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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星空笔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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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阴影如同南城夏日潮湿闷热的空气，无孔不入地弥漫在高二的教学楼里。自习课的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和风扇旋转的嗡鸣。
季舒柠摊开那本星空封面的活页笔记本，江景淮清晰工整的字迹仿佛带着一种镇静人心的魔力，将繁杂的知识点梳理得条分缕析。他按照上面标注的优先级，开始逐一攻克数学薄弱环节。
偶尔遇到卡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助地对着题目发呆，而是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右前方的座位。有时，仿佛有心灵感应，江景淮会恰好微微侧头，目光掠过他带着疑问的脸。不需要言语，有时只是一个眼神，有时江景淮会极其自然地将一张写有关键提示或公式的便利贴贴在自己桌角，待季舒柠看过后，再不动声色地传回去。这种默契的、秘密的交流方式，成了枯燥备考期里一丝隐秘的甜。
夏弈对着数学卷子唉声叹气，习惯性地想向身后的许渚求助，却发现那个座位空着——体育生似乎又有加训。他瘪瘪嘴，只好戳戳季舒柠，压低声音：“舒柠，这题……”
季舒柠刚看完江景淮传回来的便利贴，思路豁然开朗，便小声地给夏弈讲解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门，许渚拿着矿泉水瓶的身影短暂停留了一下。许渚看着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的季舒柠和夏弈，目光在夏弈依赖地靠在季舒柠桌边的动作上停顿了一秒，脸色沉了沉，最终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
放学时，天色尚亮。江景淮很自然地等到季舒柠收拾好书包。 “一起走？” “嗯。”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沉默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宁静。
“集训的地方，”江景淮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确定了吗？” “……嗯。在北屿市。”季舒柠轻声回答，心里沉了一下。那是一个距离南城近千公里、以艺术培训闻名的沿海城市。距离一下子变得具体而遥远。
“听说那边湿度大，冬天海风很冷，多带些厚衣服。”江景淮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论天气。季舒柠愣了一下，惊讶于他连这个都知道：“……好。” “培训基地的网络信号可能不太稳定，尤其是宿舍区。”江景淮继续目视前方，语气依旧平淡，“如果遇到急事，电话打不通的话，可以试着打到培训中心的办公室，号码我记在笔记本最后一页了。”
季舒柠猛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向他。连这种细节……他都考虑到了？他甚至不知道集训基地的具体名称，江景淮却已经查到了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江景淮也停下来，回看他，眼神清澈而坦然：“提前了解一下，有备无患。”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为一个人查好千里之外一个陌生地方的天气、环境和联系方式，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季舒柠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柠檬水里，酸软得不可思议。他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声音有些发哽：“江景淮……你其实不用……”
“顺手的事。”江景淮打断他，轻描淡写。他从书包侧袋拿出两颗薄荷糖，递给他一颗，“别想太多。期末考要紧。”
清凉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稍稍压下了喉间的哽咽。季舒柠知道，这绝不是“顺手”。这是他无声的、细致的温柔。
走到分别的路口，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景淮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信封的扁扁的东西，递给他。
“这又是什么？”季舒柠接过来，发现比想象中硬，外面没有任何字样。
“集训累了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江景淮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耳根在夕阳映照下透出明显的红色，“现在不许看。”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极少见的、近乎笨拙的强硬，试图掩饰什么。
季舒柠的心跳猛地加速，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感觉它烫得吓人。他重重地点头：“……好。”
“走了。”江景淮收回目光，很快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季舒柠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将那个信封夹进了星空笔记本的扉页里。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缕淡淡的薄荷清香。
虽然即将面对的是千里之隔和忙碌艰辛的集训，但手里沉甸甸的笔记本和这个神秘的信封，却像是一份无声的承诺和陪伴。
他知道，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已经牢牢系在了他们之间。无论隔得多远。
——
回到家，季舒柠将笔记本和信封仔细收好。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从未有过对话的、备注为“江景淮”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是刚分班时班长要求互加好友的系统提示。
他犹豫了很久，指尖在输入框上方徘徊。他想说“谢谢你的笔记本”，想说“我会好好期末考的”，想说“北屿的海风我会注意”……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后，他只发出了一句话： 【薄荷糖很提神。明天还要一起复习吗？】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迅速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江。】
季舒柠看着那个字，抱着手机，把发烫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嘴角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