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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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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彧把马甲脱下团在怀里，和权叙舟逆着人流快步走回迎新点。
鼎沸的问询淹没了解答声，棚子从攒动的人头间隙露出一点化院的蓝。
风袭树影摇曳响，枝叶扶疏筛日光。
棚下的阴凉处尤为拥挤，几张长桌被围得密不透风。
许多蓝马甲来回奔走，唯有一件停在棚下的白色T恤尤为显眼。
白色T恤正弯着腰低着头，和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老师交谈。
“杨清……迎新……马甲……”
声音不小，但在嘈杂的环境下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眼见有新生提着行李箱上前，女老师扶了下眼镜，嘴唇没再动。
杨清腰却没直起来。
坐在老师旁边一个学生似乎想张嘴说话，瞟了杨清一眼后，抿着唇偏头。
“……会被骂吗？”身旁的权叙舟停下脚步。
蓝棚近在咫尺，温热的掌心猛地压在沈彧肩头。
“啊，啊……没事。”沈彧抱着马甲的手抖了一下，打算接着迈步。
“给我。”权叙舟把沈彧怀里的东西拿过去，大步往前走时，又补了句，“别过来。”
手臂被剥去马甲，又湿又闷的皮肤顿时重见天日般，大汗淋漓。
沈彧一时间懵住了。
各色行李箱川流不息，他眼睛只是怔怔追随着那个大步向前的灰色衬衫。
对方站在了杨清和那位老师旁边，跟杨清一样的姿势，弯下腰——
那个腰弯下的弧度，沈彧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许是被人潮推挤着，他向前迈了几小步，离蓝棚子更近了。
视线中，权叙舟紧接着把马甲放在桌子上，大概说了什么，杨清瞪圆了眼睛。
女老师看着权叙舟放在桌上的蓝马甲，从桌洞里翻出件新的抛给杨清。
权叙舟又从口袋里掏了什么东西递过去，杨清接过来后，指着另一个蓝色大棚下面的桌子。
权叙舟点头转身。
沈彧在权叙舟转身的刹那，正好和杨清对上了眼。
杨清朝沈彧眨着眼，手在腰侧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沈彧一脸懵逼。
他目光扫过——刚才那位化院老师正拿着名单同学生讲话，杨清则去接新生的行李箱。
周围人依旧各自忙碌。
权叙舟径直走到沈彧面前。
“没事了，我先去填表了。”他朝杨清指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沈彧懵懵地点了一下头。
他心里好奇得抓耳挠腮。
权叙舟……是不是给他背锅了？
现在问？不是场合，人家说要去填表。
……
“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权叙舟人已走出几步，沈彧这才急急冲着他背影脱口而出。
那抹衬衫的灰，已经隐入五彩斑斓的喧嚣洪流。
人群奔走扬起尘土，沈彧失神地低头。
他感觉鞋底的夹缝中硌了几颗土粒，即将被他额头上咸湿的汗液黏合。等混合成了泥，大概便会牢牢扎根在此处的地面。
他想动，但很困难。
他的精神似乎游离出了身体，也许需要借助外力。
沈彧突然肩下一沉。
一双有力的手不停地收紧……紧紧攥住……连带附近的皮肤都麻木地皱起。
“找到你了。”
一个压低的嗓音，咬字颤着抖了三抖。
明年来找你——
他来了？
快跑！
沈彧脚下开始回神。
紧接着耳朵传来被拉扯得灼痛。
他身体随着向后一踉跄，刚提起来的心瞬间落了下去。
“为什么不接电话？宿舍群里消息也不回！”一个比沈彧高点的男生，身上穿了件红马甲，肩头还扛着一件。
对方拽着沈彧的耳朵就往后扯。
没感觉力道有多重，但耳朵应该红了。
“康哥，疼疼疼……你哪给我打电话了？”沈彧耳朵被揪着，只能顺着王康走路的方向歪头。
王康一听，瞪着眼睛停下脚步，直接去掏沈彧兜里的手机。
“你自己看看微信。”王康掏出手机在沈彧脸前晃了晃，熟练地找到那个绿泡泡点开。
蹦出来的是——大大的月亮和一个小人。
“……”王康深呼吸了一口气。
“它好像……自己关后台了。”沈彧探头瞅了一眼，措辞努力小心谨慎。
“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少开你那些省电模式！少天天摁你那个流量开关——”
“你怎么不打我手机？”
王康脚步一停，话语顿时一断。
“我那边这么忙，哪有空光守着给你打电话！”他把肩上的红马甲扔给沈彧，“自己拿着，还敢直接脱桌子上？幸亏你琴姐和老师现在忙得很，要是来检查——”
沈彧被王康半推着往管院走，拿着手机翻微信消息。
王康打了六个微信电话，接着下面是一连串的问候表情包。
“人家杨清就比你聪明……看我没回微信，刚才给我打的电话。”沈彧抽抽嘴角，把红马甲背在肩上，朝王康晃手机。
王康脚步顿了一下，嘴上又开始输出：“刚才你和谁说话呢？还请人家吃饭，你一天天这么多饭要吃？这么多业务要拉？”
“行了，你就是想骂我，别扯别的。”
沈彧撇撇嘴，把红马甲从肩上拿下来穿上，开始点头哈腰地推着王康走。
王康也没松开他，半拉半拽地扯着沈彧走。
两人相互拉扯着回了管理学院。
刚回到管院，沈彧就被系里上一任学生会会长拎着教育了一通。
“学生干部需要帮助老师排忧解难，新生也需要你们……”
沈彧低下头乖乖听训。
“……榜样作用……”
沈彧猛猛点头。
“……服务意识……”
沈彧继续猛猛点头。
"知道错了吗？"学长在沈彧点头时轻咳一声，突然拔高嗓门。
“知道了，哥。”沈彧声音坚定，手指轻轻勾着红马甲下摆。
一旁的王康走过来：“哥，我先领他去给新生搬行李了。”
“行，走吧。”学长摆摆手。
王康刚上前，学长忽然眯起眼睛，重重拍了两下王康的肩膀。
“哥，咋了。”王康转头看学长。
沈彧被王康扯着胳膊，看着学长脸上的样子似笑非笑。
“交出来。”学长伸出手。
王康嘴唇微张，脸上露出笑容。
“抓紧。”学长把手向前伸，身体也往前移近，“一会老师就来了。”
王康立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呈上去。
“康子，接新生这两天禁止抽烟，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我是不是提前讲过？”
王康猛猛点头。
沈彧在旁边肩膀一个劲地抖。
随即，学长又把手拍在沈彧肩膀上。
“笑什么，你也是。”
“……”沈彧的肩膀不动了。
两人站在学长面前，还得不停地缩脚给行李让路。
“下不为例，”一个行李箱擦着学长的脚边过去，他无奈叹口气，“去帮忙。”
“好嘞。”沈彧王康两人轻轻点头。
学长背着手离开后，王康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戳了沈彧腰一下。
“都是你，连累我。”
“我说，麻烦你下次抓我胳膊，抓得松一点。”沈彧回掐王康胳膊，“如果我扶不住你，至少不会被你带着一起坐到地上。”
两人穿着红马甲，走向行李箱聚集处。
晨间的碎金暖光烙深成烈日骄阳，蒸腾着沈彧不断轻悄滚落的汗水。
当汗珠在路面上洇出短暂的湿痕，泺水大学终于降下余晖。
接近晚上六点，沈彧双目无神地瘫在登记台旁的椅子上，刚拧开矿泉水瓶盖，王康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瓶盖上有字。”
“啊？”沈彧凑近脑袋看。
“奖励你再来一天。”
沈彧手一抖，溅了些水到王康身上。
“这梗真烂。”
王康笑两声熄了火。
白天的热闹散去，傍晚的蝉声明显高过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其他管院帮忙迎新的学生站位稀疏，和沈彧一样，大部分都瘫在了椅子上。
有个软塌塌抓着棚子杆的，被其他人赶忙让了个空拍拍位子，两人挤一起坐。
“你坐吗？”沈彧拍拍腿，抬起头问王康。
对方摇摇头，朝着管院几个棚子喊了一声：
“趁天还没黑，大家坐直点，我拍个照——”
大部分学生把头往这边一撇，随即开始动作。
“我说，你开始给“网络□□”跑腿了？”沈彧直起身子。
“他有事先走了，但老师说公众号素材越多越好。”
王康弯下腰含糊两句，沈彧心领神会点头。
撑在沈彧椅子上的重量消失了，王康拿着手机向前走去。
拍完后他在手机上双指开合，过来踢了脚沈彧的椅子腿。
“好好的，别跟上刑似的。”
沈彧揉揉发酸的手腕，咧起嘴朝他笑。
王康撇撇嘴，又拍了几张后，朝沈彧大手一挥，“滚蛋吧。”便拿着手机走向其他红棚子。
沈彧立马脱下身上的马甲，边往主路走，边拨电话给杨清。
接通后，预期的声音没有出现。
还没等沈彧出声，双肩又被猛地压下去。
不过这次耳朵没疼。
“没看出来啊沈彧，教新生帮忙解围，真有你的。”身后一个含笑的声音传来，举着的手机上显示，和沈彧已通话五秒。
“呃……”沈彧挠挠头。
其实他也想知道，他“教”了权叙舟什么。
杨清把人往食堂推，“走，吃饭去吃饭去。”
两人突然往右拐，差点撞上其他蓝马甲。
“吃什么？”沈彧问。
等等，吃饭？
今天上午他好像……还跟某人约了饭？
一定得问问。
他下意识点开□□。
……
沈彧下一秒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合着这死脑子就删好友手速快是吧？
沈彧呆滞地跟着杨清走进食堂。
傍晚六点，食堂里灯只开了半侧，沈彧只能费力眯着眼睛看窗口。
随意买了几个包子，两人端着餐盘找到空位坐下。
“你下次挑个好点的借口……马甲湿了，拿去宿舍吹干？”杨清坐在位上就开始哈哈笑，“我感觉老师没信，不过她没再追究。”
沈彧举着包子的手一顿。
松软柔弹的面皮被咬塌的一瞬，鲜热的肉汤顿时向舌尖决堤，还有一丝晶莹剔透的挂在唇角。
他下意识拿纸。
“哦对了，还你。”杨清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
“啊？”
“不是你让那“小孩”给我的？”杨清抽出一张。“你不要我就收下了啊。”
“……嗯。”沈彧怔愣地接过杨清递来的纸巾，舀了勺米粥送进嘴里。
口感很好……就是没什么味道。
沈彧草草喝完粥，抬头朝杨清看去。
手机屏幕挡住了对方的半张脸，杨清一只手正兴致勃勃地戳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拿着包子。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啊，一会我们系要去开会，开完可以去见学姐。”杨清眼睛没离开手机，“咱们上一届学生会近两周暂时不退部，我还能和她一起待两天。”
“祝你好运。”
杨清比了个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