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泪腺 ...
-
超市上午人不如晚上多，楼淮推着购物车，车轮碾过瓷砖地面，发出规律的咕噜声，在此刻安静的超市格外清晰。
空调开得足，羽绒服和黑大衣全都放进购物车里，衣物不分你我地搭在一起。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楼淮始终都走在沈叙右边跟他持平，无他，沈叙右胳膊有伤，他怕有乱跑的小孩撞到。
在路过一面放糖的架子前，沈叙停下脚步，认真的在上面寻找。
“沈老师再找什么？”楼淮推着车凑到他身边。
“WICK劲凉薄荷糖。”沈叙说完，在靠近胸口的那一层架子上找到，毫不犹豫地拿起三包扔进购物车。
楼淮垂眸看它的包装袋，银蓝色的，下面还画着一头北极熊。
“你吃吗？”沈叙的手指还搭在上面没有离开。
“我没吃过。”楼淮浅淡的笑了一下。
沈叙自动理解为他是没吃过这个牌子的，再次拿了一包，“尝尝吧，挺好吃的。”
楼淮表情不变，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好。”
这个时间，果蔬区人更是少之又少，只能零星看见几位老人。
“沈老师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楼淮拿了一捆油麦菜看了看，放进推车里，“或者有哪些不吃的？”
“茼蒿，包菜，西葫芦，胡萝卜，香菇都不吃。”沈叙说了一连串，“目前就能想到这些。”
“我记住了。”楼淮又挑了几样放进车，“我昨天本来想炒个西葫芦的，这么说，幸亏没弄。”
“这些你喜欢吃就买。”听他这话，沈叙补充道。
楼淮摇头，“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还打算做？
沈叙偏头看他，没说话。
之前在零食和饮料区，楼淮完全是跟着他走。
现在到果蔬和鲜肉这边，楼淮像是回家了一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期间怕沈叙无聊，还不忘陪他聊天，顺便问问中午想吃什么。
跟在别人后面不用动脑子的感觉很放松，沈叙难得放空思绪，亦步亦趋地跟在楼淮身边，看着他那双干净的手挑拣着蔬菜水果。
意外的有些养眼。
“你不闻一下吗？”沈叙随口问道。
楼淮的手僵硬一瞬，“什么？”他表情茫然，好像真的没听见。
“挑香瓜，你不闻一下吗？”
“啊……我看就能看出来啊。”楼淮把一个挑好的香瓜拿到沈叙面前，凑近地说，“看，瓜脐比较大，明显向外凸的，甜度高些。”
他将那个香瓜放进袋子，又挑了一个带瓜藤的，“这种瓜藤新鲜，绿色的，比较新鲜。”
“那要是没有瓜藤怎么看新不新鲜？”沈叙偏头看他。
“看连接处的疤，疤痕平整光滑就是新鲜的。”楼淮从角落里捡了一个，“像它，瓜蒂处软烂有黑点儿的就是放久了。”
“沈老师闻闻比较一下？”楼淮将两个瓜递给他。
沈叙没有接，而是借着他的手，俯身贴近。
确实，楼淮挑进袋子里的果香味浓郁，而从角落里那的那个，泛着一股刺鼻的酒糟味。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指上。
楼淮垂眼，浅棕色的瞳孔近乎贪婪地盯着他。
“厉害。”沈叙直起身，毫不吝啬的夸道。
结账的时候，沈叙用右手把他的手机挡住，楼淮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手机上拽开，自己付款。
但沈叙疼痛的“嘶”了一声，吓得楼淮立马卸下握住他手腕那只手的力气，这也让沈叙钻了空子，左手举到自动收银机的扫码口，付上钱。
一直到车上，楼淮都在用幽怨的眼神看他。
沈叙站在一旁，看他给自己拉开车门。
再沈叙上车的时候，楼淮下意识护住他的腰。
“为什么耍脾气？”沈叙撕开一块薄荷糖含进嘴里。
楼淮快速瞄他一眼，不说话，自顾自系上安全带。
“楼淮？”沈叙皱眉，“看我。是因为没让你付钱？那个本来就不该你付，你就因为这个跟我闹脾气？”
“不是。”楼淮眼眶有些红，乖乖侧着身子面朝他，眼皮一会儿耷下一会儿抬起，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疼不疼啊？”
“嗯？什么？”沈叙被这话问的一愣。
“伤啊，我刚才扯你，是不是很疼？”楼淮带着哭腔，眼泪要掉不掉，“我没想用力的，我……对不起。”
“就因为这个？”沈叙属实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嗯。”楼淮闷声应道。
冰冷的指尖擦过眼尾，异样的温度残留在皮肤上。
“不疼。”沈叙收回手，“楼淮，你泪腺好浅。”
楼淮眼睫颤了颤，缓慢抬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看他，轻声道:“沈老师不喜欢吗？”
他们靠得很近，沈叙甚至能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
沈叙眯起眼睛，咬碎嘴里的薄荷糖，没说话。
他靠回副驾驶椅背，左手食指和中指伸进包装袋，夹出一颗糖，放在手掌上，摊到楼淮面前。
“尝尝。”
“好。”楼淮拿糖时，指尖滑过他的掌心。
楼淮看着那颗透蓝色的糖，半天才撕开。
他并不是像一些Fork那样，后期才失去味觉和嗅觉，而是从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这两样感官。
对于糖果的印象，也只有第一次在商场看见糖，吵着闹着要吃，这一次了。
那次之后，零食、糖果就从未再在他嘴里出现过，他想象不出来它们的味道，那唯一的一次体验也被时间冲刷得渐渐忘记。
大概跟吃一块石头差不多，区别应该只有糖能咬碎，石头会把牙垫碎。
糖块含进嘴里，像含住一块光滑冰冷的鹅卵石，被舌头无聊地打了个圈。
体温和唾液将它侵蚀变小，这时候它从石头变成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刺激的冰凉感从舌尖开始蔓延，连带着呼吸都夹杂着一股冷气，直到它耗尽自己，都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有意义的痕迹。
甜？没有。
只残留给触觉一种近乎疼痛的“凉。”
虚无、空旷，犹如一阵刮过沙漠的冷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除了扰乱了沙粒，什么都留不下。
楼淮突然感到烦闷，伸出舌尖舔过嘴唇，靠着椅背看沈叙。
他的食物现在很安静，什么味道都没有，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也是，要是没有Fork，Cake就是个普通人。
饿，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缠绕着他。
他想要亲吻属于自己的食物，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把那甜腻的口水搜刮干净，这样或许能解解他的饥渴。
楼淮磨了磨牙。
“怎么样？”他的视线太过炽热，沈叙想忽视都忽视不掉，收起手机问道。
“我喜欢。”楼淮弯着眼睛回答。
这个时间，回去再做饭得下午才能吃上，沈叙带着他在外面凑合了一顿。味道还说得过去，但楼淮似乎不喜欢，吃得心不在焉的。
“去我家一趟吧沈老师，去拿东西。”楼淮当下沈叙递来到手机导航。
“做饭的？不够就买，别从你家倒腾。”沈叙说。
“小的电子秤，我那个用习惯了，换别地用着难受。”楼淮笑笑回答。
“用这个干什么？”沈叙挑眉问道。
“个人习惯，调料克重跟教程不一样的话，我就不是很安心。”楼淮边打方向盘，边解释。
沈叙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楼淮住的小区离他家可以说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沈叙坐车不喜欢看手机，会晕，他看向窗外的风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被叫醒时，楼淮已经取完东西并到他家地下车库了。
沈叙皱眉睁开眼睛，眼皮上压出一道很深的褶皱。
楼淮伸手撩开一根要往他眼睛里戳的碎发，“上去再睡吧沈老师。”
沈叙瞅着他脸颊上的痣，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嗯。”
“给我拿点儿。”下车后，沈叙看他提着两大包东西，说道。
“不沉，我来就好。”楼淮说，“沈老师走前面帮我按电梯好吗？”
两人的外套贴着挂进柜子，沈叙关上柜门，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
冰箱门大敞着，有些凉。楼淮把上午买的蔬菜水果全都按大小放进冰箱隔层归整好。原本空荡荡的冰箱此刻放满了东西，连下面冷冻层都放了不少肉。
沈叙的目光逐渐从冰箱偏离，看向楼淮的背影。
灰色的毛衣柔软的包裹着他的身体，肩背宽阔，随着他的动作，能隐隐隔着毛衣看出他后腰的轮廓，很窄。
大概是他那张脸和平时穿得衣服太有欺骗性，这么久了，沈叙才注意到他的身材其实很有力量。
不。
沈叙脑海中闪过那个视频里，仅仅出现一秒的白花花的肌肉线条良好的大腿。
早就看过了不是吗，是他自己忽视掉了。
而且楼淮的身高也比他高一些，虽然不多，但他187，楼淮估算得有189左右。
以及那从第一次见面，就总是似有似无出现的压迫感。
“沈老师？”楼淮叫了他第三次。
“嗯？抱歉，走神了。”沈叙从思绪中抽离，“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泪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