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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初雪的约定与雪地里的脚印 ...

  •   雪停的那天清晨,江淮鱼是被青柚踩醒的。
      窗帘没拉严,一道浅金色的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像条柔软的丝带,刚好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暖得人发痒。青柚踩着毛茸茸的肉垫,从床尾一步步挪到她胸口,肉垫落地轻得像羽毛,却在压上她锁骨时骤然沉了沉——小家伙不知何时胖了些,前爪搭着她的衣领,沉甸甸的身子压得她闷哼一声。鼻尖先嗅到它爪子上沾的细雪气息,清冽里裹着点户外冷空气的干爽,混着它颈间淡淡的猫薄荷香,是昨晚趁人不注意,扒开窗缝溜出去踩雪沾的。
      小猫像是嫌她醒得慢,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下巴,又跳上枕头蹲定,用粉粉的鼻尖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像台小鼓风机,温热的气息拂在皮肤上。被子上还留着它踩出的一串梅花印,雪粒化了些,印子边缘泛着浅湿,像撒了把碎星星。“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起。”江淮鱼揉着眼睛坐起来,指尖无意间蹭到颈间,还留着青柚肉垫的温度。她顺着窗帘缝隙往外瞥,只一眼,就被窗外的景象惊得顿住——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浸在了白里。对面楼的红瓦屋顶盖着厚厚的雪,像撒了层绵白糖;楼下的香樟树裹着蓬松的雪团,枝桠垂得低低的,风一吹就簌簌落雪;连平日里灰扑扑的街道,都被雪埋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点路沿的轮廓。阳光斜斜地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把空气都染得透亮,连呼吸都带着雪后特有的清甜味。
      “季昭宁!快来看!”她忘了揉眼睛,推了推身边还埋在枕头里的人,声音里的雀跃像要跳出来。季昭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睡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底瞬间泛起惊喜的光,困意一扫而空。他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边,手指勾住窗帘往两边一拉——雪光“哗啦”一下涌进房间,照亮了他带着睡痕的眉眼,连额前垂着的碎发,都沾了层浅浅的光。
      “雪下得真大。”他笑着转头看她,眼底亮得像落了雪,伸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尖带着点凉意,却把她的手攥得很紧,“不是说要堆雪人吗?去换衣服,趁雪还没化。”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围巾绕了两圈,连手套都选了配套的米白色——是江淮鱼织围巾剩下的毛线,给季昭宁织了副半指手套,自己则戴了双毛茸茸的连指款。她踮着脚,把刚织完的米白色围巾给季昭宁系上,绕了两圈还剩点长度,刚好能搭在他胸前;又从床头拿起个小小的红色毛线围脖,蹲下身给青柚套上——这是她昨晚熬到半夜织的,针脚还有点歪歪扭扭,边缘还留着点没藏好的线头,却衬得青柚的绿眼睛更亮了,像颗裹了红绒的绿宝石。
      “走吧,我们的‘小模特’。”季昭宁笑着抱起青柚,小家伙乖乖地蜷在他臂弯里,红色围脖蹭着他的羽绒服。打开门的瞬间,冷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雪特有的清新,江淮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鼻尖瞬间冻得通红。
      小区的草坪上已经热闹起来,几个孩子举着小铲子追跑,笑声和欢呼声裹着雪沫子飘过来。江淮鱼拉着季昭宁的手,踩着积雪往深处跑,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冬日里最清脆的歌。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陷下去又抬起来,裤脚沾了层雪粒,凉丝丝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就在这里堆!没人踩过,雪最干净!”她停下脚步,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兴奋地搓了搓手,弯腰抓起一把雪,揉成个小小的雪球,往地上一放,开始往前滚。雪很松软,雪球越滚越大,很快就有了雪人肚子的雏形,只是滚得歪歪扭扭,像个不规则的圆。季昭宁也加入进来,他掌心温度高,雪在手里捏得紧实,滚出来的雪球又大又圆,几下就堆好了雪人的身体,稳稳地立在雪地里。
      江淮鱼负责堆雪人的头,她学得季昭宁的样子,把雪捏得紧实,滚成个比身体小一圈的雪球,踮着脚往上面一放——没放稳,雪球滑下来滚了一圈,沾了层浮雪。“哎呀!”她叫了一声,季昭宁伸手扶住她的腰,笑着帮她把雪人头扶好:“慢点,别摔着。”她吐了吐舌头,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胡萝卜,小心翼翼地插进雪人脸中间当鼻子;又找了两颗黑煤球,摁在鼻子上方当眼睛,圆圆的,透着股憨气。最后,她伸手摘下季昭宁脖子上的黑色围巾,踮着脚给雪人围上,围巾太长,绕了两圈还垂到雪人身后,像条黑色的尾巴。
      “好像少了点什么。”江淮鱼歪着头打量雪人,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两朵干制的铃兰花——是去年夏天在郊外摘的,晒干了一直收在抽屉里。她小心地把花插在雪人的头顶,白色的花瓣沾着雪粒,像是从雪里长出来的一样。“这样就完美了!”
      雪人戴着黑色围巾,顶着铃兰花,圆滚滚地立在雪地里,在阳光下笑得憨态可掬。青柚从季昭宁怀里跳下来,蹲在雪人脚边,红色的小围脖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它歪着头看雪人,尾巴尖轻轻晃动,偶尔伸出爪子碰一碰雪人的胡萝卜鼻子,又飞快地缩回来,像是怕碰坏了,喉咙里发出“喵呜”的轻叫,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同伴”。
      “来拍照!”江淮鱼掏出手机,拉着季昭宁站在雪人旁边。季昭宁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青柚的头。小家伙很配合,凑过来把脑袋蹭在江淮鱼的裤腿上,尾巴竖得笔直。“咔嚓”一声,镜头定格下这个瞬间:漫天白雪中,相拥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她的头靠在他肩上,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脚边的小猫戴着红色围脖,耳朵尖沾着雪粒;身后的雪人顶着铃兰花,黑色围巾在风里轻轻飘——整个画面暖得像幅会动的画。
      玩了一会儿,江淮鱼的手指冻得发红,连鼻尖都泛着粉。季昭宁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两层手套传过来,暖得她心里发颤。“冷不冷?”他低头看她,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雪粒,像落了层碎钻,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轻轻拂在她的额头上。
      “不冷。”江淮鱼摇摇头,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就是有点累,我们去那边长椅坐会儿吧。”
      长椅上积了层薄雪,季昭宁先伸手拂掉,雪粒簌簌落在地上,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木板。他扶着江淮鱼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边,顺手把她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雪地上。
      “你看,”江淮鱼指着脚边的雪地上,“我们的脚印挨得好近。”
      雪地上,两串脚印从远处蜿蜒过来,他的脚印宽些深些,她的脚印窄些浅些,时而交错,时而完全重叠,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线,再也分不出彼此。青柚的梅花印就缀在旁边,星星点点的,把两串脚印衬得更鲜活。季昭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笑了,声音轻轻的,却格外认真:“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脚印,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春天踩在刚发芽的草地上,夏天踩在海边的沙滩上,秋天踩在落满银杏叶的小路上,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江淮鱼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阳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像盛了整个冬天的光,暖得人眼眶发烫。“嗯。”她重重地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贴在他的羽绒服上,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还要一起踩遍每个季节的脚印,每个地方的脚印。”
      青柚大概是嫌他们坐得太久,在雪地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了两圈,又停下来,回头看看长椅上的两人,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像是在催促他们一起玩。季昭宁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围巾上的毛线蹭着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阳光晒过的暖意。他忽然觉得,以前觉得漫长又寒冷的冬天,因为有了她,变得格外温柔——那些曾经一个人守着暖气织围巾的夜晚,一个人看着雪落发呆的清晨,都被此刻的拥抱、雪地里的脚印和身边的笑声,悄悄融化成了心底最软的糖。
      远处的孩子们还在堆雪人,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偶尔传来几声大人的叮嘱,混着雪粒落地的“簌簌”声。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对相拥的人祝福,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轻轻拂过他们的发梢。
      “季昭宁,”江淮鱼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刚煮好的棉花糖,带着点鼻音,“明年冬天,我们还要一起堆雪人,好不好?要堆个比这次更大的,还要给它织个小围巾。”
      “好。”季昭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些,“不止明年,以后每一个冬天,我都陪你堆雪人,陪你踩脚印,陪你看遍所有的雪。春天陪你去看花开,夏天陪你去海边踩水,秋天陪你去捡落叶,冬天陪你守着暖气织围巾——往后的每一个季节,每一个日子,我都在。”
      雪地上的脚印还在延伸,像一首写不完的诗,记录着这个冬天的约定,和余生里,无数个温暖的瞬间。
      季昭宁牵着江淮鱼的手,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地里,两人的脚印深深浅浅,沿着小花园的石板路往前铺展——他的脚印宽些,边缘沾着雪粒,是刚才弯腰帮她拂掉睫毛上碎雪时踩的;她的脚印窄些,偶尔有个浅浅的坑,是蹦跳着去够树枝上的雪团时留下的。偶尔两串脚印完全重叠,像两瓣相依的花瓣,被雪轻轻托着,连鞋底沾的雪粒,都透着默契的暖。青柚跟在旁边,小爪子踩出的梅花印,星星点点缀在脚印旁,有时踩在她的脚印里,有时绕着他的脚踝转一圈,像诗行里跳脱的标点,把单调的白衬得鲜活又热闹。
      刚才堆雪人的地方,胡萝卜鼻子还翘得高高的,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皱;黑色围巾被风吹得轻轻晃,边角沾了层浮雪;头顶的铃兰花依旧立着,白色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淡光。他们的脚印从雪人脚边散开,绕着光秃秃的灌木丛转了半圈——江淮鱼说要找根更粗的树枝给雪人当手臂,季昭宁就陪着她在雪丛里扒拉,指尖沾了雪,冻得发红。他低头给她呵气暖手时,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叠成小小的一团,连呼吸都化作白色的雾,缠缠绕绕飘向天空,又轻轻落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浅湿的印子。
      脚印拐过转角,停在那棵老梧桐树下。昨天雪落时还光秃秃的枝桠,此刻挂满了蓬松的雪团,像缀满了棉花糖,风一吹,雪沫子簌簌落在肩头,凉丝丝的。江淮鱼仰头去接,雪沫子落在睫毛上,瞬间化了,凉得她眨了眨眼。季昭宁伸手替她拂掉,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凉丝丝的触感让她笑出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也举到头顶接雪:“一起接!看谁接得多!”他们的脚印在树底绕了个圈,像给树干系了条无形的绳,把刚才仰头接雪的笑、指尖相触的暖、雪沫子落在睫毛上的痒,都细细密密织进了雪粒里,藏在每一道脚印的纹路里。
      再往前,脚印延伸到花园的长椅旁。季昭宁拉着她坐下,雪粒从椅面簌簌落下,他顺手把她裹进自己的围巾里,两人并肩靠着,肩膀贴肩膀,手臂挨手臂,连呼吸都变得同步。脚印在长椅前交叠成小小的一片,深的是他坐下时踩的,浅的是她侧身靠向他时留的。远处小孩的笑声飘过来,混着雪从屋檐滴落的“滴答”声,像首温柔的背景音乐。江淮鱼指着不远处的雪坡,眼睛亮晶晶的:“明年冬天,我们带个小铲子来,堆个更大的雪人好不好?还要给它做个雪城堡!”
      “好。”季昭宁低头看她,眼睛里映着漫天的白,也映着她的笑脸,“还要带罐热可可,装在保温杯里,冷了就喝一口,暖乎乎的。”
      “还要给青柚带个小垫子,铺在雪地上,别让它冻着爪子。”她补充道,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语气带着点撒娇,“还要把围巾织得更长点,能裹住两个人,这样冬天走路就不用各自戴围巾了。”
      季昭宁笑着点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些:“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脚印从长椅旁继续往前,慢慢朝着家的方向延伸。青柚跑在前面,梅花印歪歪扭扭,有时跑快了,脚印就变得稀稀拉拉;有时停下来等他们,脚印就聚成一小团。它偶尔回头叫两声,声音软软的,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把脚印染成浅金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上,连鞋底沾着的雪,都带着暖融融的光,融化在回家的路上。
      这脚印里藏着太多细碎的、闪着光的瞬间:是清晨被青柚踩醒时,她嘟囔着“别闹”的呢喃;是厨房飘来的白粥香,混着煎蛋的焦香,是他早起准备早餐的温柔;是织围巾时交叠的手,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挑针,指尖的温度透过毛线传过来;是堆雪人时笑出的泪,她滚雪球滚歪了,两人一起蹲在雪地里捡雪粒的狼狈;是此刻并肩坐着时,围巾里裹着的、两个人的温度,是他低头时,落在她发顶的轻吻。它们不像诗行那样规整,却比任何文字都更鲜活——深的是他弯腰给她暖手的认真,浅的是她蹦跳着踩雪的雀跃,重叠的是两人相视而笑的温柔,每一道脚印,都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串起了这个冬天最暖的回忆。
      雪还没化透,等太阳再暖些,这些脚印或许会慢慢被新的雪覆盖,或许会被融化的雪水浸得模糊。但那些藏在脚印里的约定,却会像种子一样,在心里发了芽——明年冬天的热可可,更长的围巾,青柚的小垫子,雪城堡和带围巾的雪人;还有往后无数个一起醒来的清晨,一起在厨房煮早餐的烟火气,一起织围巾的午后,一起踩雪的黄昏,一起走过每个季节的脚印。
      季昭宁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人心安。雪地上的脚印还在往前延伸,没有尽头,就像他们的日子,会带着这个冬天的暖,带着雪地里的约定,带着每一道脚印里的温柔,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往后的岁岁年年——每个冬天都有雪,每个雪天都有彼此,每个脚印里,都装着余生里,数不清的、亮晶晶的温暖瞬间。而青柚的梅花印,会一直缀在旁边,陪着他们,把这首写不完的诗,写满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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