……”昂利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难免触碰到艾狄，最后干脆把长腿一曲，半将不就地挤在他旁边。
“我想起来这车是越野款，外壳厚得很。要是真有人追来，等他们踹开门，咱俩早被弄醒了。”
艾狄决定对他的借口持保留意见，转而专心致志地和昂利横过来的胳膊作斗争。他用力把胳膊推远，力求占据充分的空间。
“你要那么多的地儿干嘛？”昂利快被气笑了，靴子示威般在车玻璃上蹬了蹬，以表示自己躺得有多么局促与可怜。
艾狄一字一顿：“你太硌了。”
昂利收了笑容，故作严肃地看着黑暗中的艾狄，昏暗光线下，这人银灰色的短发垂落在额头上，顺得像刚抖落开的丝绸，却因为窝在汽车座里蹭得有些毛躁。
他看着看着玩心大发，生出了恶劣的想把这人弄乱的念头。太硌是吧？成！于是乎直接伸出手臂把人揽过来，抱玩具似的卡在臂弯。
“这儿不硌。”昂利挪了挪，找了个舒舒服服的角度合上眼：
“躺着吧…两个人也暖和。那个死上家不让咱们用车里的恒温系统，嫌费油，怕明天他们没法开走。”
Alpha的心跳有力而平稳。艾狄被迫靠得离他胸膛极近，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居然有了类似被催眠般的困意。
昂利虽然不着调，但刚经历完那场飙车，勉勉强强算作精诚合作了一次，身上居然有种让人信任的奇怪魔力。
大约是昂利说话直白爽朗，没什么心眼，配合起来也痛快。他的神经长久处于适应新环境的紧绷中，需要这样抓得着摸的着的锚点用以安憩。
艾狄有一搭没一搭地眨眼，最终逐渐忘了睁开，沉沉合上眼皮。
一夜无梦。
上午，昂利和来验货的人交接完车，把刚被打进了款的信用点芯片塞进上衣内袋：“五五分成，你拿2500，不过你这身体也没个正规的账户，等有时间我去黑市给你办个假证。”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两袋便携式漱口水，拆开其中一袋给了艾狄。
漱口水包装粉粉嫩嫩，画着两只卡通兔子。
艾狄颇为嫌弃地含了一口：“…加了草莓香精？氯己定的味道太重了。”完全没盖住。
“买卫生纸送的。促销打八折，满两提送一袋。有的用就不错了小祖宗。”
昂利摇摇头，感慨艾狄年纪尚小不知柴米油盐贵，难道在实验室的那个培养仓里被金枝玉叶地养着不成？哪来这么多毛病。
他的习惯就是在干完一票后吃喝一顿。补贴自己从刚从危险边缘爬回来的身体，以及在谁都能踩自己一脚的委托人们手底下干活的精神。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锈带的地面上，艾狄跟得不快，留神看着两边的景色逐渐从废弃的建筑过渡到有些人气的生活区。
锈带与上城区接壤，是上城区老爷们的垃圾场和发泄地，它野蛮、躁动、混乱。许多见不得光的实验项目或者生意也会选在这里，那个被爆破的生物实验室就是其一。
长期以来，这里被各个不同的□□组织占据，最大的那个叫做灰鲸鲨，然而在灰鲸鲨换了首领后，行事风格愈发偏激低下，被许多人所不齿。
这里矿产匮乏、没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联盟的影响力虽然仍能牢牢掌控副星的几个核心区域，但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对锈带的掌控力微乎其微。
何况，它也没有能让主星侧目的价值。
但这一切在初入人世的艾狄眼里新奇得可怕。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有记忆时，恐怕也没如此深入了解过这样的生活。不是长期地在太空中漂浮，而是真真正正、脚踏实地地接触到地面社会。形色各异装扮不同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偶尔侧目看他一眼。
空气中的味道愈来愈复杂浓烈，夹杂着各种alpha或omega信息素，以及油味、人造食物味、汗味、呛人的烟味，从四面八方侵犯着鼻腔。
艾狄的目光好奇地在那些绚烂的霓虹灯牌上流连，无声默念店名。直到昂利拍着他的背把他带进家快餐档口。
这档口座位窄小，飘着合成肉排的荤香。等昂利拿着两扎啤酒回来，发现艾狄座位边儿上围了几个流里流气的alpha。
“哪来的没人陪的omega。还穿着大人的衣服……”“要不要跟我们去找点乐子？”
糟糕！昂利猛然一惊，把目光移到艾狄身上。
这人头发浅银皮肤苍白，五官精致得像教堂里的圣徒像，一双眼睛跟玻璃珠似的，一眨不眨盯着人看时像极地表面凝结的冰川，但凡眨了眼，就像冰川消融一样，波波澜澜得能晃进人心里。
这尊圣徒像往那儿搁着，跟白莲花没差。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有点微醺了，怎么就这么放心地把人扔那儿？纯纯狼圈外头挂肉，晚来两秒都得被分食！
被某人脑补成“白莲花”的艾狄，此时正端坐在桌后，目光却掠过他们落在正准备走近的昂利身上，冷冷一抬眼皮，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含义不言而喻：他们是傻逼？
“砰！”
昂利准确接收到了艾狄的厌恶信号，大摇大摆把那两扎啤酒砸上桌面，一屁股坐了下来。金黄的麦芽沫子飞溅出一大片，水淋淋淌了一桌。他人高马大、体格匀称利落，挤在艾狄旁边几乎是种赤裸裸的示威和宣示。
几人的信息素在无声中较量、对峙、绞杀，最终在昂利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中告终。
他磨了磨牙，肆意释放着自己极具进攻性气味的信息素，近似硝烟的味道充斥斗室。那群流子脑瓜虽蠢但可喜的是眼睛没瘸，他们的视线在昂利久经磨砺的外表和身形上权衡片刻，对视一眼。
“滚蛋。”
昂利几乎是从牙里挤出的这两个字。几人瞬间消失在跟前。
流氓们虽然走了，但最大的那个流氓正夹着尾巴，眼睛亮晶晶地邀功——昂利那点alpha的劣根钻了出来，得瑟得要命，“锈带人就这样，以强制强才管用。”
言外之意老子超强。
而艾狄的注意力早就放回了食物上，他沉默地打量着叉子上戳着的合成肉排，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昂利挑眉。
“……”艾狄咽了下去，面无表情，“太咸，真肉不是这个味道。”但是能吃，他不是对食物多挑剔的人，于是说完这句也没多纠结，一口一口分食掉肉排，接过昂利手里的啤酒灌进喉咙。
真肉？
真肉在这个时代意味着有专门的养殖场供应，有正常的饲料、水用以喂养，意味着背后有从加工到保鲜运输的完整产业链，在现在几乎成了上城区那些人的专属，是有钱人们的享受之一。昂利没多说什么，他猜到艾狄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但他在意的是另一点。
“还穿大人的衣服啊…”
刚刚那群alpha的混账话犹在耳畔，刺得昂利浑身不是滋味。虽然看艾狄没什么反应，但他自己听着不得劲：这算什么？
自己是穷了点儿，但也不至于买不起新的，如果自己真有个弟弟…像艾狄这样的弟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接委托，那么他听到这种话会不会觉得自卑？会不会敏感但是不好意思表现，也不好意思跟自己说？
昂利打量艾狄，没从表情上看出什么异样，但越看越觉得那衣服空了点、大了点，挂在艾狄身上空落落的，于是忍不住多嘴：“等会带你买衣服去。”
艾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