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二卷第3章 ...
-
这场“意外”的结果是，知夏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哮喘发作虽然用了药及时缓解，但咳嗽和胸闷持续了很久，胃部也因紧张和受凉而绞痛不止，低血糖和心悸的症状也交替出现。家庭医生被紧急召来，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让他稳定下来，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连抬手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而知澜，则彻底与周浩决裂。无论周浩后来如何试图打电话、发信息解释道歉，甚至通过其他同学传话，知澜都一概不理，甚至直接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在他心里，周浩差点害死他哥哥，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罪行。他甚至对父母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要求他们出面严肃警告周浩及其家人，不许再靠近他哥哥半步，否则绝不客气。林知夏用一场精心设计、恰到好处的“受害”，完美地铲除了弟弟身边最有可能“带坏”他、让他产生“异心”的朋友，进一步将知澜的世界缩小，牢牢地固定在自己周围。知澜的愧疚感和保护欲因此达到了顶峰，他对知夏的照顾变得更加寸步不离，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他的生活里，似乎除了学习和必要的篮球活动（也大大减少了时间），就只剩下林知夏。
然而，少年人的天性终究向往着更广阔的天地和同龄人的喧嚣。当初三毕业旅行——为期三天的北戴河之旅的消息传来时，知澜沉寂已久的心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一下。那是初中时代最后的狂欢，是脱离日常轨道、与兄弟们一起在海边尽情奔跑嬉闹的难得机会。沙滩、海浪、烧烤、晚会……每一个词汇都充满了诱惑。他兴奋地和其他报名的同学讨论着行程，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灿烂笑容。但他没有忘记哥哥。每次讨论完，兴奋之余，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牵挂和愧疚就会立刻漫上心头。他会小心翼翼地观察知夏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悦或失落。然而，知夏的表现堪称“完美”。他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还会问一两个关于行程的问题，脸上带着温和的、甚至有些向往的笑容。“听起来真不错，”他会轻轻地说，“海水蓝吗？贝壳多吗？晚上真的能看到很多星星吗？”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羡慕和渴望。当知澜终于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想去的想法时，知夏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对知澜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不去了”。但知夏抬起眼，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又略显苍白的笑容，眼神里努力挤出一点光彩，轻声说：“去吧，知澜。”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一点鼓励的意味，“初中毕业就这么一次，应该去的。好好玩，替我多看看海，捡几个漂亮的贝壳回来。”他甚至轻轻推了推知澜的手臂，试图让语气变得轻快一些，尽管那努力显得有些徒劳和脆弱，“我都……有点羡慕你了呢。回来要好好跟我讲讲。”他以退为进，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句看似体贴懂事的话语，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我想你去，但我需要你；我希望你快乐，但我离不开你；我羡慕你的健康活力，而我只能困在这副病弱的躯壳里。这比任何直接的反对或哭闹更有效力，像最细腻的沙，无声无息地渗入知澜情感的每一个缝隙，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知澜的愧疚感瞬间达到了顶点。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说不去了。但知夏却“坚持”着，甚至开始主动帮他整理行李，拿出自己崭新的防晒霜塞给他：“海边紫外线强，别晒伤了。”又仔细细数需要带的东西：“泳裤带了吗？毛巾要多带两条吧？晚上睡觉空调别开太低，容易着凉……”他事无巨细地叮嘱着，那强撑着的、故作坚强和忙碌的模样，让知澜的心像被泡在酸水里一样难受，又胀又痛。最终，对集体活动的渴望和少年人爱玩的天性，以及哥哥这种“无私”支持带来的压力，让知澜还是决定去了。但这份决定，早已被沉重的牵挂、负罪感和隐隐的不安层层包裹，失去了大半原本该有的轻松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