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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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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经理,”猛胜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面上,推向楚萧。“我们确认了。照片上在福利院后门出现的人,和上周与顾宏山在私人茶室密谈的,是同一个。众星是那家‘阳光福利院’最大的长期资助方。”
楚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终于伸出手,拿起文件袋,动作缓慢地打开。里面是几张放大的照片和一份简短的报告。照片像素不高,但足以辨认出顾宏山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他与一个面目模糊却与福利院监控中身影吻合的男人的接触。报告上的文字更是触目惊心,字字句句都指向那个令人发指的罪行。
猛胜看着楚萧越来越冷的脸色,补充了最后一击:“我们基本可以确定,顾宏山和这条隐藏在福利院背后的链条,有直接且深入的联系。楚经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楚萧将照片“啪”地一声合上,重重地按在桌面上。他的手背青筋隐现。
“……我知道了。”
猛胜沉默地站着,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楚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但深处却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波澜。
“盯紧。”他命令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更添寒意,“弄清楚他们下一次‘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一旦锁定,立刻行动,绝不拖延。”
“是!”猛胜凛然应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楚经理,还有一件事。心月岛项目各方面都已收尾,按计划,我们下周就可以撤回以太总部了。您看……?”
楚萧的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楼,眼神没有焦点。
“按正常流程走。该撤就撤。”
“明白。那我先出去了。”猛胜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轻响之后,办公室陷入了死寂。楚萧像一尊石雕般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他面前的照片无声地控诉着顾宏山的罪恶,而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杰的脸,那个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对亲情仍抱有最后一丝卑微期待的顾杰。
顾宏山……那是顾杰的父亲。
揭露这一切,等同于亲手将顾杰推向绝望的深渊。他能承受得住吗?他刚刚才……才因为顾宏山虚假的认可而重新燃起一点光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顾杰在得知真相时,那双总是带着或明或暗笑意的眼睛,会如何一点点黯淡、碎裂。
可是……
那些孩子呢?那些被剥夺了未来、在黑暗中无声哭泣的孩子呢?他们的痛苦和绝望,难道就因为施暴者是顾杰的父亲,就可以被无视、被掩盖吗?
不能。
绝对不可能。
生而为人的底线,像两道铁轨,冰冷地指引着唯一的方向。他无法为了守护一个人的心,而背弃对无数无辜者的正义。这份正义,沉重得让他窒息。
他缓缓靠向椅背,疲惫地合上眼。他赢了正义,却可能……要亲手葬送他刚刚失而复得的爱情。
楚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沉重的郁结之气吐出。既然已向闻律修承诺,既然正义的天平不容倾斜,那么这场风暴,必将到来。与其让顾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冰冷的新闻报道或他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父亲如此不堪的真相,承受被蒙蔽和二次伤害的痛苦……不如,由他亲手,用最直接却也最残酷的方式,刺破顾宏山那层精心伪装道貌岸然的面具。这或许同样残忍,但至少,他能陪在顾杰身边,承担一部分冲击。
想到这里,楚萧不再犹豫。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那个存为“顾晴”的号码。他拇指悬在拨号键上,停顿了短暂的一瞬,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确认,随即利落地按了下去。
“嘟…嘟…”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喂?”
楚萧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却依旧落向窗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是我,楚萧。你该行动起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晴显然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激怒了,或者说,她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语气充满了嘲讽和质疑:“行动?楚萧,你都要把我父亲送进监狱了,到现在却连他到底犯了什么事都不肯跟我透个底,我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你让我拿什么去说那些人?拿什么去稳定局面?空口白牙吗?!”
楚萧静静地听着她的质问,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等顾晴发泄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具体是什么事,你现在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至于怎么说服他们……那就看你顾副总的本事和这么多年在公司经营的人脉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旦事情发生,局面失控,我可以立刻带顾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众星集团……”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到时候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你说……一直虎视眈眈的候曼,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你亲苦心经营才勉强维持的平衡,恐怕……顷刻之间就会土崩瓦解。你所有的算计和心血,可就都要付诸东流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楚萧甚至可以想象到,顾晴此刻正紧握着电话,脸色煞白,牙齿紧咬,内心正在进行着怎样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可能身败名裂的父亲,一边是她视若生命的公司权力和未来。
几十秒后,电话里终于再次传来顾晴的声音。
“……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不等楚萧回应,电话便被“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一阵急促的忙音。
楚萧缓缓放下手机,将它重新搁在桌面上。
傍晚的余晖为城市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却难以穿透高层办公楼厚重的玻璃幕墙。
顾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如坐针毡,频频抬头望向门口,又忍不住瞥向墙上的挂钟。下班的人流早已稀稀拉拉,最终只剩下走廊尽头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抓挠:早上明明说好了一起下班,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该不会……他自己先走了吧?
他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楚萧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响了楚萧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很快传来楚萧沉稳的回应:“进。”
顾杰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只见楚萧还端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认真的眉眼。顾杰心里松了口气:“怎么还没弄完啊?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
楚萧闻声抬起头,看到是顾杰,原本紧抿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眼底的疲惫也被消散了些。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嗯,还有点收尾工作。心月岛的项目,前期的所有框架和细节,总算是基本敲定,尘埃落定了。”
“心月岛……定下来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那……那你是不是……项目结束了,就要……走了?”
楚萧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顾杰招了招手:“过来。”
顾杰抿了抿唇,虽然心里七上八下,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在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站定,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楚萧。
楚萧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不安的视线:“我是以太资本的员工。这个项目完成后,按照合同和公司流程,我的工作重心自然要撤回以太总部。这是很正常的工作安排。”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顾杰透心凉。他急急地追问:“那……那你还会留在国内吗?以太在国内不是也有分部吗?”
楚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希望我留在国内吗?”
“当然希望!”顾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急切,脸上泛起一丝窘迫。
楚萧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身体微微前倾,他抛出了一个更直接也更尖锐的问题:“即使……无名无分,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待在我身边……你也愿意?”他在试探顾杰的底线,也在评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他深知,人最怕的,就是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
顾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痞气的笑容。他眉毛一挑,语出惊人:“无名无分怎么了?只要你楚萧开口,就算你去开青楼,老子都跟你去卖!保证给你当个头牌!”
“噗~哈哈哈……”楚萧被他这惊世骇俗的比喻逗得忍俊不禁,终于绷不住,朗声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眼角都笑出了些许泪花。“顾杰啊顾杰……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笑过之后,楚萧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顾杰面前。他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认真而温柔,看着顾杰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走。”
顾杰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仿佛害怕自己听错了。“当真?你说……你不走?”
“当真。”
刹那间,他脸上那原本紧张不安的表情瞬间冰雪消融,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猝不及防地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脸庞。他不走!他真的不走!这个答案让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就算不在一个公司又怎样?只要他在国内,在同一座城市,他们就能天天见面!至于他那位“正主”……顾杰心里闪过一丝阴暗的侥幸:反正都是男人,结不了婚,没有那张纸的束缚,谁能陪到最后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日久天长,我才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人!
“那还等什么!”顾杰心情大好,一把拉住楚萧的手腕,声音轻快得快要飞起来,“走!回家!”
“好。”楚萧任由他拉着,唇角带着纵容的笑意。他转身,利落地收拾好桌面,关上电脑,拿起外套。
两人并肩走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电梯下行,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城市华灯初上,一片璀璨。
回到顾杰的公寓,依旧是楚萧在厨房里动作娴熟地准备着简单的晚餐。饭菜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饭后,顾杰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儿,哼着不成调的歌,在水流声中忙碌着。窗外夜色温柔,室内灯火可亲,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
顾杰收拾完厨房,擦干手走出来。他看到楚萧正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手里捧着一本从书架上随手取下的《百年孤独》,借着身旁落地灯的暖光,安静地翻阅着。
经过这些日子楚萧的纵容和日日液液的浇灌亲密无间的相处后,顾杰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他走到沙发边,然后毫不客气地整个人瘫软下去,顺势将脑袋枕在了楚萧大腿上。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起头,目光落在楚萧手中的书上,鼻尖皱了皱。
“咦?你怎么翻出这本书来看?”
楚萧目光从书页上抬起,垂眸看向腿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顾杰撇了撇嘴,开始发表他的“高见”,语气带着一种混不吝的直率:“我觉得吧,这书就是典型的西方文人的无病呻吟,对咱们大多数东方人来说,营养价值实在有限。你是不知道,以前要是谁敢说看不懂这书,或者觉得不好看,立马就有一帮人跳出来嘲笑你没眼界、没品位!要我说,这简直就跟皇帝的新衣一个样儿!真要论起宿命、因果、轮回这些深刻主题,咱们老祖宗留下的那么多经典著作,思想深度和哲学高度早就远远超过它了,那时候追捧它,纯属是盲目跟风!”
楚萧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评论逗乐了,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顾杰挺翘的鼻尖:“哟,听起来……你还真把这本书给从头到尾啃完了?”
“那当然!”顾杰有点小得意地扬起下巴,“说什么世界名著,吹得神乎其神。改革开放前信息闭塞就不提了,改革开放后,咱们泱泱大国挖掘、整理出来的那些经典,哪一本不比它写得精彩、写得深刻?也就是咱们道家思想,讲究随心随性,道法自然,不爱显摆,不然哪轮得到它那么风光!”
楚萧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饶有兴致地追问:“听你这口气……怎么,你还潜心向道了?”
“那倒没有!”顾杰立刻否认,嘿嘿一笑,“就是刷短视频的时候偶尔会刷到一些讲解,觉得挺有意思。主打一个精神胜利法,不内耗自己,死道友不死贫道嘛!”他话锋一转,语气认真了些:“不过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他们那种态度的。专注修炼今生,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来世。说什么这辈子的苦是为了下辈子的福?纯粹是自我安慰!这辈子的苦我吃了,下辈子的福谁知道是哪个‘我’去享受?那时候的‘我’,早就不是现在的这个‘我’了!”
楚萧听着他这些天马行空却又带着点朴素的思辨,忍不住低笑出声:“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杰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他侧过身,更紧地贴着楚萧,仰着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楚萧低垂的眼眸,声音忽然变得又轻又软:“多数时候啊……都在想你。”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楚萧眼中漾开的波纹,又坏笑着补充道:“剩下那少数时间嘛……就抽空再想想你。”
这句直白而甜蜜的情话,让楚萧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彻底扬了起来。他低下头,深深地望进顾杰那双写满了坦率爱意的眼睛里。他的手掌从书页上移开,温柔地抚上顾杰的眉眼,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微蹙的眉骨和颤动的睫毛,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就这么想我?嗯?”
“嗯……”顾杰像只被顺毛的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哼声。他更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楚萧的下巴:“想啊……想你身上的每一寸……”
楚萧眸色一暗,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顾杰的脸颊。
顾杰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灵巧地伸出舌尖,飞快地在楚萧捏着他的虎口处舔了一下!
楚萧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彻底暗沉下来。他松开了捏着脸的手,转而将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不由分说地探入了顾杰微微张开的温暖的口腔中,轻轻地搅动起来。
……
这突如其来极具侵略性和涩色的意味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升温,变得粘稠而暧昧。刚才还在讨论文学哲学的温馨氛围,转眼间便滑向了无法言说氛围。
他们是怎么从闲聊变得如此色气的呢?或许,这根本不需要理由。在深爱的人面前,理智的堤坝总是如此脆弱。情感的驱使,身体的渴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只想靠得更近,再进一些,直至严丝合缝,融为一体,才能稍稍缓解那蚀骨的思念和汹涌的爱意。
子夜深邃,万籁俱寂。客厅里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进来。
忽然,“咔哒”一声轻响,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道缝隙。昏黄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顾杰的身影随之出现。他浑身上下未着寸缕,他似乎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室内温暖的余温,与客厅的微凉空气接触,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没有丝毫犹豫,赤着脚,快速穿过月光铺就的地板,直奔厨房区域的冰箱。
冰箱门被拉开,更明亮的光线涌出,照亮了他年轻紧实的身体线条。他微微弯腰,从冷藏室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随即,冰箱门被关上,光亮消失,客厅再次陷入以月光为主的朦胧之中。
他握着那瓶冰凉的水,又沿着原路迅速小跑返回。身影没入那道卧室门缝的暖光中,门被轻轻带上,“咔哒”一声轻响后,严丝合缝。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晕,将大半个房间笼罩在温暖静谧的阴影里。空气中弥漫着情潮过后特有的、暧昧的暖意和彼此身上熟悉的沐浴露清香。柔软的床铺微微凌乱,承载着两人相依的体温。窗外月色朦胧,万籁俱寂,更衬出室内的私密与安宁。
顾杰回到房间,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冰水。他侧过头,看到楚萧正慵懒地横躺在床中央,同样未着寸缕,结实流畅的身体线条在暖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带着事后的松弛和性感。
一个顽皮的念头窜上顾杰心头。他含着最后一口冰水,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俯身,将整个身体悬空覆在楚萧上方。他用手肘支撑着大部分体重,避免压到裑芐的人,然后慢慢地低下头,用自己的唇覆上了楚萧微张着还带着些许红肿的唇瓣。
楚萧并没有惊讶。他顺从地微微张开嘴,任由顾杰将口中那带着凉意的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渡了进来。楚萧喉结连续滚动了几下,将水咽了下去。
顾杰退开些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楚萧抬手,用指腹擦去自己唇角的水渍,又轻轻抹过顾杰湿润的唇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的纵容,低声失笑:“你真是……”
“是什么?”顾杰立刻追问,故意板起脸,“嫌弃我啊?”
“算了。”楚萧摇了摇头,笑意更深,“高中那会儿,你就总抢我水喝,这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顾杰得寸进尺,翻身躺到楚萧身边,侧过身面对着他,用手支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萧的侧脸:“哎,那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你的?”
楚萧闻言,也侧过身,将手臂枕在头下,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是……那次和隔壁职中的人打群架,那次?”
“不是!”顾杰立刻否定,眼神飘向天花板,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是开学第一天。我趴在最后一排睡觉,那一觉睡得特别沉,直接睡到了放学铃响。我压根就没发现,我前桌空了很久的位置,来了个转学生。”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是在放学后的篮球场上看到你的。就那一眼……”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萧,“就像被吸住了一样,眼睛就挪不开了。楚萧,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楚萧听着他坦率的告白,心底泛起暖意,却故意逗他:“那个时候啊……可是有好心人特意提醒我,说你们那几个经常打架的,都是危险分子,让我见了最好绕着走。”
“谁?!谁说的!我虽然打架,但也不是莫名其妙就打!我那是……”
“那……是为什么?”
顾杰沉默了很久,视线重新投向天花板。
“初中……我妈去世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过多久,他就娶了另一个女人进门。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他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特别崇拜他。”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后来,他越来越忙,很少回家。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初中的时候,我傻乎乎地想,是不是我成绩特别好,他就能多回来看我和我姐一眼。我就拼命地学……其实那些题目,我学起来真的很快的,你知道吧?”
“嗯,知道。是个聪明蛋。”
这句带着宠溺的肯定,让顾杰鼻尖微微发酸。他继续说着:“我拿到二十七中录取通知书那天,特别高兴,以为他终于能夸我一句了。我兴冲冲地拿给他看……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嗯’了一声。”回忆像一根细小的刺,即使过去多年,依然能带来清晰的痛感。
“那时候……真的特别委屈。”顾杰深吸一口气,“后来就发现,无论我考得多好,在他眼里都一样。然后……叛逆期就来了,一点小事就能跟人打起来。我打架很少输的。”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因为只有这样,学校才会打电话叫他来。一次,两次……后来,他对我越来越失望,而我也……对他彻底死心了。要不是我姐非逼着我进公司,我根本不会去。”
他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摸上那颗被他吸得光滑的相思豆,捏在指尖转动把玩弄。“小时候,真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后来……也就那样了。不过今天,他居然把心月岛项目完全交给我……”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和……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太敢确认的期待,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这倒真是我没想到的。难不成……他良心发现,突然……生出点父爱了?”
楚萧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脸上那抹因为一点点可能的认可而亮起的光,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轻声提议:“周末……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啊!”顾杰立刻应道,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楚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在顾杰提到顾宏山可能良心发现时眼中闪过的微光,像一根针,扎在楚萧的心上。他对父爱,依旧抱有期待……这让楚萧即将要做的事,显得更加残酷。
但有些错误,无法被原谅;有些真相,必须被揭露。做错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