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球场边缘与物理课本 ...
-
关系一旦破冰，细微的变化便如同春雨后的嫩芽，在生活的缝隙里悄然探头。
江驰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起他这个曾经视为“对头”的同桌。
他注意到纪疏白的校服永远是干净却略显陈旧的，袖口有细微的磨损；注意到他用的笔是最普通的那种水性笔，笔芯用完会小心地替换，而不是像其他同学那样随手扔掉换新的；更注意到，在下午第一节课，阳光最慵懒的时候，纪疏白偶尔会用手背极轻地抵住额头，睫毛垂下，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简单的睡眠不足，更像是一种长期负重前行后，从骨子里透出的倦意。
一次物理课上，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四射地讲解着电磁感应，江驰难得地没有走神或睡觉，而是半强迫着自己听讲。眼角余光里，他看见纪疏白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地看着黑板，但握着笔的手指却有些无力，甚至微微发颤。
江驰皱了皱眉。这家伙，是不是不舒服？
下课铃响，老师前脚刚离开，江驰就用胳膊肘碰了碰纪疏白：“喂，物理笔记借我看看，刚才没听全。”
纪疏白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江驰会主动借笔记。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摊开的笔记本往江驰那边挪了挪。
江驰装模作样地翻看着，目光却扫过纪疏白略显苍白的嘴唇。他合上笔记本，递回去，状似随意地问：“下午体育课，三班约了打球，去不去？”
纪疏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你们打吧，我有点累，在边上看看就行。”
“啧，弱不禁风。”江驰习惯性地怼了一句，但语气里没了以往的刺，反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下午的体育课，男生们果然生龙活虎地占据了篮球场。江驰是绝对的主力，突破、上篮，引得场边一阵阵欢呼。在一次带球过人的间隙，他下意识地朝场边望去。
纪疏白果然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不是课本，看起来像是从图书馆借的大学物理教材。阳光被树叶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他清瘦的脊背和专注的侧脸上。他没有看球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画面。
江驰一个分神，球被对手截走，引来队友一阵抱怨。
“驰哥，看什么呢！”陈浩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树下的纪疏白，“哦，‘纪一拽’啊？他还真是一点不合群。”
江驰收回目光，拍了下陈浩的后脑勺：“少废话，防守！”
但接下来的比赛，江驰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无法完全集中。他会不时地瞥向那个树下的身影。他看到有同班的女生走过去，似乎想跟纪疏白搭话，但纪疏白只是抬起头，简短地回应了一两句，便又低下了头。女生们有些讪讪地走开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江驰心里滋生。那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理解。他好像有点明白了，纪疏白的孤僻或许并非出于傲慢，而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一种在喧嚣世界中为自己保留的、仅存的安静领地。
自由活动时间，江驰从体育器材室拿了两瓶矿泉水，走到树荫下，将其中一瓶递到纪疏白面前。
“喝点水。”
纪疏白从书页中抬起头，看着递到面前的矿泉水，眼神里再次掠过一丝讶异。
“谢谢。”他接了过去，但没有立刻打开。
江驰在他旁边的空地上随意坐下，拧开自己那瓶，仰头灌了大半瓶。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热气。
“看的什么？”他用空着的手指了指纪疏白膝盖上的书。
“一些课外内容。”纪疏白合上书，露出封面，《普通物理学》。
江驰咋舌：“你这跳级生还看这个，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纪疏白轻轻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说：“兴趣而已。”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气氛并不尴尬。风吹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响声和远处球场的喧闹。
“那个……”江驰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有些词穷，“要是……以后早上来不及买早餐，跟我说，我多带一份。”
纪疏白转头看向他，目光清澈，带着探究。
江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粗声粗气地补充：“别误会，就当是……辅导的谢礼。小爷我不喜欢欠人情。”
纪疏白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好。”
只是一个简单的“好”字，却让江驰心里莫名踏实下来。
下课铃响起，纪疏白合上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江驰也跟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
“走了。”纪疏白说。
“嗯。”江驰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着集合的队列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个挺拔不羁，一个清瘦安静，看似迥异，却在这一刻，奇特地融入了同一幅画面的和谐之中。
江驰看着前方那个背影，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们可以不只是“被迫捆绑”的同桌，也不只是“辅导与被辅导”的关系。那条最初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正在被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填平。
---
下一章预告：当江驰开始真正尝试去理解纪疏白的世界，他会发现更多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澜。而纪疏白紧闭的心门，是否也会因为这份笨拙却真诚的靠近，而透进更多的阳光？他们的故事，即将迎来更深的羁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