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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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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投射在凌乱的床铺上。顾杰头痛欲裂地从宿醉和极度情绪透支中醒来，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眼眶周围是明显的红肿。公寓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昨晚跪地痛哭的记忆突然又涌回脑海，带来一阵羞耻和更深的闷痛。他蜷缩在床上，不想动弹，胃里空泛泛的却阵阵恶心。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楚萧早已起床。他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苏醒的城市。他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眼神深邃，不见丝毫宿醉的痕迹，只有一种经过一夜沉淀后清晰。昨晚顾杰崩溃的模样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未婚”宣言，到现依然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顾杰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他弯过要去摸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刘总”两个字。
宿醉的头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起电话：“喂，刘总。”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刘斌的声音：“顾经理！哎呦，听说你昨晚喝多了，现在怎么样？头疼不疼？要不要给你送点解酒药过去？”
顾杰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声音沙哑：“不用了，刘总，谢谢，我休息一下就好。”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顾经理啊，昨晚真是辛苦你了！郑科长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对你是赞不绝口啊！说你们聊得特别投机，项目后续的流程他一定会大力支持的。”
顾杰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投机？他几乎是用半条命喝出来的投机。
刘斌话锋一转，说道：“那个…顾经理啊，你看…既然你和以太的楚经理是老同学，这层关系…你看是不是方便…由你出面，约楚经理出来聊聊？吃个饭，或者喝个茶都行，顾总那边也非常关注这个进展…”
顾杰一愣，果然如此，父亲和刘斌态度的微妙转变，并非因为他的业绩，仅仅是因为他意外拥有了“楚萧老同学”这个头衔。他突然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真他妈的操了蛋了。
他沉默了几秒：“…我试试吧，但我不能保证什么。”
“哎！好好好！你试试就好，试试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消息！”
电话挂断。顾杰将手机扔回床头，整个人无力地陷进枕头里。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住了眼睛。
约他…
用什么理由？
“楚经理，我代表众星，想请您吃个饭谈谈合作？”公事公办，却利用私交。
或者…“楚萧，我…我想见你…”他敢吗？
光是想到第二种可能，他的心跳就失控般加速，昨晚那枚戒指是那样的醒目，而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想见他？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被自卑和渴望反复撕扯时，手机又“叮”了一声，提示有新的短信。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微颤着点开。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那个号码，他早已倒背如流。
CX：醒了？头还疼吗？
简单的六个字，一个问号。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却瞬间击穿了顾杰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动作太快导致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但他完全顾不上。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发短信过来…？
是关心吗？还是…只是出于老同学的客套？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炸开。他手指颤抖着，在回复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复数次，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说“不疼”太假，说“疼”又显得矫情脆弱。
最终，他咬了咬牙，回复了过去，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正常。
顾杰：还好。谢谢关心。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方的状态就显示为“正在输入…”。
这种迅速的回应让顾杰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几秒后，新的信息传来。
CX：嗯。下午三点半，以太资本会议室，带上你们修改后的项目初步构想过来谈。只你一个人。
像是知道他的处境，没有问他是否方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最后那四个字“只你一个人”却让顾杰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杰：好的。我会准时到。
他发送出去，指尖冰凉。
CX：记得吃早餐。
最后一句叮嘱，平淡自然，他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隐藏的密码。
他放下手机，呆坐了很久，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照亮他苍白脸上那复杂难辨的神情，有难以置信的恍惚，有长久以来不被认可的卑微怯懦，有对下午会面的换乱，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微弱期待。
他最终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头痛依然剧烈，胃里依然难受，但他走向浴室的脚步，却带着急于整理一切的匆忙。
楚萧看着屏幕上那条规规矩矩的回复，指尖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眼神幽深难测。
公寓浴室里水汽氤氲，热水冲刷着宿醉带来的疲惫和头痛，却冲不散心底那份焦灼与混乱，顾杰站在花洒下，水流声几乎盖过他过速的心跳。他洗得很快，仿佛要洗去昨夜所有的狼狈痕迹。
走出浴室，他径直走向衣柜，衣柜里挂着的西装大多颜色沉闷，款式保守。他手指急切地划过一件又一件，眉头紧锁，最终，他选定了一套熨烫平整的深黑色暗纹西装，搭配一件质感不错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领带，既不显得过于刻意，又足够正式得体。
临出门前，他再次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他用发蜡小心地将微湿的头发梳理成型，试图掩盖那份因睡眠不足和情绪波动而产生的憔悴。然而，当他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挺括西装又努力想显得精神些的男人时，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镜子里的人，眉眼间早已褪尽了少年时的青涩与张扬，取而代之的是被岁月和生活打磨出的疲惫与沉寂，紧抿的唇角，以及那双即使努力睁大也难掩血丝和复杂情绪的眼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十年的变迁。
十年了…
那个曾经会肆无忌惮大笑、会带着阳光般笑容凑近他、会为了一场篮球赛热血沸腾的顾杰，早已被时光消磨得面目全非。
可偏偏…楚萧的出现，像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他灰暗沉寂的世界，让那些早已死寂的情感碎片，又开始微弱地闪烁起来。
他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阵心悸。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染上一抹深刻的苦涩与自嘲。
顾杰，清醒一点。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早就错过他了。还是两次！一次是十年前的不告而别，一次是四年前那通该死的电话，是你亲手弄丢了他，是你自己活该！
如今能再见到他，知道他过得很好，事业有成，家庭…想到那枚戒指，心脏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你就应该知足了，就该远远地看着，别再痴心妄想，别再…去打扰他。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扯动嘴角，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标准的微笑。那笑容看似无懈可击，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寂寥。
他拿起公文包，转身出门，将那个试图在镜中寻找过去影子的自己，彻底抛在身后。
众星集团办公楼。即使是在下午，这里也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压抑的气氛。顾杰径直走向刘斌的办公室。
刘斌的办公室比顾杰的大上许多，也气派许多。见到顾杰进来，刘斌立刻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与往日那种敷衍和轻视判若两人。
“哎呀！顾经理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他甚至还亲自给顾杰倒了杯水，“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昨晚真是辛苦你了！我就说嘛，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出马！”
顾杰接过水杯，并没有坐下，只是淡淡道：“刘总，我来拿修改后的项目计划书。”
“哦对对对！计划书！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刘斌连忙从桌上拿起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夹，双手递过来，“顾经理啊，这次和以太的合作，可就全看你的了，你和楚经理那是老同学，这层关系可比什么都管用，好好跟他聊聊，叙叙旧，项目的事自然就好谈了！”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你知我知”的暧昧表情：“顾总那边也发话了，这次项目要是谈成了，给你记头功，以后在公司，你的地位那肯定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能进核心层呢！”他拍了拍顾杰的肩膀。
顾杰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无比讽刺。他表情不变，早已经习惯带上这副伪善的面具，接过文件夹：“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好好好！你办事，我放心！”刘斌笑得更灿烂了，“对了，约的几点见面？地方定好了吗？需不需要公司给你配辆车？显得更正式点…”
“不用了，刘总。”顾杰打断他，“约在下午三点，以太资本会议室。我自己过去就行。”
“以太资本会议室？”刘斌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好好好，那边环境好，显得我们重视，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好好跟楚经理聊，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顾杰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计划书，转身离开了刘斌那间充斥着虚情假意和功利计算的办公室。
坐进自己的车里，顾杰看了一眼时间，离三点班还早。他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前方。车内狭小的空间给了他一丝短暂喘息的机会。刘斌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像针一样扎着他。老同学…关系…叙旧…这些词此刻听起来如此刺耳。他深吸一口气，发动引擎，驶向那个既让他恐惧又让他无法抑制地心生期盼的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