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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客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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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之前撞人，应该算摔了两次。
权叙舟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默默地继续跟在沈彧身后。
眼中，前方的蓝马甲正窸窣地摆动。
身上那抹浅蓝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粼粼地泛着波光。
……
哦对，送他来宿舍，只是怕别人累而已。
浅蓝光影再一次晃过眼底，权叙舟没再看。
他把视线移向前方的宿舍楼，
松园学生公寓近在咫尺。
两人刚要迈步上台阶的档口，旁边传来“哐”一声闷响！
权叙舟被声响引得偏了下头。
一个同样穿蓝马甲的男生正喘着粗气，把行李箱撂在地上。
再转回时，沈彧已站在最上一级台阶，箱子挨着脚边。
沈彧上了大学，这体力……这么好了？
“……歇会？”
沈彧喘了两口气，拉着箱子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路。
“？”权叙舟有些意外，“好。”
他目光落在对方垂着的手上。
那只手腕自然的晃了晃，沈彧没给他多看两眼的机会，直接将手背到了身后。
权叙舟索性抬起头。
碰巧对上沈彧的眼睛。
对面人接着低下脑袋，手抬起来抹了把额头。
权叙舟也低下了头。
门口空地无树荫。
他静静站在沈彧旁边，看着台阶下，新生越摞越叠的斜影。
“沈狗？”
权叙舟循声转头，宿舍楼门里晃出来个人影。
“王康在管院迎新点找不到你，在咱宿舍群都急疯了。”
那人揉着眼睛，视线在沈彧身上停住，哈欠打了一半。
“你套我们院的马甲干嘛？”
沈彧还没说话，男生便挤过来拍沈彧的肩膀。
“好小子，住松园一年，没白养你。”
“别唧唧歪歪的。”沈彧拍开男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权叙舟在旁边听着两人交谈。
其实他完全没听懂几句，只是隐约捕捉到几个零散的关键词。
权叙舟抬头，仓促看了眼这栋写着“松园学生公寓”的楼。
所以，沈彧好像住这？
而且……他似乎根本不是这个院系的人？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权叙舟没听进去。
直到他眼中，
沈彧伸手，一把拽住了那个男生的胳膊。
*
“老华，你干什么去？”
老华咧嘴，微眯的眼睛睁大一瞬，顺带抓了把头发。
“那个……我暑假不是认识了个网恋对象嘛……”
“她考到隔壁学校了……今天来报道……也报的化学相关。”
“哦……和你一样啊。”沈彧话音飘忽了一下，“挺好……”
余音未落，他朝旁边站着的权叙舟，
飞快地掠了一眼。
“哎，她应该都到了，我先走了！”老华摆了摆手。
沈彧点点头，提起箱子准备进入松园大厅。
扑面而来的浓烈气味让他差点呛的咳嗽。
空气里的柠檬香，压盖了保洁阿姨拖地时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这过量的清新剂，显然是为了今天的新生报到。
“权——”
沈彧转过头的瞬间，
鼻子里突然钻进一丝清冽的洗衣皂香。
权叙舟就站在自己身后！
沈彧顿时不知道头该往哪放。
*
权叙舟掠过那颗低垂的脑袋，视线直接落在了对方手上。
——那右臂，肉眼可见的微微发颤。
哦，
他终于明白，沈彧这货不是体力好。
是演呢。
“给我吧。”
权叙舟直接放下手提袋，向前两步去提沈彧手上的箱子。
勾住行李箱把手右侧时，
大拇指却不小心擦过沈彧手背。
*
！！！
沈彧被突如其来的碰触惊得瞳孔一缩。
手背被蹭到的地方，麻麻的，又很热。
……是天热。
沈彧手指后知后觉地蜷了蜷，箱子提手从汗湿的掌心滑下去——
“你……？”
未尽的话卡在喉头，心脏带着被滚烫余温波及到的热度，
哐哐跳。
碰到手了！
他主动碰的！！
权叙舟主动碰他手！！！
借着行李箱的遮挡，沈彧左手拇指快速摩挲刚才两人相擦的手背。
“我来。”权叙舟没让，反而又重复一遍。
空气沉沉地压在两人之间那只交错的行李箱上。
沈彧还保持着一种要松未松、手指虚搭的姿势。
权叙舟扣住金属把手，指尖微微绷起——
抵在沈彧手未完全撤开的边缘。
一瞬间的进退维谷。
沈彧呼吸有半秒凝滞，他将手往权叙舟手边挪了挪。
现在的距离好近……
刚才真的有被碰到手吗？
再确认一下？
“我来！！！”
沈彧目光垂落在对方浅灰色衬衫上。
然后，
一本正经地把掌心，
压在了权叙舟的手背上。
这一瞬间，触感被无限放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顺着两人交叠处乱窜。
沈彧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手心密不透风洇开的湿热，一寸一寸温和麻木着神经。
分不清身体的燥热究竟是来源于大厅内拥堵的人群，还是九月初夏日末尾还在蒸腾的暑气。
他分不清。
沈彧微微抬起了压紧的掌心，五指却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向下摁压——
别误会，这只是为了抢行李箱。
*
行李箱的滚轮突兀地滑动了一下。
轻微的喀拉声在新生潮中迅速淹没，
权叙舟身体骤然僵硬。
沈彧手指的压力和那份紧握感太过鲜明……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彧。
非要这么客套吗？
行李箱的金属杆右侧部分被握的升温，
这份固执的客套让权叙舟心头莫名烦躁。
……他不是累的手都发抖吗？
他目光扫过沈彧——
对方正低着头，微抿的唇似乎昭示着不耐。
分明是连瞥他一眼都……
松园大门口的风恰在此时涌入，吹的湿黏的手背发凉。
凉意顺着漫出的一丝酸涩扎进心口。
权叙舟垂着眼，面上一片沉寂。
*
沈彧睫毛颤了颤，视线扫过两人的手。
空气依旧燥热、他依旧紧张，和曾经时光不同的是——两人僵持的手。
沈彧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
他心里涌起一股冲动。
……
——沈彧！直视他！告诉权叙舟，你想帮他提行李！
好！！！
沈彧目光再次垂落。
最终……死死锁在权叙舟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被晾在一边、长达一年之久的不理睬，
压的他没力气。
可低头的片刻，一个跳脱的念头却又蹦出来拉扯。
——还能更糟吗？
只要权叙舟没表现出排斥……
那他再做什么，
也不会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更糟了吧？
沈彧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破罐破摔的蛮劲儿，然后——
去掰权叙舟的手指！
*
？
权叙舟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错愕。
被掰着的手，指骨压下来的触感……
好硌人。
权叙舟头一次对谦让这种行为感到无所适从，手上松动几分。
就在这不上不下的僵持间，沈彧终于掰开了他几根手指，行李箱的拉杆猛地一松。
轮子在地上纠结地滑动。
“我说小同学，你就别犟了——”
值班室窗口探出个脑袋，值班大爷翻了个白眼，用扇子把敲了敲窗框。
“啊对对对——”
大爷猝不及防的助攻，让沈彧激动地左手也握上箱把，右手则继续推权叙舟的手。
他应该会松手了吧……
沈彧不经意刮了几下对方的手背。
！
手背上细微的痒意，连同大爷清晰无比的嗓门一并传入耳中，权叙舟瞬间条件反射地弹开手！
他死死盯着自己脚边一小块地面，抿紧的嘴唇出现了松动。
沈彧赶紧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前。
大爷露出欣慰的神色，扇子摇得更加起劲。
可摇出的风还未落定，大爷的动作却猛的顿在了半空。
沈彧面前的权叙舟向前两步，快速夺过行李箱提手——
“欸？！”
沈彧手腕一轻。
箱子眨眼间被权叙舟夺回手里。
“……拿这个。”
权叙舟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拎袋，递到沈彧身前。
“这个……轻。”他咬着牙蹦出句话，手指无措地戳了下对方的肩膀，“左手提。”
都这么直白了……别争了……
权叙舟用力握住把手。
*
沈彧接过后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个轻？
三个字轻轻碾过舌尖，心情不亚于刚才重逢时的惊讶。
所以权叙舟刚才摆着个脸和他抢箱子……
是看不起他？？？
……
不对，应该是怕他累。
应该……？
沈彧刚才破罐破摔的胆量一下子现出了原形，干哑的回应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
右手慌忙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手帕纸，抓起权叙舟的右手——
直接抹了上去。
刚才蹭上了汗，要给他擦干净……
不然这么热的天，黏黏的，会不舒服。
沈彧满心愧疚，眼神又认真了几分。
恨不得反复擦拭。
*
权叙舟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毫无防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沈彧捏着，
擦、手。
纸巾快速擦过他的手背。
为什么擦？
权叙舟一口闷气堵在胸腔。
他低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心有点凉。
沈彧擦完手，又把纸折了两折，用干净的一侧包住行李箱拉杆，抓着上下滑动。
“？”权叙舟松开手，静静看沈彧的动作。
“走！”
沈彧长舒一口气，提着袋子在前面带路。
权叙舟则低着头，拖着那个“被清理干净”的行李箱默默跟在后面。
目送俩人走远，门卫大爷抻着的脑袋才收回来，摇着蒲扇重新坐回椅子，“提个箱子，俩孩子还挺有礼貌…知道谦让…”
扇子又晃了两下。
“现在的小年轻……关系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