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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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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像是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四肢百骸,昭明月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铁锈的腥!气。
那是“鹤顶红”入喉时的味道,灼烧着喉咙与五脏六腑,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公主?您醒了?可是魇着了?”贴身侍女挽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担忧。
昭明月僵硬地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不是冷宫,也不是窗棂外漫天的飞雪,而是熟悉的帐幔。
那是她永安宫的寝殿,绣着纹样的锦缎格外温暖,空气中弥漫着她惯用的安神香气息。
她猛地坐起身,抓起床头叠放整齐的锦缎睡衣,指尖抚过细腻的料子,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
“挽月,”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今日是……几月几日?”
“回公主,是启元十三年三月十二呀。”
挽月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为她整理好散乱的鬓发,“再过三日便是您的及笄大礼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盼着这日子呢。”
启元十三年三月十二。
及笄礼前三日。
昭明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回来了?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她还未遇见沈惊寒,还未犯下那滔天错误,还未将自己和母族都拖入地狱的时刻。
前世的画面如同走马花灯一样闪过,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琼林宴上,她于白玉桥畔初见沈惊寒。
彼时他身着状元红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清俊,墨发高束,正与身旁的女子低语浅笑。
那一笑,便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十七年的平静岁月。
她是当朝最受宠的永安公主,想要什么得不到?见了沈惊寒,便一门心思要将他纳入怀中。
她知道他有心爱之人,那名叫苏婉卿的女子,柔弱温婉,是他口中的“白月光”。
可她不在乎,她动用公主的权势,处处刁难苏婉卿,逼迫沈惊寒疏远她。
她哭着闹着向父皇请旨赐婚,哪怕父皇再三告诫她沈惊寒心有所属,哪怕母妃私下劝她强扭的瓜不甜,她都置若罔闻。
最终,父皇拗不过她,一道圣旨将她许给了沈惊寒。
大婚那日,她穿着大红嫁衣,看着沈惊寒眼底那化不开的冰霜,竟还天真地以为,日子久了,他总会爱上自己。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
沈惊寒从未爱过她!
他忍辱负重,借着她公主的身份,借着母族的势力,在朝堂上步步为营,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一路做到权倾朝野的丞相。
她以为自己是他步步高升的助力,却不知自己只是他复仇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他暗地里联络旧部,积蓄力量,甚至与她母族的死对头勾结。
直到他根基稳固,便露出了獠牙。
他污蔑她母族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父皇震怒,将母族满门抄斩。
而她,被他废黜公主身份,囚禁在阴冷潮湿的冷宫。
她还记得,沈惊寒最后一次来看她时的情景。
他穿着象征权势的紫色官袍,身姿依旧挺拔,可眼神里却满是冰冷的厌恶。
“昭明月,你我之间,从来都是你强取豪夺,婉卿因你而死,你母族罪有应得,这冷宫,是你最好的归宿。”
后来,他发动宫变,试图篡位,却被她母族幸存的老臣拼死阻拦。
宫变失败,他却迁怒于她,派人送来一碗“鹤顶红”。
“公主,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挽月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却被昭明月猛地挥开。
昭明月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戴着价值连城的凤钗,也曾亲手签下赐死苏婉卿的懿旨。
前世的她,骄纵跋扈,识人不清,亲手毁了自己,毁了母族,也毁了所有真心待她的人。
“沈惊寒……”她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悔恨。
不,不能再这样了。
这一世,她回来了。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沈惊寒,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她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
她要远离他,避开他,就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沈惊寒这个人。
她要护住母族,护住自己,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昭明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眼底的脆弱被坚定取代。“挽月,替我更衣。”
“是,公主。”
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昭明月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肌肤白皙,眼神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决绝。
这是十七岁的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昭明月在永安宫中暗下决心之时,京城客栈的一间客房内,沈惊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宫变失败后,火光冲天的景象,耳边还回荡着老臣们的怒斥与士兵的厮杀声。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握过剑,也曾经端过赐死昭明月的毒药。
“婉卿……”他低声呢喃,眼底满是惊悸与后怕。
前世,他高中状元,本想与心爱之人苏婉卿相守一生,却被永安公主昭明月横插一脚。
她强逼他休弃婉卿,娶她为妻。
婉卿不堪受辱,试图与他私奔,却被昭明月发现,赐下毒酒。
他恨!恨昭明月的骄纵霸道,恨她的草菅人命!
于是,他假意顺从,借着她公主的身份和母族的势力,在朝堂上步步为营。
他隐忍多年,只为有朝一日能为婉卿报仇,能将昭明月和她背后的势力彻底摧毁。
后来,他成功了,扳倒了昭明月的母族,将她囚禁冷宫。
可他并未满足,权力的欲望如同毒药,让他迷失了心智。
他想要更高的位置,想要坐上那把龙椅。
可最终,他失败了。
昭明月母族的老臣拼死反扑,他的叛乱被镇压,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
临死前,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昭明月在冷宫中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睛。
“公子,您醒了?”随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惊寒定了定神,看向窗外。天光大亮,街上已经传来了叫卖声。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也重生了,回到了他刚中状元,即将参加琼林宴的时候。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让婉卿受到任何伤害。
他要尽快带婉卿离开京城,远离昭明月,远离这是非之地。
至于朝堂权势,至于复仇……
都不重要了,只要婉卿能平安,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沈惊寒起身,眼神变得坚定。
“备车,去苏姑娘府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皇宫的永安宫内,那位他一心想要避开的公主,也正在为如何避开他而绞尽脑汁。
命运的齿轮,在两人重生的那一刻,已经悄然转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昭明月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一世,她与沈惊寒,必须形同陌路。
琼林宴当日,阳光明媚,御花园内繁花似锦,一派热闹景象。
昭明月坐在皇后娘娘身侧的位置上,心思却全然不在眼前的歌舞表演上。
她端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入口处,心中满是忐忑。
前世的琼林宴,她便是在此时,于白玉桥畔遇见了沈惊寒。
那一眼,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明月,在看什么呢?”皇后见她神色恍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今日是新科进士的庆功宴,你父皇特意让你过来见见世面,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昭明月回过神,连忙收起心神,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回母后,儿臣只是觉得今日的歌舞甚是好看,有些看入迷了。”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说道:“你啊,就会哄母后开心,不过今日的新科状元沈惊寒,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模样也生得周正,等会儿定要让你父皇好好嘉奖他。”
听到“沈惊寒”三个字,昭明月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骤然收紧。
她强装镇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丝毫驱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啊,能中状元,定是才华横溢。”昭明月敷衍地应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入口处。
就在这时,司仪官高声唱喏:“新科状元沈惊寒,榜眼林文轩,探花周景瑜,率同科进士觐见,”
昭明月的身体瞬间僵硬,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裙摆,不敢抬头。
她能感觉到,一道身影随着人群走了进来,步伐沉稳,带着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
“臣沈惊寒,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清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如同前世那般,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
昭明月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