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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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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云雾山庄的生活规律得像一架精密运行的钟表。
云笙的伤口在专业护理下逐渐愈合，拆了纱布，只留下几道浅粉色的新疤，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他被允许在山庄主宅和相连的玻璃花房内有限度地活动，范围之外，总有沉默的保镖或佣人适时出现，礼貌而坚决地提示他界限所在。
他再没见过范惊鸿。
那位年轻的掌权者似乎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但云笙却能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的存在。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佣人每日准时送来的、明显经过某人授意的合身衣物和清淡餐食，甚至书房门缝下偶尔漏出的、深夜依旧亮着的灯光……都在无声地宣告，这里的一切，依旧牢牢掌控在那个男人手里。
这种无处不在的“缺席”，比直接的监视更让人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抑。云笙像一只被精心饲养在奢华笼子里的雀鸟，安全，舒适，却失去了振翅的方向，心底最深处始终萦绕着对母亲安危的焦灼。
直到第三天下午。
云笙正坐在玻璃花房的藤椅上，看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山峦出神。花房里温暖湿润，各种珍稀花卉安静绽放，他却只觉得心头空茫，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
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硬质文件盒。
“云先生，”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先生吩咐，将这些交给您。”
云笙回过神，有些疑惑地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盒盖上没有任何标识。他打开搭扣，里面是满满一盒文件、剧本、还有一摞崭新的商业合同。
最上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副本——天成娱乐易主的法律文件，新的所有者是一个陌生的投资公司名字，但云笙几乎瞬间就明白，那背后站着的是谁。下面压着一份解约协议，明确解除了他之前那份堪称卖身契的经纪合约，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干净利落。
而剩下的，是七八个电影和电视剧的剧本，以及几个高端品牌的代言意向书。项目类型各异，但无一不是制作精良、多少人挤破头也拿不到的一流资源。
盒子的最底层，安静地躺着一部最新款的手机，旁边放着一张简单的便签纸，上面只有一个打印出来的电话号码，署名是“安全联络 - 陈”。
云笙的手指有些发颤，他拿起那部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屏幕亮起，需要输入密码。他下意识地尝试了自己的生日。
屏幕解锁了。通讯录里空空如也，只有那个打印出来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传来：“云先生。”
“您好，我…我是云笙，我想……”
“令堂一切安好，云先生。”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来意，语气恭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们的人一直在您母亲住处外围，她很安全，日常生活未受任何干扰。李武那边的人从未出现过。”
云笙悬了几天的心，骤然松动了一下，但并未完全落地。“我……我能和她说句话吗？就一句？”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请您稍等。”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请示或操作什么。短暂的等待让云笙的呼吸都屏住了。几分钟后，听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接着，一个云笙无比熟悉、却让他瞬间眼眶发热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许疑惑。
“喂？哪位啊？”
“妈……”云笙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妈，是我。”
“笙笙？”母亲的声音立刻带上了惊喜和关切，“你这孩子，怎么用个陌生号码？这几天给你发消息也没怎么回，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啊，别太累着自己……”
母亲絮絮叨叨的关怀，和平日里毫无二致的语气，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她对儿子身上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被严密而无声地保护着。
“嗯，我知道……最近信号不太好，工作有点忙……”云笙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您呢？您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您？”
“我好着呢！能吃能睡，楼下老王太太她们还约我明天早上去逛公园呢。什么奇怪的人？没有啊。就是你突然打电话来，吓我一跳……笙笙，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妈，我没事……”云笙闭上眼，感受着母亲话语带来的暖意和巨大的心安，同时也背负上更沉重的枷锁——这份平静，是他用自己换来的。“我就是……想您了。您好好的就行，我这边忙完就去看您。”
又匆匆说了几句，在母亲起疑前，云笙赶紧结束了通话。他怕自己再多说一秒，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电话挂断，花房里重归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穹顶，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他却觉得有些冷，指尖冰凉。
范惊鸿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展示了什么叫“效率”和“掌控”。不过三天时间，他过去所有的枷锁被尽数斩断，敌人被碾碎，母亲得到了滴水不漏的保护，甚至他梦想的道路也被铺就好，堆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源。
代价是什么？代价是他自己。他的一切，包括母亲的安宁，都系于那人一念之间。
他低头看着盒子里那些精美的剧本封面上反射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不再是那个在铂宸酒店34层绝望奔跑的云笙，也不再是那个在天成娱乐被雪藏打压的云笙。这是一个被打上范惊鸿烙印的、全新的云笙。
未来看似繁花似锦，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每一步都将踩在别人划定的格子里。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电影剧本，翻开封皮。这是一部大制作的文艺片，导演是国内顶尖的翘楚，角色复杂而有深度，是他从未敢妄想过的机会。
他的指尖摩挲着纸张的边缘，杏眼中情绪翻涌，与母亲通话后的些许慰藉很快被庞大的现实压力覆盖，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以及一丝不甘被彻底掩埋的、微弱的光。
就在这时，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打在花房光洁的地面上。
云笙猛地抬头。
范惊鸿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些许寒意。他径直走向云笙，高大的身影轻易地截断了夕阳投来的光线，将云笙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他的目光扫过云笙手里握着的、屏幕尚未完全暗下去的手机，又落在他面前那个已经打开的文件盒上，最后定格在云笙那双还残留着与母亲通话后的湿润痕迹、带着怔忡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紧张的杏眼上。
“东西收到了？”他开口，声音比几天前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冷冽。
云笙放下手机和剧本，站起身：“收到了。谢谢您……惊鸿。”他的声音比刚才稳定了许多，那份真切的心安让他此时的感谢多了几分沉重和复杂，“我母亲的事，还有这些……”
范惊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并不需要他的感谢。“看看有没有想接的项目。”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处理一项寻常的投资评估，“尽快开始工作。”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让一个沉寂四年的演员瞬间拿到顶级资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笙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这些……都很好。只是……”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那份惶恐与不真实感，以及那份被严密保护下的不安。
范惊鸿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室外的寒气，强势地侵占了云笙的呼吸。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云笙，而是越过他，从旁边的花架上，折了一支开得正盛的、纯白色的山茶花。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只是什么？”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山茶花，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洁白的花瓣，语气平淡无波，“给你的，就拿着。”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云笙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别忘了你付出的代价。”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冰冷的提醒，却又莫名缱绻，“你的‘余生’，才刚刚开始。”
他将那支山茶花，轻轻放在了云笙面前那叠厚重的剧本之上。
洁白的花朵压在墨色的字体上，脆弱又夺目。
“选好了，告诉管家，过两天会有经纪人来和你商议。”范惊鸿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大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云笙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支仿佛带着他体温的山茶花，又看向那逐渐远去的、挺拔而冷酷的背影。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母亲通话时的温暖，而眼前是冰冷华丽的未来。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花房里的自动照明系统亮起柔和的光线。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那支山茶花，指尖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知道，休息时间结束了。范惊鸿为他打造的华丽舞台，已经搭好。而他，必须登台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