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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借火与星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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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培训班的墨香似乎还萦绕在指尖，混合着舌尖那点未散尽的薄荷凉。季舒柠握着那瓶已经不再冰凉的橙汁，站在晚风渐起的巷口，发了很久的呆。
“我记得。”
江景淮的声音很低，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记得什么？记得这条路？还是记得……自己？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季舒柠迅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是江景淮。是整个南城二中公认的、高悬于天际的星辰。而他只是地上最普通不过的一粒尘。初中三年同校，他甚至都没和江景淮说过一句话。最大的交集，可能只是在光荣榜下仰望对方永远排在首位的照片。
手机嗡嗡震动，打断了季舒柠的胡思乱想。是夏弈。
【吉娃娃夏弈：！！！！ 吉娃娃夏弈：什么情况？！你怎么跟江景淮一起走了？！他还给你买水？！】 【吉娃娃夏弈：你们是不是有情况？！从实招来！[坏笑][坏笑]】
季舒柠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几乎能想象出夏弈瞪圆眼睛、兴奋不已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打字回复。
【舒柠：没有情况。只是碰巧顺路。】 【吉娃娃夏弈：不信！顺路？江景淮家住在城东高档小区，跟你培训的地方完全是反方向！】
季舒柠愣住了。
反方向？
那为什么……
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江景淮只是恰好有事去了那边。学神的世界，本来就不是他能揣测的。
【舒柠：可能他刚好有事吧。真的只是偶遇。】 【吉娃娃夏弈：[撇嘴]行吧。不过舒柠，说真的，江景淮刚才看你的眼神……啧，不太对劲。】 【舒柠：怎么不对劲？】 【吉娃娃夏弈：说不上来……反正不像他平时看别人那样，冷冰冰的。许渚也看见了，对吧许渚？@渚】
群里安静了几秒。备注为“渚”的头像跳了出来。
【渚：。】 【吉娃娃夏弈：……句号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也说奇怪吗！】 【渚：烦。写作业了。】
季舒柠看着屏幕，无奈地笑了笑。许渚还是老样子。他收起手机，不再理会夏弈的狂轰滥炸，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那瓶橙汁，他一直没舍得喝。
——
第二天课间，季舒柠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上周的小测他考得一塌糊涂，最后两道大题一片空白。
“舒柠啊，不是我说你，这物理成绩再这样下去，拖总分的后腿啊。”物理老师敲着试卷，苦口婆心，“高二是关键时期，得抓紧了。要不要考虑找个同学帮帮你？或者去补习班？”
季舒柠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他知道物理是自己的死穴，那些公式定律像天书一样。报补习班意味着要占用他练习书法的时间，而且费用不菲……
“老师。”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季舒柠脊背一僵。
江景淮拿着几本作业本走进来，放在老师桌上，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手里的试卷。
“怎么了？”物理老师和颜悦色地转向得意门生。
江景淮语气平淡：“关于物理竞赛小组的事，想问问您安排。”
“哦哦，那个啊……”物理老师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和江景淮讨论起来。
季舒柠悄悄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小声对老师说：“老师，我会努力的……我先回去了。”
他垂着头走出办公室，没看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季舒柠对着物理习题册上的电路图愁眉苦脸，笔尖在纸上戳了又戳，毫无头绪。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淡淡的薄荷清香掠过鼻尖。
季舒柠猛地抬头。
江景淮站在他桌旁，手指修长，指尖点在他画得一团糟的电路图上。
“这里，”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季舒柠耳中，“电流表不能这样接，会短路。”
季舒柠脸颊腾地烧起来，手忙脚乱地想遮住练习册：“我、我知道……”
“真的知道？”江景淮垂眸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季舒柠无端感到压力。
“……不太懂。”他老实承认，声音细若蚊蚋。
江景淮没说话，只是拉过他旁边空着的椅子，坐了下来。这个动作引得周围几个同学偷偷侧目。
“笔。”
季舒柠愣愣地把笔递过去。
江景淮拿过他的习题册，在空白处流畅地画出正确的电路图，步骤清晰，字迹遒劲。
“看这里。电压不变，电阻增大，电流减小。记住这个关系。”他讲解的声音不高，条理却极分明，比老师讲的更容易听懂。
季舒柠屏住呼吸，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而不是身边那人偶尔擦过他手臂的校服布料，或是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
“懂了吗？”江景淮讲完一道题，侧头问他。
两人距离很近，季舒柠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
“……懂了。”他心跳如鼓。
江景淮点点头，又把后面几道类似的题型圈出来：“这几道自己试试。”
整个过程自然得不可思议。直到江景淮回到自己座位，季舒柠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练习册上那人留下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余温。
“哇哦……”后桌的夏弈用气声发出夸张的感叹，“江大学神亲自辅导？季舒柠同学，你果然不简单！”
季舒柠耳根发热，没敢回头。
放学时，夏弈勾着季舒柠的脖子，非要逼问出“进展”。
“真的没什么！他就是给我讲了一道题！”季舒柠徒劳地解释。
“不信！江景淮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许渚，你信吗？”
旁边的许渚背着篮球包，闻言瞥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你当然关心！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夏弈笑嘻嘻地撞了一下许渚的肩膀。
许渚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语气更差：“谁跟你哥们。吵死了。”
三人走到校门口，却意外地又看到了那个清冷的身影。
江景淮站在梧桐树下，似乎在看手机。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感。
夏弈眼睛一亮，猛地推了季舒柠一把：“机会来了！快去！”
季舒柠猝不及防，踉跄着朝江景淮的方向跌了好几步，差点撞上。
江景淮收起手机，抬眼看他，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是错觉。
“……对不起。”季舒柠站稳，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事。”江景淮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回家？”
“……嗯。”
“一起。”
这不是询问，而是平淡的陈述句。
季舒柠还没反应过来，江景淮已经迈开了步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上，留下身后夏弈兴奋的无声尖叫和许渚越发沉黑的脸色。
又是沉默的同行。
但这一次，似乎没那么难熬了。走过那个熟悉的便利店时，江景淮又走了进去。
这次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两盒薄荷糖。一盒递给了季舒柠。
“……谢谢。”季舒柠接过，冰凉的铁盒驱散了些许夏末的燥热。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很喜欢这个糖？”
江景淮拆糖纸的动作顿了一下。
“嗯。”他应了一声，将糖粒放入口中，侧脸线条在暮色里显得柔和了些许，“习惯了。”
习惯？季舒柠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起初中时，每次去图书馆写作业心烦意乱时，也会含一颗薄荷糖冷静一下。那时图书馆角落的座位，窗口总能看到很好的夕阳。
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脑海，快得抓不住。
走到分别的路口，季舒柠鼓起勇气：“今天……谢谢你给我讲题。”
江景淮停下脚步，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辰。
“以后有不会的，”他说，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模糊，“可以问我。”
季舒柠怔在原地。
直到江景淮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还愣愣地站着。手里的薄荷糖盒被握得温热。
夏弈的信息又疯狂地涌了进来。
季舒柠低头看着屏幕，心跳一声声，清晰可闻。
他好像……真的有点误会了。
误会了江景淮的冷淡。
也误会了自己的心跳。
——
远处，街角拐弯后，江景淮停下了脚步。他靠在墙壁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硬皮笔记本。
翻开某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微微泛黄的、从旧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图片上是一个少年握着毛笔的侧影，背景是堆满书籍的图书馆窗台。阳光落在他专注的睫毛上，柔和了轮廓。
图片右下角，用极细的钢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日期。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
他摩挲着那张图片，良久，低头极轻地笑了一下。
晚风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