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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虚构现实 ...

  •   杨酲想过陈谨或许会对他做不好的事,那人就像地雷,却又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杨酲分不清这是他设下的陷阱,还是临爆炸前的垂死挣扎。

      秦浥离开后的第五天,警方依旧没有给出明确消息,线索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找寻不见。令杨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谨明明只是个普通高中生,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在陈谨主动暴露自己的那天后,杨酲再次收到陈谨的第二封信。但陈谨今天并没有来学校。

      信纸上只寥寥写了几行,“晚上下晚自习,艺术楼三层B03房间,我等你。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会告诉你一切。”

      学校的艺术楼上下共四层,一二层是舞蹈室,三四层则是美术室。

      就像实验楼一样,艺术楼通常也不对外开放,只有艺术生上课时由任课老师带着前往。但只要是午休时间或者入了夜,安保松懈,值班的巡逻人员下班,艺术楼大门上的旧锁松松垮垮,形同虚设,这里就成了部分学生的秘密基地。部分学生也包括杨酲和秦浥。

      有一段时间,他俩常趁中午午休或者下晚自习来这里待一会儿。

      高一,冬至那天,午休。

      天已经很冷了,杨酲的手冻的有些发红,无论怎么搓也搓不热,插兜里不一会儿又会出手汗,黏黏腻腻得难受极了。

      他不耐道:“这么冷的天,你要来这儿干什么?”

      好好的午休时间,秦浥非要叫上杨酲来一趟艺术楼三层,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不透明的大袋子。

      三层刚经历了重新装修,很多教室安置了大片窗户,甚至有的装的是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校园的四季。这里的B03成为整个艺术楼里最大的房间,比楼下练舞室还要大上一些,也是存放石膏的好地方。

      杨酲无聊地打量着角落里摆放的形态各异的石膏,心里纳闷。

      “中午看你没怎么吃,胃口不好吗?”秦浥问了句让杨酲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天食堂的饺子都是肉馅的,我不爱吃。”杨酲转身看着他,道,“但我本来就不饿。”

      他从小疏于照顾,胃病缠身,身子骨从娘胎里带的薄弱,后来有了秦浥在身边才慢慢好转,只是又被对方养出了一副少爷脾性,平时挑三拣四得惯了。

      说罢那话,杨酲的肚子轻微发出声响。

      “……”二人面面相觑,秦浥率先笑了一下,“知道你不爱吃肉馅的饺子,所以我弄了点儿别的馅儿的。当当当当,菠菜胡萝卜鸡蛋的,豆角鸡蛋的,还有红米肠。你都尝尝?”

      原来袋子里是叠放在一起的打包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吃。

      杨酲接过筷子,被眼前场景震惊到,他嗅着香气夹了一口豆角鸡蛋馅儿的饺子,又吃了一个红米肠,然后颇为骄矜地问:“还不错,不过红米肠你是在哪儿买的?”

      “西门的升龙广场新开了一家粤菜馆,老板娘人特别好。升龙那边还有你爱吃的炒酸奶,但我怕天气冷,吃了热的再吃凉的对身体不好。我们下次再买好不好?”秦浥眼睛弯弯,道,“新开业的时候让试吃,当时我就觉得你会喜欢。外皮酥脆,虾仁饱满,最重要的是色泽好。今天冬至,他们家居然还试着做了饺子,我知道你爱吃素馅儿,又偏爱胡萝卜和豆角这两种。”

      杨酲吃东西有两条铁律,首先必须做的好看,然后他才会去选择品尝好吃与否,如果一份食物连基本的好看都做不到,就算做的再好吃他也不会去尝试。

      他对口味也挑剔得不行,并且喜好变化无常,有段时间爱吃甜食,哪怕顿顿都有甜点也无法满足他,有时又热衷辣子,还说过“没有辣椒人生不满”这种话。

      果然是骄矜的猫啊。

      “你怎么不吃?”猫儿抬头望着一直盯着他看的、像只忠诚憨厚的大型犬一样的人类,问。

      “等你喂我。”秦浥灿然一笑,随即张开了嘴,发出“啊——”的声音。

      ……他收回方才的话,这只大型犬一点儿也不憨厚。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无数个日夜,无数次相会,无数次你我。

      他们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相聚,彼此不可分割。

      回过神,杨酲手中的信纸已褶皱不堪,他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神色却一如往常,平静如死水。他将这封信一如既往地放进抽屉最里面,然后起身去储物柜那边,似乎要翻找什么东西。

      物理《五年高考》。

      他随手翻到最后,发现上面做了很多圈画重点。

      “你做的?”他对着柜子鬼使神差来了一句。

      空气里不知哪个角度忽然响起一阵声音。

      “是,这本练习册你有段时间没翻开了。我把练习册里适合你的题型勾画出来,同时标注了拔高类题目的考察重点,帮助你更好的练习,而不是盲目刷题。”秦浥道。

      闻声,杨酲轻轻合上书页,对着柜子启声,“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秦浥顿了一下,实话道,“前一段时间吧,我走之前。你当时说刷题刷不下去,买的习题只写了个开头就放进柜子里吃灰了。”

      杨酲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一次地说。他是一个不太愿意刷题的人,本能地对题目有些抗拒,但若是一旦开始写,慢慢渐入佳境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忘记吃饭睡觉有时也是会有的。万事开头难,所以对杨酲而言,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如何“开始”这件事了。

      秦浥这么做正是在变向地督促杨酲,教他在物理学科上该如何开始。

      秦浥是在离开当天才完成这件事的,本想晚上回去再告诉杨酲,谁想竟再也开不了口。

      杨酲想再说点什么,但身边来了两个同学,他们望着杨酲阴晴不定的表情窃窃私语,“他最近怎么了,对着柜子自言自语……”

      话音未落,身前储物柜猛然弹开,正巧在这两个同学面前三厘米的位置处停下!

      同学被吓了好大一跳,顿时愣在原地。

      余光之中,杨酲似乎看到柜门上有几道亮闪闪的星光,星光像是汇聚成了一个人影的模样

      他下意识开口:“你们看到了么……”

      “什、什么?”两个同学还在出神,他们循着杨酲的目光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啊?又在发疯了,我们快走!”

      星光很快也消散了。杨酲心里有了个答案,等到同学都离开他才开口:“秦浥,刚刚又是你。”

      明明是封闭的教学楼,他却似乎听到了风声。

      “嗯,是我。”

      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如果此时有人抬头去看,就会发现屏幕上似乎有能量粒子组成的星光还在闪烁,而这样的光芒在监控画面里是看不到的。

      时钟指针一点一点拨向“10”,而此刻已是晚上十点整。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离开,转眼就只剩杨酲一人。

      他关窗锁门,走到教学楼楼底时碰到了熟人。

      “杨酲?”萧余汶叫住了他,“你还没走呢?”

      杨酲定住神色,“哦,就准备走了。你呢?也这么晚才离开?”

      “多写了几道题,多在教室留了一会儿。”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各怀心事。

      直到快走到艺术楼时,杨酲顿足,“你先回去吧,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要去拿一下。”

      萧余汶没说话,看着杨酲的眼神逐渐黯淡,就当后者以为他不相信想要再补充几句话时,萧余汶笑了一下,道了句“再见”后就抬腿准备离开。

      但他刚走两步又忽然转身,脸上笑容平淡而又温和,“杨酲,有不会的题可以找我帮忙,我成绩也还可以。”

      杨酲当然知道,萧余汶并不是要单纯给他讲题的意思。对方话里有话。

      杨酲点头,扶了一下鼻梁上没摘下的眼镜,眼镜里反射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光,他也笑了一下,接受对方好意:“多谢。”

      黑夜下的艺术楼显得阴森可怖。杨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他感受到空气似乎正在烦闷起来。在他进入艺术楼前给刘律发了消息,如果一个小时内他没有打电话,那么就请刘律报警,地点在学校艺术楼三层B03。

      再上楼时,大门处传来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合上了。但此时杨酲已站在B03门口,手已然抚上门把手。

      不同寻常的味道,有点刺鼻。但又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杨酲顿时蹙眉。

      秦浥的声音率先响起,“杨酲,别进去,这是陷阱。”

      谁料杨酲只是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有的陷阱不得不跳。”

      B03里摆放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雕塑和画像,这里的窗户是落地窗,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操场,甚至还能看到校门口的灯光。

      “啪嗒!”

      杨酲猛然回头,发现身后有人进来了,他把灯打开,将门锁好,平静得不像一个高中生。

      “陈谨……”

      陈谨什么都没说,他绕过杨酲,从众多雕塑里翻找半天,终于拿出一个,捧在身前。

      这个雕塑的面容……杨酲的眸子蓦然放大。

      和他很像。

      弥漫在周身的空气忽然躁动起来,像杨酲的心情一般。

      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可这里明明四下封闭,哪儿来的香味?

      “别怕。”秦浥的声音响起,“我永远在你身后。”

      杨酲将目光移向陈谨,“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也想杀了我吗?”

      陈谨低头看着手里的雕塑,又看向杨酲,眼睛微眯,神色迷离,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好看吗?我专门照着你的样子做的,亲手做的。”杨酲被盯得身上一阵恶寒,“我有时真的很羡慕秦浥,他明明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可最后却什么都有了。”

      因为羡慕,所以嫉妒。

      杨酲想起秦浥和陈谨同样身世不好,同样颠沛流离,只是秦浥遇到了杨家,但陈谨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世人接纳。

      “这不是你动手的理由。”杨酲沉声道,手指已摁入掌心,针扎般的疼痛细细密密地通过血肉传递至大脑皮层,但他全然不顾,“秦浥做错过什么?我们做错过什么?我们可有一次对你指指点点?有过一次对你拳脚相加?”

      “没有,”陈谨望着杨酲的眼睛,忽然笑了,“杨酲,我从没有见过如你一般温和又冷漠的人。你给过我这世间第一份爱意,又亲手将我推开,把全部的爱给了那个人。”

      杨酲不记得自己给过陈谨什么特殊的“爱意”,如果非要说那就只有那一次了……

      半年前,冬。大雪天。

      在高二的寒假来临前,他们要先通过一次会考,拿到高中毕业证。会考各科题目都比较简单,并且是等级制,很容易就可以拿到“A”等级。

      两人考场在不同位置,杨酲的考场楼层较低,秦浥则在顶楼考试。刚考完,杨酲给秦浥发了个消息,自己先去排队买烤红薯,让秦浥慢慢在学校里挤着吧。

      无论校内校外,同样都是人满为患。杨酲觉得他根本不用自己动了,因为总有人会推着他往前走。

      好不容易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天冷时吃这个最舒服了,甜滋滋,热烘烘,暖的人心头一颤,秦浥真的很喜欢。因为秦浥喜欢,所以杨酲也很喜欢。

      雪越下越大了,有人在雪里撑起了伞,有人拉了拉冲锋衣校服的帽檐,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阻止冷意灌入脖颈。倘若有雪花溜进领子里,那更是让人清醒三分。

      正要找处人少的空地立足,杨酲迎面便和人撞在了一起。那人着的不是冲锋衣,看上去是穿了件低领毛衣,外面套了个秋季校服棒球衫。他手上抱的资料书实在太多了,甚至还有一些打印的卷子,一打A4纸顿时散落一地。

      “啊,不好意思。”

      杨酲刚说完抱歉,还没等看清对方人脸,只见那人慌忙弯腰,将资料书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用肚子和膝盖间的空隙夹住,手里不住地捡拾卷子纸张。

      “我帮你捡。”杨酲深觉不好意思,他赶忙蹲下也开始帮忙,“你的资料书不如给我一些?或者先放地上?我看它们快要掉了。”

      “不用。”这人声音很沉,“书不能放在地上,会弄脏。”

      那一刻,杨酲认出了这个人,他们班的化学课代表陈谨。

      捡完所有的卷子,陈谨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低头就要离开。

      看着他神游般的神情,鬼使神差地杨酲喊住了他,“哎陈谨!”

      对方愣了一下,回头,疑惑地看着杨酲。

      “呃……我是想问你怎么没穿冲锋衣?天真的很冷啊。”杨酲觉得自己简直没话找话,没天聊硬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现在只希望秦浥快点出来。

      但秦浥似乎还被堵在楼道里。

      “冲锋衣不小心划烂了个口子,很大,不方便穿。”陈谨平静地陈述事实。

      “哦、行,”杨酲尴尬地笑了一下,他看到陈谨手上起了冻疮,心中忽然一紧,再次脱口而出,“你吃烤红薯吗?”

      陈谨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对谁都这么善良吗?”

      他声音有些低沉,杨酲没听清:“什么……?”

      见对方不说话,杨酲便上前几步,将烤红薯递给对方,接着说:“我买多了,吃不完的,你要不要来一个?”陈谨的目光有些让人不适,但杨酲依旧硬着头皮道,“我就喜欢吃这样甜滋滋的东西。”

      陈谨一直不说话。原以为他可能就要拒绝了吧,也是,毕竟和对方不太熟,只是偶尔一起上学校化学培优课时会被分配成同桌,但即便是同桌也没怎么交流过。

      谁料就当杨酲尴尬地快要收回手时,陈谨点了点头,“好。”

      他从杨酲手中接过烤红薯,放在资料书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酲心道这人可真没礼貌,给他东西连句谢谢也不说。后来转头一想明明方才是自己撞到了他,给个烤红薯就当道歉了吧。

      “哥!我在这儿!”熟悉的声音响起。

      “等你好久,这么堵的吗?”杨酲把手里仅剩的红薯递给秦浥,问。

      “是啊,经历一次就能铭记三年。下回考试祝愿我们都在顶楼考试。”

      “在就在,下次我带你找快速通道。”

      “还是算了,你带着我,咱俩最后都得挨饿。”

      秦浥接过烤红薯正准备咬一口,嘴忽然停了下来,“你的呢?”

      “忘买了。”杨酲挠了挠脸,他再看向红薯摊,发现那里已经排了好些人,心下无奈。

      趁现在校门口没人注意他俩,秦浥飞速凑上去悄悄亲了一口杨酲的脸颊,然后舔了舔嘴唇,“那哥哥,咱俩吃一个,好不好?”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手里拿着刚烤好的糖人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盯了他们很久才转身离去。

      他花光身上一天的积蓄,买回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糖人。

      糖人掉在雪地里,遂又被风雪掩盖。

      当下。

      空气越来越热了。杨酲的额头有些冒汗,他甚至似乎闻到了什么东西烤焦了的味道。

      不对劲……

      不对!

      杨酲瞄到门外,那里有火光!

      正当他盯着门外时,一把锋利的刀抵上了脖颈,刺痛感随即冲上大脑皮层!

      “你做什么!”杨酲惊呼。

      陈谨的话如同一道惊雷:“杨酲,我爱着你。”

      像地底幽灵低语,像地狱亡魂沉吟,像黑夜里吐舌的毒蛇,恐惧顿时让杨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正要动弹,却被陈谨摁到了一把椅子上。杨酲这才发现陈谨原来有这么高,对方的目光里像是燃着一团火。

      “别挣扎了!在你进来前我就在走廊的地毯上洒满了酒精,在每个教室的画板上涂满了油,同时也点燃了这层楼里的可燃物,只要再烧一会儿就能到这里。而这里存放着整栋楼里最多的画作,只要我想,这里就是火海,就是你我殊途同归的见证!”陈谨大笑,“所有人都要离开我,如今你也要走吗!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杨酲……我不允许……”

      他的笑声渐渐呜咽,转为撕裂的哭音,“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可为什么你愿意向秦浥伸出手而不愿意对我!明明最初我和他一样一无所有,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凭什么有人带他爬出去,凭什么那个爬出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命运总是偏袒他?我已经做的够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陈谨将长此以往积累的怨气全部发泄到杨酲身上,发泄给曾经对他好过的人身上。人生在世,我们是否也总是如此对亲近的人、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为所欲为,因为我们被他们所善待,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杨酲冷汗直冒,但此刻他只能冷静地安抚对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知道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然后告诉我你现在想说什么,想要什么,我就在这里。”

      “好啊……”

      陈谨默然,他额前的头发长到快遮盖住眼睛,接着他伸出手将其拨开,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他的手在空中游走,遂而抚上杨酲的眉毛、眼睛、鼻梁,以及双唇,持续下滑,直到喉结处停下。

      下一刻他忽然掐住杨酲的脖子拼命将其往地上摁,椅子顿时摔在地上,“砰”地一声杨酲后背着地!

      杨酲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知道椅子是否松动,但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经络骨骼应该都松懈了下来,他的肋骨被重击,身体动弹不得,呼吸也越发勉强!

      他挣扎着,一面掰扯脖子上的手掌,一面想要去踹陈谨!然而现在他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双腿却又被陈谨单腿压在下面!

      “杨酲,你现在说那些是不是太晚了?”

      杨酲不明白,陈谨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在瞳孔失焦前,他不住地朝门口看去,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到来。直到陈谨将他的下巴转过来,在光滑的脸颊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在看什么?看外面的火吗?别着急,它马上就会烧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地狱。”

      青筋暴起,面色逐渐通红起来!杨酲觉得自己太痛了,如果可以好想就这么长眠以免去所有苦楚。

      “杨酲,在你三点钟的方向有一把刀!”秦浥急切的声音回荡在杨酲耳畔。

      杨酲努力睁开双眼去看,那似乎是陈谨掐着他时掉落的美工刀。

      此刻陈谨俯身趴在杨酲身上,他的鼻息轻轻扫过身下人的耳垂,像准备进食的巨蟒正在欣赏自己的猎物。趁此时机,杨酲伸手够到刀柄,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刺向陈谨的大腿!

      “呃……”

      陈谨吃痛松手,杨酲顺势一个侧身翻滚到旁边,他飞速起身站定,却看到走廊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已从门缝和窗缝涌入B03。因为方才的打斗他下意识大口呼吸,却因吸入浓烟而剧烈咳嗽起来,额头上的汗滴顺着脸颊往下流,身体愈发闷热和沉重。

      陈谨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汩汩流血的大腿,遂将脸上的痛苦收起来,嘴唇微微勾起,正当杨酲还在愣神时,刹那间陈谨猛然拔出了那把刀!

      杨酲眼睁睁看着那只受伤的蟒蛇再度向自己爬来。

      如果没有火焰“滋滋”燃烧的响声,艺术楼本该像座沉默的墓碑。黑暗中点点光斑扫过石膏像群,杨酲突然听见细微的“滴答”声。

      维纳斯像正在渗出血珠,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陈谨的影子越来越大了,他仿佛要变成一头野兽,映射在B03的窗帘上。

      ……是又出现幻觉了吗?

      窗外,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似乎就连老天都想要掩盖此刻的罪行。

      陈谨停下,左手捂住眼睛片刻,再次挪开手时他的瞳孔在闪电中裂成双色,左眼猩红如熔岩,右眼蒙着层沥青般的黑雾。反握的美工刀折射着诡异紫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链般的东西缠绕在刀柄上。看着那条手链上的挂坠,杨酲微怔,那是他曾经无聊时用秦浥的铭牌做的一条校牌链,可刚做好准备送给秦浥时东西就不见了,为此他还找了好久。

      再看向陈谨,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些都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发生!

      “陈谨,你身上那是什么?!”

      陈谨的声带发出金属刮擦般的重音,“看来你意识到了,不过已经晚了。这具身体里……可不止我一个,‘它’就在我们背后看着呢。”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秦悒的灵魂在窗帘上投下残影,而残影逐渐实体化,“它”同样也是,巨蟒的身形逐渐浮现。

      陈谨的校服领口撕裂处露出锁骨,皮肤下青筋凸起如地图上弯曲的线,随野兽低语蠕动。杨酲一步步后退却撞翻调色盘,钴蓝与赭石泼溅在身后的落地窗上,诡异地拼出“LOVE&YOU”的字样。

      杨酲趴在落地窗前朝楼下大声呼叫,而楼下巡查的保安却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般转身离开。火势蔓延,浓烟滚滚,惊呼不断,而过路的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无视这里,只是加快脚步想要赶快回家避雨。那一刻杨酲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此时身处的B03已不再是从前寻常的教室,而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孤立空间,脱离整个人间!

      再下一秒,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窗帘里一跃而出!是秦浥!

      秦浥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他捡起地上的洗笔水桶,将水猛地泼向窗帘。窗帘上仍在汇聚的残影巨蟒剧烈抖动起来!“它”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发疯地低吼!

      “既然‘它’能放火,那就用水来制服‘它’!”秦浥大喊。

      看到这一幕,陈谨恶狠狠地盯着二人,手里掏出打火机并将其丢在身边未完成的画作上,空气里顿时混着松节油的刺鼻味,围绕B03一圈的画板全部燃烧起来,火焰吞噬绚烂的色彩,也同样吞噬着陈谨自己!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狂笑着目睹这一切。

      “既然要死,那便一起去死吧。”

      火势就要触及杨酲肌肤,命悬一线之际秦浥向他冲来,杨酲瞳仁放大,二人一起撞在落地窗上!霎时间玻璃碎裂,而秦浥将他又向怀里摁了摁,紧紧护着他不被玻璃碎片扎到,他们从高空跌落,重重摔落在地!

      但出乎意料的,杨酲没有任何疼痛和震感。

      他知道,有人在身下护着他。

      杨酲慢慢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就好像有人给他下了大剂量安眠药,而当下正是药效显现时。

      他问:“为什么这么用力护着我?你不会感到痛吗?”

      身下的人只是很用力地拢了拢,嘴唇贴在杨酲的额头上,像是在亲吻,在用力留住此刻的温存,“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痛?”

      杨酲愈发昏沉了。就好像一切都是梦。

      “秦浥,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真的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吗?”陷入昏迷前,他问。

      在杨酲不知道的时候,秦浥坐起来,他是魂灵,看起来身上没有伤痕,只是身体的色彩有些淡了。他变得更透明了。

      “下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是萧余汶。

      秦浥扶着杨酲站起来,“多谢。”

      萧余汶摆了摆手,“你们俩还真有意思,都来找我帮忙。不过你为了救他不惜幻化实体,你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会受很多惩罚。”

      秦浥没说话,他私下找过萧余汶,因为他知道今夜会发生不好的事,怕伤到杨酲,自己的魂灵状态太虚弱,只好找萧来搭把手帮他化作实体。

      至于杨酲,他是什么时候找萧余汶帮忙的?难道是刚刚他上楼前的那几句交流吗?

      萧余汶盯着秦浥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在证实对方的猜测。

      “他找我帮忙,我当然要做一些人类该做的事,比如报警。你们在楼上时艺术楼B03和外界空间分割,火灾是虚构的,窗帘上除你以外的影子也是虚构的,那是怨灵附在陈谨身上作怪的结果。你们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大脑下意识的举动,最后被怨灵放大强加的结果。刚刚的时间也是假的,实际上才过十分钟,警察马上就到了,他们自会来审判陈谨。”萧余汶道,他指了指头顶的监控,“监控画面处理过了,会显示出只有陈谨单方面攻击杨酲,最后杨酲被推下来摔进草坪里的画面。”

      秦浥眼睛微眯,他明白萧余汶的意思了,是有怨灵俯身在陈谨身上,借着他的怨气在为非作歹,“那怨灵呢?”

      “我暂时控制住他,也已经通知过了,会有专人去收尾。至于陈谨本人,他现在应该在B03昏迷中,不过人还好好的,他的记忆我也稍作了修改,把怨灵的部分都抹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些?”

      在找萧余汶之前,他就对这人的身份存疑,但对方不说,自己又着急寻求帮助,询问便暂时搁置了。

      萧余汶倒是很坦荡,“和你差不多,只是这个世界的人承认我的存在,认为你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于我而言不过是千万年时间长河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节点。因为我是来找人的,只是顺便救一下你们。”

      二人相持片刻,终于秦浥低下头道了句谢,却看到杨酲额头上有碰撞导致的伤痕,“他这伤是哪儿来的?我明明护得很好……我哥什么时候会醒?”

      “那伤是我额外加的,如果头上没有一丁点伤那也太假了,”萧余汶依旧平静,他的目光很疏离,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世间众生,“至于醒来,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他只是累了。”

      校园外,警笛突响。

      “我该走了。”萧余汶看了校门外一眼,遂朝背对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但只是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似乎想起什么,平静地对秦浥说,“你还不打算走吗?”

      秦浥这才忽然意识到,相似的问题,他问了两个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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