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院儿，我看到一个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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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完拖拉机、三个小时的客车，一路伴着汽油的味道混着人们的体味，何静和唐壹终于到了城里的客运站。
城市的的喧嚣就像烧开的水壶迎面而来，何静挎着斜挎包，忍不住惊呼“哇，好热闹啊！”
“你看这个公交站有这么多车，真方便！好多卖衣服的店啊！”
“这里，那个牌子我在电视上还看过广告！但是咱们镇根本买不到！”
“唐壹你看那个牌子上写的，好贵啊，这个广告上一个电视要一千块钱！”
听着何静此起彼伏的惊叹，唐壹握紧手中的大袋子，环顾四周，打量起这座城市。
客运站在北庭市的中心，也是建设最快速的地方，不远处有几座高架桥，桥上也看得到几辆小轿车交错地驶过。比起只有拖拉机、柴油摩托、自行车的村庄，这里繁华多了。
听说，真正的大都市更繁华，高楼林立。这里不算大都市，不过远处也能看到几座新修建的大楼，反光玻璃闪烁着蓝色光泽。来往的小车数量不少，也有很多衣着整洁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的人们。听说在这里，青菜能买到2块钱一斤，比村里的贵了两倍多，但是路途太远，只有那种大公司才收了农民的菜往城里运。其他就是一些住在城里的居民散散落落地在江边、一些城中村种一两亩的青菜。
唐壹看着面前的人们来来往往，都有要做的事情，手上还拿着报纸、手机、穿着有设计的服装，这里的人明明没有同他说话，他却能知道对方正忙着去做很多事，不容打扰。
他莫名地开始紧张，这里没有稻田，没有沟渠里的小鱼，也没有五叔的玉米地。来自村里的人们习惯了与土地相伴的自给自足，缺火就去山里砍柴，缺肉就养几只老母鸡，缺青菜就从菜地拔两捆，大山硬硬稳稳地靠住所有人的日子，就算没有钱，也能就这样活着。
可城市呢？在城市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路口的狗尾巴草，没有了大山，他只能随风无方向地摇曳。
“阿静，我们要去哪里？”
跟着何静下了公车，走了30分钟，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唐壹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麻了。他拿着包袱的那只手已经勒出红痕，虽然也有他自己皮肤薄容易留痕的原因，这样的路还要走多久呢。
“娇气鬼——！”要是外婆在，肯定会指着鼻子这么骂道，然后骂骂咧咧地接过他手中的所有东西。其实他不是不会做农活，只是早产身体不好，体力没有那么强，有时候容易累，外婆和妈妈又看不惯他做一会儿就慢吞吞的样子，总是嫌弃地揽过家里的那些事儿，久而久之，他最擅长的就只剩下用簸箕铲河鲜，然后带回去炒着吃了。
也不知道在这里还能不能吃到油炸小黄鱼？
对了，他厨艺还不错，要是想留在这儿，或许还能当个厨子。
唐壹这么想着。
“到了到了！”
穿过一条悠长的巷子，一路走在大榕树的树荫下，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个小门，没关，门旁边的墙面爬满了爬山虎，门口还有个竹子做的摇椅，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闲来没事会悠闲地坐在这儿发呆。开门进去，小院儿边上有两颗果树，树干薄薄的一圈，已经空心了，但是仍然挺挺地长得老高。旧报纸成摞地堆在院里的花盆旁边，感觉已经有小腿那么高了。这会儿阳光正好，有一床蓝色条纹的老棉床单晃悠悠挂在院子中间。
面前是三层楼的建筑，其实很小，也不能算作洋房，锈迹斑斑的楼梯往上延伸，一个个绿色的房门整齐排列起来，窗户上是不锈钢弯曲形成的花纹。院子还有几块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镶嵌着有花纹的瓷砖。
“老板？沈老板？”何静大声喊着，两人在这个陌生的庭院不知所措。
唐壹突然闻到一阵很淡很淡的味道，有点像是在木柜放了很久的旧衣服，被阳光晒过之后发出的香味，是会让人闻了会忍不住伸懒腰的味道。
一位上身挂着白色背心，穿着拖鞋和蓝色牛仔裤的高大男人从小门那儿走过来，成群的爬山虎在他眉间留下窸窸窣窣的阴影。他的肤色像电影里的古铜色，露出的肩膀上有清晰的肌肉轮廓。
他明明在笑，可是唐壹总感觉他的眼睛是应该流泪的，为什么呢？面前的这位强壮的男人，没有五叔那种很能干活的勇武有力的气质，反而像刚刚经过的那颗挂满红色布条的大榕树。
这个人的肩膀好像生来就是能撑起什么东西的一样，唐壹觉得奇怪，但是他就是这么感觉。
“你们终于来啦，阿静，好久不见。”男人上前笑眯眯地同何静握了握手。
“沈哥，你们这里真的好大好热闹，刚刚感觉走着都快迷路了！好久不见！”何静眨巴眨巴眼睛，害羞地看着男人，“人我给你带来啦！”
于是男人转过身，用他那双眼睛温柔且专注地看向唐壹，说来有点诡异，唐壹觉得这视线和五叔摘玉米的时候分析哪颗好坏有点相似。
“你好，唐壹。我是沈留云。”
沈留云向前走了一大步，他的一步好长，就要碰到唐壹了。感觉到自己太高，这样俯视看人不太礼貌，沈留云又微微弓下身子，他的锁骨随着这一举动更加清晰了。
“你好……沈哥？”
那个词差点控制不住地说出来，但是幸好在最后一刻刹住了，唐壹像机器一样傻傻地同沈留云握了握手。
“你和你的长相可真符合啊，唐壹！”沈留云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右手握唐壹握得很紧，快速又有力地上下甩动，这个手握得让唐壹觉得有点像…捣菜？
“啊那个…你好，你好。”唐壹垂着眼，不敢直视对方，那双眼睛有点太亮了，像太阳一样刺眼。唐壹微微低头，睫毛微垂，眼睛很用力地眨了眨，视线飘到角落那一颗长势喜人的三角梅，“我听说沈哥是个摄影工作室老板，请问我能在这里应聘什么工作吗？”
他说得太诚恳，沈留云反而不好意思继续笑了，他收起刚刚的灿烂笑脸，认真且真诚地看着唐壹的眼睛。
睫毛真长啊…他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微微上翘，“唐壹先生，我看了何静的那组照片，想邀请你当我的模特，包吃住，你看可以吗？”
随即沈留云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出来单干，当摄影师也当设计师，有个服装品牌，也做展览，今年在这里采风，日后也说不准是留在这里还是再换个地方——很多词语唐壹都听得有点陌生。
“沈先生，请问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啊，我没做过模特。”
“很简单，我还没想好呢，我今年有个展览主题刚定下来，其实内容也没有明确的要求。”
沈留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壹。
“如果真的说有什么要求的话…唐壹先生就做自己，可以吗？”沈留云又在莫名其妙地笑，他定定看了唐壹两秒钟，等唐壹回神，那人已经揽着何静的肩膀往院子里带。
“阿静啊，你说你咋这么厉害呢？给你个相机能拍个大作品出来，你以后不会要当大摄影师吧？”
“沈哥，你别瞎说，我就随便拍的！不过你那相机能不能再借我一段时间啊。”
“当然可以啊，你随便用。”
沈留云就这样迈着步子同何静走远，一手揣着兜一手自然地随着寒暄挥动，好像刚刚那些正经话不是他说的，是院子里突然多了个人说了一通又消失了。唐壹盯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的蓝色牛仔裤要拖到地板了，唐壹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院儿，我看到一个男人。