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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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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的哨声像一道催命符,精准地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头顶是九月依旧毒辣的日头,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塑胶跑道和下面一群蔫头耷脑的“新兵蛋子”。迷彩服粗糙厚重,闷得人浑身冒汗,布料摩擦着皮肤,又痒又刺挠。
我站在队伍里,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晒化了,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滑进眼睛里,涩得难受。但我一动不敢动。
眼角余光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往主席台那边瞟。
张澄陌。
他作为学生代表,不用参加这该死的军训,此刻正一身清爽地站在主席台的阴凉底下,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偶尔和旁边的教官或者老师低声说两句什么。
妈的,人比人气死人。
他甚至还把迷彩服穿出了一股子冷峻禁欲的味道,腰带一扎,宽肩窄腰,锁骨长度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露出清晰的下颌线。跟台下我们这群快要被晒成咸鱼的狼狈模样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我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心脏却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嘴唇上仿佛又隐隐传来那天晚上被他亲吻碾压的触感,滚烫,酥麻。
“站好了!那个长发男生!晃什么晃!”教官粗犷的吼声在身边炸开。
我一个激灵,立刻绷直身体,心里骂了句娘。肯定是刚才偷看被他发现了!
站军姿的时间格外难熬。太阳烤着,汗水淌着,腿肚子打着颤。最要命的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冷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时不时就从主席台的方向落在我背上。
像红外瞄准线一样,精准,且让人无法忽视。
他是在看我笑话?还是在……“把关”?
一想到“把关”这两个字,我浑身就更不自在起来。
休息哨声终于响起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瘫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水壶猛灌了好几口,水流顺着下巴淌湿了前襟也顾不上。
还没喘匀气,一片阴影就罩了下来。
我呛了一口水,咳得撕心裂肺,抬头就对上一双沉静的黑眸。
张澄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拿着瓶没开封的冰水。他微微蹙着眉,看着我咳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蠢样。
“慢点喝。”他把那瓶冰水递过来,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在这快被烤焦的操场上,像是一缕凉风。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聚焦过来。
我脸上刚被水降下去的温度又“噌”地冒了上来,没接他的水,梗着脖子:“我、我有水!”
他也没坚持,视线落在我被汗水浸透又洒上水渍、紧紧贴在胸口的迷彩服上,停留了两秒,眸色似乎深了些。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掠过我的锁骨附近,把我歪掉的领口纽扣正了正。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我晒得发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我浑身一僵,像被点了穴。
“扣子系好。”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像在交代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和窃笑。
我耳朵尖烫得能煎鸡蛋,手忙脚乱地去系扣子,手指却不听使唤,半天对不准扣眼。
他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走,也不催,就那么看着我笨手笨脚地跟扣子作斗争,目光沉静,却像无声的凌迟。
好不容易系好扣子,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水壶里。
教官的集合哨救命般地响了。
我如蒙大赦,弹跳起来就往队伍里冲。
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我耳中:
“下午别偷懒。”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表演平地摔。
下午的训练是踢正步。
分解动作,一令一动。抬腿,定位,保持。
单腿站立本来就考验平衡,再加上太阳暴晒和体力消耗,我晃得跟风中残柳似的。
尤其是,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在。
他不知什么时候换到了离我们方阵更近的树荫下,抱着手臂,像是在观摩训练,但我知道,他看的只有我一个。
“腿抬高!稳住!那个长发男生!说你呢!抖什么抖!”教官的吼声如影随形。
我心里叫苦不迭,我也不想抖啊!可是控制不住!
就在我又一次快要坚持不住,小腿肚疯狂打颤的时候,张澄陌忽然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我们方阵前方,跟教官低声说了句什么。
教官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居然点了点头。
然后,在全方阵同学和教官的共同注视下,张澄陌面不改色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出手——
精准地在我悬空的小腿肚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里用力。”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只是在做一个标准的动作纠正,“绷紧,就不抖了。”
我:“!!!!!”
我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从他指尖碰到我腿肚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僵成了石头。所有血液轰然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褪色成了背景板,只剩下他捏在我腿上的那只手,和他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他他他他在干什么?!!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教官还在旁边看着!他居然!!!
小腿肚被他捏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那点微妙的酸胀感和触感无限放大,顺着神经一路烧遍全身。
奇迹般的,我的腿……真的不抖了。
不是因为学会了用力,而是因为……彻底吓木了。
他似乎满意了,站起身,对教官微微颔首,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得像是要把我吸进去,然后才转身走回树荫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好心过来指导一下动作。
直到他走开,我才像是终于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喘过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哄笑和起哄声。
教官憋着笑,咳嗽了两声:“咳!都严肃点!继续训练!那谁……对,就你,动作不是稳了吗?保持住!”
我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脸红得快要爆炸,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那个树荫下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我的心跳,又一次,很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
完了。
军训这十五天,怕是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